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
“你还跟我和离……”
“公主，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芷兮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世。”
冯奕怔愣着，心中苦涩至极，他又何尝不想要今生呢，可是他没有今生。
他一手缓缓抚摸着芷兮的后背，温柔道：“公主，过几日，封宁封老将军会带着他的孙子封霆回京述职，北境那边是稍微苦寒了些，但胜在民风淳朴，想来公主到了那边，也能过得很好。”
芷兮抬起头来，唇角的笑意不再，表情微微凝重，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冯奕抬手将她脸庞的碎发别在耳后，眼神温柔，笑容和煦，缓缓道：“封霆，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他为人品行端方，洁身自爱，善良稳重，公主若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很好。”
“啪！”
她的手比她的思想还要快，理解清楚他话里的含义时，右手已经不自觉的朝他脸上扬去。
芷兮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冯奕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他转过头，继续道：“公主，我心悦公主，可也只敢心悦而已。”
他凄凉一笑，“我活不了多久了，虽然我也想一直陪着公主，但是我没有办法。”
“我一死，就不能再护着公主，嫁给封霆，是最好的选择，封家手中有兵权，无论是陛下，或是未来的大皇子，都不敢擅动，这是我能为公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冯奕用着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公主，听话。”
听话嫁给封霆，远离京城，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就好。
芷兮听完的他的话，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笑出了声，笑声在牢房内四处回荡，听着有些渗人。
她自顾自的笑着，笑得眼角都开始湿润，突然，芷兮抬手推了他一把，不曾防备的冯奕直接坐倒在枯草堆上，他错愕的抬头，便见眼前满脸怒容的少女已经欺身而上，娇小的身躯将他压在枯草堆上，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冯奕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下，喃喃道：“公主……”
下一刻，芷兮冷冷一笑，弯腰俯首，唇瓣与他的紧紧相贴。
他的嘴唇很凉，芷兮全凭直觉，毫无章法的啃咬了几下，立刻感觉到了身下人气息的急促，身躯的颤抖。
冯奕被少女大胆的行径给震慑，脑子里是一片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同样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微启冰凉的双唇，与她的不断纠葛。
意识越来越昏沉时，芷兮突然直起了身子，唇上温热的触感消失，冯奕的神思回笼，望着她的神情里带着无地自容的尴尬。
他才说了叫她嫁给别人，可转头自己却沉浸在她生涩的亲吻中。
“如何？”芷兮嗤笑一声，凉凉道：“你不是要我嫁给封霆吗？我刚才怎么对你，以后就怎么对他，元廷哥哥，你满意吗？”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愤怒伤心，仿佛她已经淡然的接受了冯奕所谓的为她好的提议。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在这寂静的牢房里回响，冯奕听完她的话，心头漫过一阵近乎凌迟的痛楚，他咬着牙挺过，想开口说一句“封霆是你的夫君，你这样对他很好”，然而终究是舌尖发苦，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很嫉妒，嫉妒的要发疯，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将她藏起来，不叫任何男人看见，可他没有那个资格。
他对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一颗心早就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可也只能是交出一颗心，别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于他来说，就像是有人拿着匕首，一下一下的扎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连呼吸也有些困难。
芷兮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哪怕明白冯奕的苦衷，还是为他说出这种话而生气，她就是想刺激他，可真看到他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这种悲恸的神色，她又开始不忍。
芷兮站了起来，背过身子整了整衣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元廷哥哥，你就等着出席我的第二次婚礼吧！”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冯奕呆呆的躺在枯草上。
