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禾将银索流星锤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开门。
鲁德站在门口抱拳,呲着大板牙说道:“项公子好身手!既然贼人已死,您早些休息,剩下的我们处理。您放心,我们就守在院子周围。”
项禾点点头,说:“多谢鲁参将。”
关上门,洗手之后熄灯,她坐在椅子上,听着门外声音逐渐消息,看着天色才过午夜,还不能完全放松,便坐在椅子上打坐休息。
鲁德安排一队人留守将军府周围,带着另一队人把杀手尸体拖回大营。
校场上检查杀手的武器和身体特征。顾之时随意的问道:“将军府如何?”
鲁德兴奋的回复:“非常好!项公子身手了得,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就把他们都解决了。”
顾之时看了他一眼,问:“是吗?”
鲁德点点头,赞叹道:“少年英才!”
顾之时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看向检查杀手身份的方铭。
方铭说道:“都是西藩人。这就有意思了,西藩人这几年老实的很,这回掺和进来,是几个意思?”
顾之时搓着大拇手指上的扳指,走到营房里,他才说:“浑水摸鱼。”
方铭补充:“或者混淆视听。”
顾之时点点头,说:“明天把军医都叫过来,让程泉下方子。”
方铭揪着胡子说道:“同时用药吗?”
顾之时摇摇头,说:“不。”
翌日清晨,项禾同程泉早早来到营区。和昨日患病将士住的临时帐篷营区不一样,今日来到的营区,乃是西北军主力驻扎的西北军大营。
远远先看到的是东西两座三丈高的瞭望塔,绵延不断的石墙沿着旷野向两边延伸,近处大门是一丈多高的铁门。进去之后,营区道路整洁交错,穿过正在操练士兵的演武场,远处还有骑兵跑马的烟尘滚滚。
二人跟着亲卫兵,也就是昨晚见到的鲁德,来到军营中央的顾之时营房。
鲁德边走边兴奋的和二人说话,他问道:“二位今日是来给解毒的吗?”
程泉点点头。
鲁德一拍巴掌,说道:“太好了!昨日程小神医说不是时疫,我跟我那生病的堂弟说完,他可是高兴够呛。早日救治,他也能早日好起来,病病歪歪的怎么像话。”
边说还边晃着胳膊。军中崇尚力量和勇敢,他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顾之时住的房子和普通营房没什么区别,除了房子上升起的中军大旗,都是黄土泥坯和石头垒成。
昨日程泉跟军医说病症不是时疫,患病将士心情大振,从忧转喜,如今都在企盼他能够开出药方,大家快些服用尽快康复。
屋里只有顾之时。
项禾程泉进门,看到一件湿津津的外袍扔在椅子上,他刚洗完脸,应该是出去操练回来不久。看二人神色如常,他便询问程泉药方是否准备妥当。
程泉点头,并说出昨天诊断之后对水源投毒的猜测,希望他能够派人守护好水井。
他解释道:“现在军中中毒者,是不同时间被投毒的,守护好源头不被下毒,非常关键。”
顾之时点点头,说:“还有件事,请你帮忙。”然后提出开出真假方子各一副。
程泉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顾之时。
顾之时解释道:“方子出来,下毒的人定会来毁坏,露出马脚我们才好拿下。”
项禾问:“可是担心有人来偷药方?有可疑对象?”
顾之时点点头。
听这意思,解毒暂缓,先处理奸人。程泉有些沉郁的说:“恕我直言,解毒不宜推迟。”
项禾也是赞同。她想了想,问到:“患病将士的情绪可有起伏?”
方铭迈进门口说道:“将军回来之前,确实有些抱怨。”
项禾点点头,说道:“将军回来后,被安抚下去了,是吗?”
顾之时看着项禾,问道:“你的意思是中毒将士里,也有投毒的人?并且意图制造混乱?”
