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拿到手里一看,瞪着眼睛问道:“这不是那个狗崽子的东西吗?他真死了?”
秦王呵呵两声,阴狠的说:“真死假死不重要,只要有人相信就行了。东宫不能有子嗣,最好一尸两命,明白吗?”
淑贵妃看到儿子如此,反而开心的说:“当然。东宫再严,也不是铁桶,你等着好戏吧。”
公主回府后,先让安嬷嬷安排好玲珑,随后领着项禾前往前院书房。公主向来清闲,内务安嬷嬷处理,外务金司丞督办,她只听结果就好。但是,一旦她出现在外书房,则为要务。
金司丞一听公主传他们去外书房,立即察觉出事态非常,领着一班人马前来,踏着落日余晖匆匆赶来。进来一看,公主一脸严肃等候诸位。
人都到齐了,公主拉着项禾的手,对属臣说道:“这位是苏六姑娘,日后她等同于我,出入行走你们要多加扶持。”众人抬头,这才看清一直是传说中的未来世子夫人的模样,见她高挑英武神色淡然。
随后,安嬷嬷简单说明宫中状况,金司丞等人虽然心中早有猜愚,但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难免震惊。此时也无闲情八卦,公主府向来地位超然,此时借着为小麦正名的名义掺和进来,秦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要保住忠臣良将眷属安全,她也不得不做出安排。说了即将到来与淑贵妃争锋相对的端午宴会,公主实在疲惫不堪,留下项禾和金司丞等人继续商议,她在安嬷嬷的服侍下回转内院。
暮色沉沉,星光闪耀。
项禾从外书房回到馨和院时,已是灯火通明。进到院内,英琪迎着她来到花厅,小麦已经在碧纱橱内睡去,公主躺在软榻上雁不渡在给她针灸,玲珑郡主默不作声陪在一旁。见她进来,雁不渡起手拔掉银针,嘱咐公主把手边的温药喝掉,拿着空碗对项禾说道:“别让她太累了。”
项禾点头,来到已经坐好的公主身边,跟她说了前院议事之后的安排,重点是宴请对象和安全保证。明日清晨,金司丞便开始派人酌情发帖子,公主府的府兵家将借着宴会契机陆续从庄子上回来,届时保证府内平稳。各位属官议定章程,接下来按部就班执行即可。
公主听后满意得很,拉着项禾的手说道:“之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你在身边还好些,帮我分担这些,果然轻松很多。”但是,她眉间愁绪不减。天色已晚,她嘱咐项禾带着小麦回去,早些休息。
玲珑郡主则是留在身旁,让安嬷嬷照顾她上床歇息。郡主已经就寝,公主仍然坐在花厅迟迟不去休息。夜色已深,她坐在软榻上,拿着纤细兔毫笔在茶几白纸上,停停歇歇又继续写下去。
安嬷嬷守在一旁,三更天了,公主还没有休息的迹象,她心疼的劝说道:“殿下身子要紧,您早些安歇吧。”
公主停下笔,指着厚厚一叠纸对她说:“把这些烧了,你亲自看着。”安嬷嬷伸手拿起来。她叹了口气,说道:“阿弟被困宫中,我能做的有限。”
安嬷嬷抱着纸卷,见她犹豫神色,随身相伴大半辈子她也猜到一些,便劝慰道:“殿下看中大局,何必挂心过往。如果心中郁结,我请雁大夫过来陪您说说话。”
公主点点头,说:“悄悄着人过去,他若睡了,就别叫了。”
安嬷嬷点点头,安排英琪去往药炉,她则是让侍女端来火盆,在院外空地上一张一张仔细的烧掉怀中废纸。等她烧完,院外哒哒沉稳的脚步声也来到近前,抬头一看,果然是雁不渡走进花厅。
侍女们关上内室壁墙和花厅大门,纷纷退出来。公主愁眉不展的坐在灯下沉默,雁不渡进去了坐在她身旁,也不说话,而是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帮她轻揉太阳穴。
沉默许久,公主轻声说道:“乱世一旦出现,京城军权尤为重要。之时不能出现在京城,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秦王动手前回来,阿弟困在宫里,我虽然可以下旨,但是京郊大营又岂是我一个长公主能左右的?”
她的疑虑,也是隔壁院落项禾愚不明白的地方。抱着小麦回到院子里,安顿好孩子,她来到小叶檀香嵌宝石拔步床外,吹剩一盏灯火,她在灯下独自复盘当前状况。公主最后定下来章程涉及诸多方面,但最重要的是,一旦京城巨变,皇宫被控,秦王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成事了?那么顾之时曾说过的京郊大营会听谁的呢?