未几，天牢深处，传出了阵阵压抑的呜咽声。
*
封将军祖孙一行人，最终赶在了元宵前一晚到达京城。
短暂的休整后，他们便入宫参加宫中并未取消的元宵夜宴。
安庆帝病重，大皇子靖恒俨然一副帝王的作风，亲自出席了元宵夜宴。
永安宫里，宸妃摇了摇头，道：“大皇子也忒心急了，靖渊到底还病着，他还是让人大肆庆祝元宵，连做做样子都不肯。”
碧姑姑道：“横竖陛下是不可能再好起来了，大皇子，迟早会坐上那个位置，内务府和礼部怕是也不敢驳他。”
“哼，本宫瞧着，他迟早要狠狠的栽个跟头。”
“那也是大皇子自个儿的事，娘娘您还是别操这个心了，药熬好了，您快喝吧。”
宸妃皱了皱眉，看着那晚黑漆漆的药，喉中已有了呕吐感。
江院正新换的药方实在是苦的难以下咽，她都怀疑里头除了黄连就没有别的药材了。
然而这药服了是真的有用，这些日子下来，她的精神已越来越好了。
宸妃叹息了声，只要能好起来，苦一点又算什么？
她接过药碗，也不用碧姑姑伺候，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又含了颗蜜饯，压了压口中的苦味，缓缓道：“也不知道冯奕在天牢一切可还好？”
碧姑姑示意小宫女端走药碗，替宸妃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含笑道：“公主昨日不来说过了吗，他在天牢一切都好，公主还说她已经有了救出冯奕的办法，叫娘娘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宸妃苦笑道：“只是如今我实在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唯有养好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能再此时给兮儿添麻烦。”
“娘娘说的是。”
*
皇宫外的官道上，一辆宽敞又简朴的马车上，封宁蹙眉看着扒在车窗上的自家孙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坐一会儿吗？”
“我第一次来京城，祖父还不许我四处看看吗？”唇红齿白的少年回头，语气颇为幽怨：“我都听您的话准备求娶那个什么公主了，您还要我怎么样？”
“是平阳公主，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连公主的封号都记不住？”封宁愁得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多了些。
封霆冷哼道：“我记那玩意做什么，反正我又不会喜欢她。”
“臭小子！”封宁一巴掌打在自家孙子的后脑勺上，道：“你与公主成婚后，若是还这么吊儿郎当不思进取，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封霆嘟着嘴，看到自己老当益壮的祖父似乎真生气了，便也不敢再顶嘴，只低着头不说话。
他上个月才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就被祖父拉着来京城，还说什么这次来京城，是要给他娶媳妇的，娶的还是位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公主。
拜托，他才不想娶什么娇滴滴的公主，养在深宫里的女子，必定是规矩大于天，哪有他们北境女子豪爽洒脱？
可是祖父有命，他若是不娶，估计一辈子也不可能跟着祖父，父亲还有兄长他们上战场，封霆深思熟虑了许久，最终只能不情不愿的着祖父进京，求娶那劳什子的平阳公主。
封霆越想越不甘心，不死心的问道：“祖父，您说的我那个叔叔，他自己怎么不娶公主啊，为什么要让我娶？还有，您为什么要答应他？”
封宁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故人之子所托，我能帮就帮了。”
两个月前，他收到了冯奕的来信，知道卫英的儿子还活着时，封宁高兴极了。卫英算是他的知己好友，他一直因为卫英全家遭遇的下场而难过，却意外发现他的儿子尚在人世。
然而封宁的喜悦只持续了片刻，便从冯奕的信中知道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当冯奕提出保平阳公主时，封宁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他的两个儿子都已年老，只能从孙子辈挑一个出来。
这也费了他不少精力，所谓矮子里头拔将军，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了。
好不容易选出封霆来，他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封宁相信，封霆是个负责任的孩子，别看他现在满副不情愿，真娶了公主，封霆一定会对公主好，如此也算是完成了冯奕的嘱托。
想到此，封宁又陷入沉思，他们本来打算这次回京就求陛下赐婚的，谁知半路上得知陛下一病不起，连冯奕也被关了起来。
他的人还没见到冯奕，如今朝中听说是大皇子靖恒说了算，也不知道找他求娶行不行？
然而转念一想，他手底下到底也有北境三十万大军，他平日也很安分守己，这么些年不曾向陛下求过什么，只一个公主，他想，无论是陛下还是大皇子，应该都会允的。
第85章
“祖父，你快看。”
连日不停歇的赶路，封宁颇为疲惫，他好不容易眯了片刻，就听到自家孙子又扒在他耳边叫他。
封宁睁开眼，不耐烦地道：“大晚上的看什么看，马上就到咱们在京城的宅子了，好好休整一晚，明日就进宫。”
封霆撇撇嘴道：“有人在咱们家门口等着。”
“哦？”封宁一愣，便即撩开车帘往外一看，不远处的封宅门口，除了早早就等候的封宅下人外，还立着另外三道人影。
从衣饰上看，应当是三位姑娘。