项禾夸赞的看了他一眼,顾之时有些好笑的看她表扬的神色,听她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说:“将军,我有一计,既能解毒也能找出暗中奸人。”
顾之时和方铭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计划。
项禾详细说完计划及原因之后,二人觉得确实比他们先除奸人的计划更稳妥,一举两得。
她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和程泉的安危,顾之时不由得认真打量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男装少女。心想:昨夜的刺杀没有吓到她,她是对自己非常自信呢,还是对他治下的军中信任呢?
日上中天,召集军医及副将参将,将事情部署完毕。果然,过了两日,中毒之人中一位参将,突然身亡!顾之时顺藤摸瓜,将关联之人,包括一位经年老军医,一举拿下。
第21章 [VIP]顾宅
这死去的参将,不是别人,真是鲁德的堂弟,他一直盼着能快些好起来的那位!
中毒将士都集中在军营的西南位置,那里地势平缓,远离跑马场和演武场,背风又安静。将士们开始服用解毒药,项禾护着程泉一日三次诊脉,果然状况逐渐转好。
但是第三天早上,参将鲁德突然跑到将军府,一脸惊慌的找到程泉,慌乱的喊道:“程小神医,快!快!快去看看吧,我弟不行了!”
程泉和项禾一听,立刻起身,项禾带着他跟鲁德一起骑马奔过去。路上,项禾问道:“你弟什么时间发现异常的?这之前见过谁?”
鲁德脸上都是慌张,有些茫然的说:“我也不清楚,无非是患病的同袍或者军医,没有外人来过。”
项禾等人来到伤兵营地,只见一个小平房周围守备森严,进屋之后顾之时和方铭等人已经在那里。鲁德堂弟静静的躺在地上,还有一位军医被堵着嘴五花大绑。
早有其他军医已经检查过尸体,程泉过去再次检查,确认是中毒身亡。
顾之时挥手,被擒军医由侍卫押走。
他指着地上的尸首,令侍卫拖出去,挂在宁远郡的正南城墙上示众。转过头对鲁德说:“看在你战功累累,一个月之后给他收尸。否则,这样祸乱军心的重罪,就该永远在那挂着。”
顾念从外面进来,禀告顾之时所有嫌犯均已抓捕。
顾之时令他继续审问,方铭则去军医那边处理继续解毒事宜。
顾之时笑着看看项禾,赞赏的说:“你做的很好。”
鲁德茫然的看着一切,没反应过来,明明他堂弟也是中毒者,怎么会成了罪人?
他沮丧不安的看向项禾,问道:“项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能帮到大家,项禾很开心。
她对顾之时行礼,接受礼赞,然后正色说:“你堂弟恐怕是隐匿在军营里下毒的那伙人之一,而且还亲自吃毒药,混在伤兵里。如果不是军师反应迅速,恐怕中毒者不止三千。夕颜意在削弱身体,背后之人想趁将军不在,在不破坏根基的情况下控制西北军。”
顾之时点头,下毒背后之人确实是为乱中夺权。他笑着问她:“所以你猜到他们里应外合?”
项禾看着他说:“同病相怜,不是吗?”想了想,她补充道:“军医不能完全相信,因为毕竟他们身份特殊,行事最便利。”
“所以,你的提议真解毒假试药?”顾之时问。
项禾点点头,说道:“解毒刻不容缓,早一日解除,将士便少一分痛苦,军心便早一日安稳。先放出风,说毒药尚未确定,需要试药,是为了混淆视听,让贼人别太激进。军医分批取药,派可靠人手帮忙,随时监视。闹过事儿病人单独放一处,分批给药。实际上所有人都用真方,不知不觉中解毒。”
鲁德问道:“都是解药,我堂弟怎么会死?”
程泉说:“夕颜的解药,单独吃便是致命毒药。你堂弟,应该私下吃过解药,毒早解了。”
鲁德彻底呆住,没想到堂弟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之时问:“他家人现在何处?去查查家里有没有别的线索?”