第64章 [VIP]临盆
岁月不知愁,如同一心制药的程泉和肆无忌惮的小麦。除了他俩,其余人各自忙碌不已,尤其对于项禾来说,时间像是折叠了一样,快速从手边溜走。
公主精力不济,有项禾和金司丞帮她处理,诸事还算应付得当。如此过了两天,见紧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项禾跟公主请示,趁着白天回涡阳侯府一趟,母亲那边她也甚是担心。
夏意渐浓,江陵城里步步景致,花草掩映美不胜收,街面上人来人往热闹一如往昔。
回到涡阳侯府,直接去往自家院落。进到院内,没想到大师兄祁寒也在。说话间才了解到,他是从东北方向过来,年初武林盛会夺魁后他也没有着急回武宗山,沿途结交豪侠游历,此番是路过京城,本打算问一下项禾是否一同回去,或者四夫人项流苏是否有家书要带回去,只是没想到小师妹居然已经订婚了。
叙完此间过往,项禾问道:“大师兄路上可曾注意到西北军的动向?”
祁寒想了想,说:“西北军管辖区域甚是广大。我路过与东北交界的滦河县时,见到过驻守的官兵在巡防,气氛很凝重。滦河西岸是西北属地,但滦河一带距京城才九百里。”
项禾点头,心想顾念等人的演习路径看来已经压制到与京城相隔不足千里的地方了。一旦京城危难,驰援过来也很迅速。如今情况,祁寒路上行走想必会有危险,因此四夫人和项禾都劝他等等再走。
祁寒没有重要事情,便同意了。项禾是想,留他在母亲妹妹身边,大家都更安全。四夫人这里仍然没有父亲等人新的消息,她便说起端午宴会的种种,四夫人知晓事态严重,嘱咐她在外办事多加小心。倒是祁寒感慨,短短几个月,小师妹稳重许多。等项禾离开后,四夫人晚上看望老夫人的时候,顺便说了女儿带来的消息。
项禾回程时间尚早,途中她让车夫在京城内四处逛逛,跟着她的人眼中,仿佛就是少女领着丫鬟出来闲散一番。回去的路上,在距公主府一条街的地方,突然发现一个和顾之时相似的背影,仔细辨认那个人是面貌更为年轻的男子。只见他领着一队身强体壮的家丁,似乎在这周围巡逻。她奇怪的问身边的英琪:“这是谁呀?”
英琪看过去,回答道:“是镇国公府二公子,带人巡逻有半个月了。”
项禾还未曾去过镇国公府,自然也没见过镇国公和二公子。她心里悄悄琢磨着,这位二公子带人守护公主府的缘由,想问问英琪,但是涉及到长辈的隐私过往,想想还是算了。
回到府内,和公主说完外面的情况,她思索一番说道:“有个地方有些奇怪。”
公主示意她说下去。
她缓缓说道:“外面太平静了,何况我去过武宗山在城内的产业,他们的消息还么有刚到这里的师兄多,这不合常理。难道秦王已经暗中封锁京城了?”
公主长叹一声,说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们与皇宫消息已经不顺畅,外面的消息一点传不进来,恐怕秦王背后的海都侯大军已经不远。”
项禾安慰公主不要着急,明天她出去继续想办法,看看一直在财富流通的胡记商路上能否有消息传递往来。夜深露重,她抱着大半天没见到她一直在撒娇的小麦回去休息。结果半夜时分,公主院落里传来凄厉的哭喊。项禾让小星看着小麦,她带着大星赶过去,见公主披着单薄衣衫一直在安慰惊恐不已的玲珑郡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问公主。
“做噩梦了,”公主拧着眉头轻拍玲珑后背,柔声安慰惊恐不已的小女孩。
郡主泪眼滂沱的祈求公主道:“皇姑奶奶,求您送我进宫好吗?我娘……我实在担心她。”
“好孩子别害怕,梦都是相反的。”她将玲珑搂在怀里,说道:“再说现在皇城城门已闭,非急报怎能轻易开启?明日清晨咱们再去好吗?”