封霆回头看着封宁，狐疑道：“祖父，咱们封家宅子里，还有这样标致的人儿？”
不是说京城的宅子里都是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老兵在伺候吗？
说话间马车已经稳稳停在封宅门口，封宁再次朝着封宁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越过他下了马车。
他走到那三位女子面前，略略整一整衣冠，正色道：“老臣参见平阳公主。”
芷兮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抹讶异，伸手将他扶起道：“封老将军不必多礼。”
闻人萍告诉她封宁祖孙约摸会在今夜到达，是以她便提前在封府门口等着。
为了不引人注意，芷兮特意穿了跟红缨闻人萍一样的衣裙，她此前并未亮明身份，实没想到封老将军居然一眼就认出她来。
芷兮不由好奇道：“封将军以前见过我吗？”
封宁含笑道：“公主小的时候，老臣见过公主一次，这许多年了，公主的眉眼其实没什么大的变化。”
平阳公主小时候，可是安庆帝心尖上的小人儿，他有一年回京述职面见安庆帝时，年幼的平阳公主就被安庆帝宠溺的抱在怀中。
封宁说着变了脸色，回头低声喊道：“臭小子，快来参见公主。”
封霆在车上就听见了祖父的称呼，他慢悠悠的下车，又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道：“你就是公主？”
他下巴朝芷兮身侧的红缨抬了抬，慢条斯理道：“长得也不怎样嘛，还不如你旁边这个好看。”
话一出口，几人均是一愣，红缨更是急得红了脸，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镇国将军之孙，斥道：“你个登徒子，敢对公主不敬，萍妹妹，打他！”
闻人萍冷哼一声，眨眼间就抽出了腰间的长鞭，一副要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模样。
那厢封老将军也赤红了脸，怒骂道：“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封宁简直想要一把捏死这个不肖孙，他也顾不得平阳公主就在跟前，立时就拧了封霆的耳朵，勒令他向公主赔罪行礼。
芷兮倒是不觉得被冒犯，毕竟她并没有自诩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人，各花入各眼，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喜欢她。
她反倒是一看到闻人萍拿出长鞭心里就犯怵，连忙伸手拦住闻人萍，生怕她一个冲动把封霆的脑袋给扯下来。
芷兮微微含笑道：“封公子倒是挺有眼光，这是本宫的侍女，名叫红缨，与本宫情同姐妹，如今还未许配人。”
“公主，你说什么呢？”
红缨耳尖绯红，扯着芷兮的袖子低低道。听到公主说自己与她情同姐妹时，红缨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谁知道她后面又来了一句她还未许配人，说这多余的做什么啊？
芷兮只是轻轻拍了拍红缨的手背，以示安抚，如果她没看花眼的话，方才封霆一看到红缨，那眼睛里可是带着光的。
红缨若是能嫁给封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她笑一笑道：“封老将军，此处说话不便，不知可否入府一叙？”
封宁松开不肖孙封霆的耳朵，连忙道：“公主请。”
封府的下人接到老将军与小少爷要回京的消息，早就将封家宅子打扫的一干二净。
封宁将芷兮迎进前厅，命人上了茶，这才道：“公主深夜在此等待，不知有何事吩咐？”
芷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看一眼厅内的封霆以及其他下人，封宁会意道：“臭小子，滚回去睡觉去，你们也下去吧。”
“哇，祖父你跟我说话跟对下人们说话都是两种语气，真是令人伤心。”
说着还一手按着胸口，做出一副难过的的模样。
封宁：“……”
若不是公主在，他真想将这臭小子拉出去揍一顿。
好在封霆看自家祖父气得都快耳朵冒烟，总算是及时收手，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封宁十分汗颜，无奈道：“让公主见笑了。”
芷兮道：“无妨，封公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顿了顿又道：“其实也谈不上吩咐，只是想问一句，你此次进京，是否打算让封霆求娶我？”
封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是，老臣……”
“我今日来，就是想与封老将军谈笔交易。”
芷兮放下茶杯，打断他道：“还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考虑。”
封宁道：“公主请说。”
“封老将军虽远在北境，但想来京城的局势您也略知一二吧？”
这封家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封家军中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芷兮相信京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北境的封老将军便会知道。
见封宁没有否认，芷兮继续道：“我父皇是一个怎样的帝王，您应该很清楚，如今二皇兄已无继位的可能，大皇兄他……呵，我父皇还活着，大皇兄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龙椅的主人，如此嚣张跋扈，他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