鲁德沉闷的说:“弟妹去年过世。去年秋天年迈的婶子和十岁的侄子也回钦州老家了。”
项禾有些怀疑说道:“这么巧?恐怕你婶子和侄子,去的不是钦州,而是去了背后主使之人那里。”
鲁德木木呆呆的,许多事情还没想明白。
顾之时看项禾倒是想的清楚。令鲁德带人护送项禾程泉回将军府休息,他还要处理军务,找出背后之人才是要紧。
接下来,程泉和项禾就轻松很多。解毒有条不紊的进行,二人日日跟着复诊抓药。
程泉和军医们混的十分熟络,军中医术简单实用,在和大家交流的过程中,他医术又有新的收获。不过,项禾被问的更多,有军医跟她悄悄打听程泉是否婚配,看样子是相中他打算收作女婿。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这么深得欢心,她暗自为师弟骄傲。
半个月后,将士们逐渐好起来,中毒时间短的,开始恢复训练。而消失半个月的顾之时,也终于在一个温暖的下午出现在将军府。
他回来的时候,程泉和项禾正研究地图,二人正打算趁着天气转暖,去传说中卿兴草生长的察合牧雪山采药。
卿兴草极为珍贵,冬季开花冬季结果,果实入药,而且只生长在西北的常年冰雪覆盖的察合牧山上,每年的三四月份是采集它的最好时机。
顾之时听二人的打算,作为回报,他答应安排守将在近期巡防雪山的时候,带上二人同行,方便他们采药。今天回来,是军营事务处理妥当,他邀请一直在营区忙碌的二人回宁远郡的将军府邸,好好休息一番。
程泉惊讶的问道:“将军在宁远还有府邸?”
顾之时笑着说:“当然。宁远的将军府是我的私宅,并且西北每个军营驻地的城镇,都有宅子供我歇脚。”
项禾心底盘算一番,也惊讶的说:“将军原来不穷!你有好多宅子啊。”
顾之时哈哈大笑,说道:“寻常院子,方便出行而已。”
项禾和程泉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
简单收拾一下,军营离宁远城很近,所以项禾程泉坐车,顾之时骑马。
路上,项禾忍不住掀开帘子问道:“将军,找到是谁下手了吗?”
顾之时不忧不喜,平静的说:“没有。军医当晚自杀,其余的小鱼小虾所知甚少,线索也就断了。”
项禾面露遗憾,说道:“真是可惜。”
顾之时冲她安慰的笑笑。他没有说的是,即便没有线索,是谁下的手他也清楚。
同时,京城中,秦王府书房里,信鸽送来的消息摆在案头。
秦王看完怒极反笑,骂道:“真是蠢材!白瞎了我一颗钉子,事儿还没办成!”幕僚和些许官员则是大气也不敢出,他这样阴森森的笑,定然没好事。
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穿过宁远城的东西主干道正德大街。
项禾掀开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建筑,不同京城的华丽宏伟,也不同江南幽静婉约,而是粗犷中透着质朴,质朴中藏着绚丽,五彩斑斓的壁毯装饰窗户或者墙壁,瑰丽无比。
建筑是平顶的屋舍,一层层累加,形成高楼。每层的建筑上,房顶相互勾连,又形成曲折巷道。街道上的居民,有中原长相的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卷发胡人。
建筑也好,百姓也好,热闹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和传说中贫苦困顿不同,这里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
街面上人来人往,商贩往来百姓易货,甚是繁忙。
大伙见到顾之时,都热情的跟他唠上两句家常或是远远的打个招呼。项禾在车里,看他没心没肺的大笑,或者调戏一下美貌小娘子,顿时刚刚升起对他敬佩崇拜之情烟消云散。
一路走走停停,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顾宅。
下车,项禾程泉来到门前。一棵大杨树笔直矗立,光秃秃的。三进院子,宽敞阔落。红木门,狮子石墩。
大门敞开,门口立着一位美貌女子,她手里领着的小姑娘,看见顾之时下马,立刻噌噌噌扑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