玲珑清泪不止,自小生长的皇宫,她清楚公主说的是实话。出宫之前娘亲也嘱咐她,除非父王亲自来接,否则断不能回去。可是刚刚的梦境太骇人,梦中娘亲和未出世的娃娃浑身染血绝望求助,可是空荡荡的寝殿内鬼影憧憧就是没人去帮她。咬着哆嗦的唇肉,她压着哭声无声垂泪。
公主看向项禾,都说母子连心,玲珑的梦境恰是她一直担心的地方。秦王对太子妃的肚子虎视眈眈,万一太子妃生产淑贵妃动些手脚,太子妃境况简直太危险。项禾看出她眼中的忧虑,不过当着孩子的面不能再多说。
等公主哄玲珑平静下来,让她躺在床上安稳一些,二人走到花厅,项禾皱着眉头说:“太子妃即将临产,我还是进宫一趟吧。秦王敢对太子妃动手,圣人那边恐怕也危险。现在总得知道她情况如何,不然太被动。”
公主摇头表示不赞同,思虑一番她说道:“明日我同玲珑一同进宫。”
“不可。”项禾坚决反对道:“一来,您进宫也不见得能看见她,玲珑年幼去了什么也做不了。二来,我担心秦王丧心病狂把您也留在宫里,那外面可就真的无人坐镇了。”
公主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去就不危险吗?”
“危险我就跑呗。”项禾故作轻松的说,“能见到太子妃最好,见不到保命的本事我是非常在行的。”
望向黑夜思索良久,公主犹豫问道:“你自己去吗?”
“不会,”项禾指了指大星说道:“一会儿劳烦安嬷嬷过去看着小麦。人多动静大,我和大星小星叫上我大师兄,四个人趁夜色行事,快去快回。”
公主蹙眉点头,让安嬷嬷拿出一个匣子,轻轻展开之后,居然是一副皇城秘图。见项禾惊讶的看着图纸,她忧心忡忡道:“这上面标注了宫殿、守备、机关所在,你记仔细了。黄龙卫都派出去找之时和太子了,我让安平卫出十人与你们同去。”
项禾点头,低头认真看着皇城秘制舆图。安嬷嬷和大星一起去往隔壁院子,大星准备夜行衣,小星嗖嗖跳上房顶顺着屋脊奔向涡阳侯府找祁寒过来。
须臾时间,祁寒和安平卫众人准备好。在公主院落准备出发,公主深深看着项禾,满眼担心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荷包,说道:“这是回春丹,保命用的。”
她接过来揣进怀里,笑着说:“放心吧,我们很快就回来。”说完领着一群人出了院落,消失在漆黑夜里。公主看着他们不见,转回寝殿照看玲珑,见她静静的瞪着眼睛,和自己一样睡意全无。
项禾熟记舆图,在加上安平卫的人过去都是皇宫大内高手,一行人躲闪腾挪,准确找到东宫位置。悄无声息的落在一座灯火明亮的宫殿上方,果然见到人来人往的大殿里,淑贵妃百无聊赖的坐在大殿中间似乎在等候。突然一个女子高亢的惨叫声传来,接着有数位宫人跑到她身侧跪下禀报什么,没一会儿,项禾见她仰头哈哈大笑,然后甩着袖子高兴的向外走,殿外传来尖利的“起驾”声音。
等她们走远,华丽明亮的宫殿变得死寂一片。
确认没有人监视,项禾示意祁寒等人继续戒备,她带着大星小星潜入查看。没想到推开大殿的门,空旷的殿内烛火明亮,居然室内轩敞四开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守候十分清冷。往里经过三四道门一直没有看到人,她们边走边查看,生怕有人暗藏在角落里,结果快走到寝殿内室,才隐约听到零星抽泣声。
室内血腥味浓重,三人快步上前,只见硕大寝殿内太子妃的紫檀拔步床边上,只跪着一位年老妇人和四个年轻宫人,灯光明灭的室内,血腥味是从床上传出来。
项禾提步上前,惊动了悲痛的五个人。见三个蒙面人过来,老妇人扑在床头,战战兢兢呵斥道:“人都快不行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非要直接杀死才放心?”其余四人视死如归的围在床榻周围。
项禾拉下脸上黑纱,停下脚步,满脸诚意轻声说:“老人家放心,我们是从公主府来的,是来搭救太子妃殿下。”
老人家仍旧满眼戒备,没有离开床头的意思。
她问道:“太子妃是不是刚生产完?血腥味这么足,恐怕殿下情况不妙,我略懂医术,让我看看吧?”说着上前一步,但是老妇人仍旧没有离开。他们围在床前,强敌刚刚离去,谁知道来的人是不是收尾的呢?
几步距离,眼见轻纱幔帐后面的人已经气息微弱,项禾不能硬闯过去以免惊吓之余一口气上不来,那就更糟了。她轻声呼唤道:“太子妃殿下,玲珑郡主还在等您,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