嫁给掌印后——文杉雨
时间:2022-06-23 08:04:57

“不过乞丐巷的人,都知道那男人平日是个什么德行,他死了,巷子里的人都觉得赵寡妇算是熬出头了,于是大家也就一致决定,帮赵寡妇隐瞒杀人的事实。”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当年那男人是因为撞见你与赵寡妇偷情,才被你和赵寡妇联合反杀的话,赵寡妇还能安然无恙的在乞丐巷生活下去吗?”
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知道赵寡妇这个人,又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从那之后楚恬就疯了。
冯奕猜想他装疯多半是为了不让人怀疑自己与赵寡妇的关系,毕竟没有人会怀疑貌美的赵寡妇会看上一个疯子。
说完这番话,冯奕便噤了声,屋内依旧安静,但却多了一道粗重的呼吸声。
他无声的笑一笑,便即转身,楚恬终于对自己所说的话有了反应,他正用着与方才面对公主时同样的眼神瞪着他。
“我与她,不是偷情。”
楚恬终于再次开口了,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她的丈夫动辄对她打骂不休,我看她伤心,不过是去安慰她罢了。”
谁知那男人好巧不巧的提前回来了,他不听任何解释,一味认定他们在偷情,拿着菜刀不管不顾的朝他们砍过来,楚恬不能等死,只能奋起反抗,随后意外就发生了。
“你们是不是偷情不重要,人是不是你们一起杀的也不重要。”
冯奕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重要的是,你之所以会留在禹州,是因为赵寡妇。”
“你想对她做什么?”楚恬额上青筋暴起,脸上的皱纹每一条都诉说着他的愤怒。
冯奕依旧云淡风轻,“我对她做什么,取决于你做会什么。”
楚恬低下头去,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他当然知道自己被抓是为了什么。
他是个阉人,自小在宫里受尽□□,若不是太子殿下,他只怕早就成了乱葬岗的一具无名尸。
太子殿下对他有大恩,又将玉玺交给他带走,就是不想让靖渊得到,他不能辜负太子殿下的嘱托。
他活了四十余年,对他好的人除了太子殿下,便只剩下一个她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
楚恬不停的吞咽口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取舍。
“你不就是想要玉玺吗?”他的声音像是野兽临死之前的悲鸣:“太子有令,宁可毁掉,也绝不能让其落入靖渊之手,所以,我早就把它扔了。”
冯奕挑了挑眉,并不信他的话:“扔哪了?”
“……黄河。”
他的迟疑出卖了他,冯奕知道玉玺定然还在他手上,不过他今日说这些,倒也不是为了玉玺。
“罢了,扔就扔了吧。”
冯奕从容淡定的模样,反倒让楚恬莫名,他稳了稳心神,试探道:“你不想要玉玺?那你想怎样?”
他绝不相信这人前面说的那些话只是闲着无聊与他唠嗑。
“我问你,当今宸妃与你是何关系?”冯奕开门见山道。
楚恬一愣,“宸妃?靖渊的妃嫔?我不认识。”
“宸妃闺名陈燕。”
冯奕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恬,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听到宸妃的闺名时,他的眼底又是那种愤恨。
楚恬蓦然仰头大笑几声,直笑得热泪滚滚,他自言自语道:“殿下啊殿下,你拼死也要护下的女人,放在手心里宠爱的侧妃,果然转头就投进了靖渊的怀抱,枉你对她一片痴心,什么都不瞒她,结果她转头就将东宫的机密传给了靖渊……”
楚恬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都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冯奕却震惊不已,实在难以置信。
他打开门,对门外的暗卫道:“守好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如果公主来了,提前说。”
这件事,他不能让公主知道,事情绝对不止如此简单。
他再次蹲在楚恬面前,厉声道:“我问你,当年东宫沦陷时,太子侧妃可有身孕?”
“不知道,也许吧。”楚恬往地上一躺,绝望道:“太子殿下那么宠爱她,有身孕也是正常。”
他一顿,又哂笑着道:“不过她肯定不会生下太子殿下的孩子,陈燕那个贱人,她居然是魏王靖渊派来的密探……”
冯奕语气凌厉,压低声音道:“当年事发时发生的一切,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楚恬虽疑惑他对玉玺的下落兴趣淡淡,却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但想到他说的“琵琶骨”,楚恬还是不敢隐瞒:“当年先帝看重太子殿下。将大部分朝政都交于太子殿下处置,隐隐已有退位让贤之意。”
“可先帝提起这事没多久,朝中几位大臣就联合上书,说太子殿下谋逆,且证据确凿……”
“先帝自然不信,他都已经跟太子说了要退位,就连玉玺都已经交给了太子,太子怎么可能去谋逆啊?”
