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相见,是他跟随老侯爷办事儿的第三年,也是他因为退出科考不走仕途而被退婚的一年。说起来,当年退婚的那位小姐,他仅仅在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几乎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感情,不过被退婚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却是非常丢脸。
为了躲避同窗损友的戏谑,他在诸多任务中,挑了一个远下江南的案子,想暂躲一下风头。没想到遇到的那股势力凶悍,他们被逼到武宗山附近的深山里。随同而下的兄弟拼命相博也没用,他能侥幸活下来,不过是打斗过程中被悍匪抡进野草疯长的河沟子里,河谷幽深他摔昏了过去,后来被远游归来的少女项流苏给捡到。
她年少时,侠义心肠,也单纯的很。见他受伤严重,不顾狡猾多端的雁不渡提醒,也没担心他不是好人,就把他带回山门。当然,他私以为项流苏当时能觉得他不是坏人,主要因为脸长得好看。不得不说这在日后相处中,过于优越的面向屡屡发挥作用。当时的日子,十分惬意,如果没有毒舌又小气的雁不渡就更好了,他总是趁项流苏不在的时候,各种变态试探。
当时所有人都被灭口,在没有了解武宗山是否与那股势力有关之前,他不但需要隐瞒行踪,还得时刻掩饰身份,所以装聋作哑装失忆,成了最好的策略。
项流苏少女时期特别喜欢读话本子,又喜欢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他这番美少年重伤失忆的桥段,偏偏特别巧的和她刚看完的一个故事里忍辱负重悲情男二号相似,她对话本里的那个男二号所有的同情和不甘,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对他精心照料不说,还给他疏导心情,鼓励他积极向上。一开始,他想看傻子一样在心里嘲笑眼前的少女真是单纯得愚蠢,但是慢慢的他发现,这个天天热闹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少女,拥有一颗最纯净的心。
伤好以后,悄悄联系上来接应的人,仍旧流连多日,终于在父亲的催促下,他消失不见。回京之后,立了奇功,当然更加受重视。职责所在他也越发忙碌,可是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起项流苏。甚至会猜想,她会不会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而伤心?
神使鬼差之下,每逢江南出任务,他都抢着去接,就是希望完成任务以后,偷偷去看看她。暗中观察她一年多的时间,见她依然热心帮助别人,但是每次救人都只送医馆,不再亲自照顾。直到有一天,他躲在她吃饭的馆子里,听她和随身侍女春柳谈话才知道,他的离去确实让她伤心了。
她的原话是:“救条狗走了还知道跟我汪汪两声呢,谁知道那人一声没吭就不见了。现在居然还惦记她,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他几乎忍不住要现身相认,没想到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雁不渡,来了一句:“小白脸都这样,让你傻吧。”项流苏居然点头同意了,他一下子气得起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生气,想到她居然相信那个小子的鬼话,他更生气了。一路跑到聊城狠狠收拾几个贪官,将证据火速让人送往京城,但是回程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沿着她游玩的踪迹,终于在烟雨含情的秦淮河边上找到她。结果她居然扮成一眼就被识破的男装模样,大摇大摆和雁不渡上了花船喝花酒。他心里暗骂:这个雁不渡真不是什么好鸟!
人多眼杂不好露面,一直到二人醉醺醺的,旁边有人来调戏项流苏时候,他终于冷静不住出手打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纨绔,抱起喝懵了的少女离开,根本就没管一样喝得不认识人的雁不渡。
抱着醉意朦胧的姑娘在怀里,他仿佛自己喝酒了一样,心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双臂禁不住微微颤抖。终于满头大汗的找到一家舒适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把她安置好。他本想就此离去,还没走到门口,听见身后咕咚一声,项流苏滚下床,毫无所知的趴在凉凉的地板上。也许是她喝的酒太多,空气能让人跟着醉酒,他鬼迷心窍一般,居然胆大包天的抱着她在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醒来,项流苏见自己居然在一个男子怀里,她惊叫一声一脚把苏纤尘踹到床脚,十分惊恐的看着有些眼熟的人。她还觉得现在哪哪都不舒服,宿醉过后肌肉酸疼,当然单纯的项流苏并不知道。想到话本子里说过关于男女同宿以后的状况,她苍白着脸颤巍巍的说:“你是不是和我……”
苏纤尘见她表情不对,又用手浑身上下各处乱摸,眼睛一转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所幸,他更加委屈的说:“姑娘昨夜好生猛,小可挣脱不开,就从了姑娘。”见她更加慌乱,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京城正经人家子弟,本来想来跟姑娘报恩,没想到居然……”说着双眼泛红,泪眼欲滴。
项流苏吓得跳下床来,结果大腿被苏纤尘大腿压着一夜没动,此时麻木不堪,她一下子坐在地上。想到某些奇怪的描述,她气得捶地,摇摇晃晃站起来,颤抖着说:“你你你……”
苏纤尘挪到床边,瞪着无辜的眼睛问她:“难道武宗山的大小姐,居然想始乱终弃,不想负责?”
项流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摇摇欲坠,最后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跟他商量:“你先别说出去,好吗?我会对你负责,我,我……”吭哧半天,心虚的瞅瞅床上伤心的美少年,说道:“我先带你回家里准备一下,就成亲,你别难过了。”
苏纤尘轻巧下床,心疼的扶起瘫坐地上的项流苏,心里突然就乐开了花,脸上却假装委屈的说:“我怕大小姐说话不算数,得给我个信物才行。”
项流苏出来玩钱都不带多少,怎么会带什么贵重物品?她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最后摸了摸脖子,拉出一个红绳。见苏纤尘拧着眉头看她像是怀疑一样,她咬咬牙把脖子上金镶玉锁摘下来,依依不舍递给他说:“这是我出生时候,我爹亲手做的,你拿着。”
苏纤尘接过去,这个小锁也不是多名贵,但是嵌着的玉都温润出水了,应该是时刻贴身带着才能养出来的好物。锁的边缘刻着一圈字,仔细一看是生辰八字,想必是项流苏的。他满意收进怀里,然后也从脖子上摘下自己的玉坠,递给她说:“这是我的玉牌,你要收好。咱俩这就算是互相许诺,不许反悔了。”
项流苏接过来,看向满脸笑意的苏纤尘,越来也觉得哪里不对呢?当然,苏纤尘怎么会给她想明白的机会,此后一直穷追猛打,终于说服项掌门把女儿嫁给他,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