“可朝臣们却不依不饶,拿着伪造出来的证据,不断逼迫先帝废太子另立,好在先帝还是相信太子的,他顶着朝臣的压力,将太子禁足东宫,命大理寺调查。”
“只是……不等大理寺查出结果,太子殿下就被人刺杀了。”
楚恬咬牙切齿:“太子殿下,正是命丧陈燕侍女之手,她与她的侍女,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进入东宫的。”
“事实就是如此。”楚恬看着冯奕,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太子殿下薨逝后,先帝一病不起,靖渊无诏返京,日日侍奉在先帝榻前,后来先帝就立他为太子……”
“立太子诏书颁布不到一个时辰,先帝就驾崩了,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自然想的明白,陷害先太子,是靖渊所为;宸妃与其侍女,是靖渊所派;先帝的诏书,恐怕多半是假的。
靖渊的皇位,是从先太子手中夺来的。
 
第65章
 
靖渊的皇位来的不光彩,这一点本是冯奕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宸妃居然也牵涉其中,难怪她知道玉玺是被先太子内侍楚恬带走了。
那么除了宸妃以外,还有谁当年投靠了靖渊?
“我再问你,当年联合上书逼迫先帝废除太子的朝臣,都有哪些?”
事情毕竟过去了快二十年,楚恬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兵部尚书祁俨,户部尚书许文柏,还有他们的一些喽啰吧。”
“有卫英吗?”
楚恬皱眉想了片刻,肯定道:“安顺侯卫英吗?卫英是个武将,当年事发时,他正领兵与北凉交战,京城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卫英应当是不知情的。”
听到这话,冯奕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
他唇角扬了扬,庆幸自己父亲没有成为逼死先太子的人之一。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公主,应该是宸妃与先太子靖泓的女儿。
几年前,宸妃因为意图谋害皇后而被打入冷宫,他当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处置宸妃,冷落公主。
不过后来他倒也去查了,才发现宸妃意图谋害皇后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也就是说,安庆帝只是用这个由头将宸妃打入了冷宫,至于真正的原因,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
凤仪宫内也有他的人,不过奇怪的是,凤仪宫上上下下,对宸妃谋害皇后一事均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这个疑惑放在他心头很多年了,他一直想不明白。
然而今日听楚恬说宸妃曾经作为靖渊的密探,入东宫成为先太子异常宠爱的侧妃,这个疑团总算是解开了。
这样一来,安庆帝对公主的态度,从放在心肝上的宠爱,到冷落的看都不看一眼,这巨大的反差,便也说得通了。
皇后定然是发现了这件事,然后设计让安庆帝知晓,这才造就了公主与宸妃这些年的悲惨落寞。
可怜公主为了安庆帝骤然的变化伤心不已,若她知道安庆帝其实并非他的亲生父亲,而是害死她亲身父亲的仇人……
还有她的母亲,也许当年动手刺杀先太子,宸妃是无辜的,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去刺杀。
他想起离开京城前宸妃说的那句话:先太子被歹人一剑刺穿心肺……歹人,应该指的是她的侍女,不过那侍女绝不会是如今的碧姑姑。
冯奕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宸妃一开始的确是作为靖渊的密探入了东宫,但她后来定是对先太子生了情意,否则她不会冒险生下公主。
而楚恬所说宸妃的贴身侍女,十有八九是靖渊所派的另一名密探,但宸妃并不知晓自己的侍女也是密探。
也许她无意杀死先太子,但她的确背叛了先太子,若是公主知道这一切,她能接受的了这个打击吗?
冯奕没再理会楚恬,起身走了出去。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
红缨坐在桌边的绣墩上,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桌上那碟飘香四溢的桂花糕,时不时还舔一舔唇瓣。
芷兮一进屋,就看到她这副宛如小狗见了骨头般的样子,她心头的疑云一散,不由失笑道:“红缨,你想吃就吃啊。”
红缨一蹦而起,笑着朝她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道:“公主,这是驸马派人买来的桂花糕,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驸马叫人买的的?”
“嗯嗯。”
芷兮拾起一块,放到唇边小小的咬了一口,忽而皱眉道:“太甜太腻了,你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
红缨咽了口唾沫,“公主不再尝尝了吗?”
芷兮猛的摇摇头,满脸都是抗拒:“不了,我不爱吃这个,都留给你吧。”
红缨微微蹲了个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奴婢多谢公主赏赐。”
说罢夹了一块放进口中,眯着眼睛细细咀嚼,末了满足的喟叹:“真好吃。”
芷兮看她吃的开心,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许。
她正欲捡起桌上未读完的医书,眼角余光瞥见桌上还放了一个牛皮纸袋,她伸手拿过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子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糖炒栗子。
“啊,公主恕罪。”红缨一把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懊恼又愧疚地道:“奴婢一看到桂花糕就挪不开眼了,驸马送来了两份吃食,糖炒栗子和桂花糕,公主你喜欢糖炒栗子,你吃这个。”
红缨说罢已经去寻了一个干净的碟子,开始替她剥栗子。
她很快就剥好了十几个,推到芷兮面前道:“公主,你尝尝。”
碟中的栗子仁金黄锃亮,香而甜润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一下子就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然而芷兮却没有动。
她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红缨,久久不语。
红缨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惴惴道:“公主,奴婢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您不想吃糖炒栗子?”
芷兮略微一笑,冲她摇了摇头,继而拿起筷子,机械般的往自己口中送栗子仁。
似乎是自从与他一同进宫归宁那日开始,冯奕隔上一两日便要送点零碎吃食给她,大部分都是让下人送来,偶尔他自己也会来。
不管是他亲自抑或是遣人,吃食永远都只有一份,且是她喜爱吃的。
他费心去收集自己的喜好,芷兮为此很是感动,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
但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买两份吃食了?
这两份吃食,一份她爱的,另一份大多时候她都不爱吃。但她不爱吃的那份,好像都是红缨爱吃的。
芷兮停下咀嚼的动作,开始回想,这样的改变,似乎就是从她被人抓走后开始的,也就大半个月的样子。
那个时候,红缨也对她说了驸马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芷兮当时不以为然,如今却不得不开始深思一个问题:冯奕为何突然对红缨如此特殊?
从这日开始,芷兮便暗暗注意着冯奕对待红缨的态度。
他还是每隔一两日就会送零碎吃食过来,两份,其中必有红缨爱的一份。
而且红缨每次在她身边时,冯奕似乎也会有意无意的看红缨一眼,目光里含着满满的温柔宠溺。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生出了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原本喜欢黏着自己的猫儿,突然有一日不再搭理自己,转而冲着另一个人喵喵叫。
可这只猫儿明明是自己,他怎么能黏着别人呢?
“猫儿?什么猫儿?”
红缨惊讶的声音响起,芷兮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捏了捏眉心,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要是咱们养只猫儿在公主府,应该会很有意思。”
芷兮说完这句便低下了头,继续看医书,仿佛刚刚只是她的梦话。
红缨心里虽纳罕,但公主既然想养只猫,那回京后,她可就得想办法替公主找一只漂亮又可爱的猫儿来。
她兴冲冲的按照公主所列的单子整理药草,全然没有注意到公主不自然的脸色。
芷兮其实是被自己无意间说出的话给吓到了,她抿着唇,心头烦闷慌乱,恹恹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闷闷不乐时,闻人萍隔着门板小声唤她:“公主,您在忙吗?”
芷兮一怔,放下医书应声道:“怎么了?”
闻人萍道:“张刺史来求见公主,大人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见他?”
“张刺史?”
“是,张刺史知您与大人都在禹州,特来拜见。”
芷兮沉吟道:“我换件衣裳,马上就来。”
本朝用人只看才能不管品德,所以才会出现像许德元那种政绩看得过去,可私下里却尽干伤天害理之事的官员。
禹州城的百姓深受其荼毒多年,百多个家庭家破人亡,若是再迎来一个心如豺狼虎豹的刺史,岂不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她也知道仅仅从面相上并不能看出这个人是黑是白,是善是恶,但她还是想见一见这个张刺史。
前院正厅内,张刺史一盏凉茶还没喝完,余光就瞧见一个身穿宝蓝色绣孔雀纹织锦长裙的女子翩翩然迈了进来。
她细眉杏目,樱唇琼鼻,一张娃娃脸虽稍显稚嫩,却又带着天生的皇家贵气。然而她的贵气是由内而发,并非刻意造作,反而让令人有些压抑的前厅顿时多了一点光明。
他愣神的功夫,上首自他进来就阴沉着一张脸,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的掌印大人已经起身,朝着公主恭敬的拜了下去。
张刺史一凛,起身一撩衣摆也跪下:“臣禹州刺史张玉,参见平阳公主,愿公主康健无忧,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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