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这么想着,脚诚实的走到了东院门口,看见匾额的时候,沈君泽惊了一下。
转身就要走,可在听见院子内传来的谈笑声,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已经许久未见到林卓然了,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据他打听得来的消息。
林卓然为了恢复“身体”吃了不少苦,不过具体是什么样子,沈君泽的能力还没大到可以在将军府安插眼线。
躲的远远的,探着身子看一眼。
可就这一眼,击溃了内心防线。
天色还早,她们便在院子里放了桌子,借着傍晚的凉爽冲淡白日的燥闷。
林卓然表情放松,眉角眼梢带着柔和,含笑的双眸有无穷的吸引力,让沈君泽无法自拔,忍不住想要靠近。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指甲掐进了肉里,疼痛让沈君泽瞬间恢复了冷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卓然收回余光,笑意淡了不少。
三日后,穆玄师正式宴请林卓然,为她庆祝入仕,林卓然自然不会推辞她的好意,欣然接受前往。
宴会规模不大,小巧而精致,一瞧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穆玄师衣着郑重,对此次见林卓然非常重视,若是能趁着醉酒套出事情,当然是最好。
沈君泽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衣摆随着动作不住的拂过凳子,眉头拧在一起。
今日他要陪着出席,可沈君泽不想见到林卓然,说是害怕更加准确些,可又无法向穆玄师推辞,不然肯定会引得怀疑。
一纠结就到了中午宴会的时候了,穆玄师都去了,沈君泽也不好再迟,匆忙洗了把脸冷静一番,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林卓然正和穆玄师谈笑,宴席已经开始了,没人会注意到姗姗来迟的他。
沈君泽不动声色的入了席,坐的位置正是穆玄师的身侧,可以清楚的看见林卓然的一举一动。
“在做的都是那人猎场的人,大可必不与我们藏着,那日发生了什么?”
穆玄师手撑在膝盖上,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卓然,想询问个究竟。
林卓然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穆玄师听后心思沉了下来,“这些日子,你都住在何处?”
林卓然应当称穆玄师一句嫂嫂,可至今为止,林卓然叫出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穆玄师也该称呼她为小姑子,但因为身份尊贵的原因,往往直呼其名。
多少带了点生分。
“记不清了,我回来后生了场重病,那段时间的记忆像是选择性忘记一样。”说这话的时候,林卓然垂下了眼睛,手指互相摩挲着。
“大概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望了也就望了吧。”
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旁人听起来没什么,可落在沈君泽耳朵里,说不出的刺痛。
原来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还担心按照林卓然的性子,怕是要拽着他问清楚,没料到失忆了。
还是专门忘记了和自己的回忆。
等回过神来到时候,口腔内已经满是血腥味,习惯性的咬唇在思索的时候不知力道,咬破了。
七殿下失踪,不可大肆歌舞,免得引起陛下厌烦,简单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相谈甚欢,穆玄师要留林卓然下来再用晚膳,被后者婉拒了,即使搬出了林清明,林卓然也没任何动摇。
穆玄师纳闷,“你可是最宠明儿的,怎么现在搬他出来都不管用了。”
“我能回京城,多亏楚楼的一位郎君相助,只可惜回来就病倒了,还没去道谢呢。”
“楚楼。”穆玄师自然是知道林卓然口中的人是谁,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位郎君?”
“名叫元辰辰,我想着一位郎君在那种地方做事情终归是不好,打算给他赎出来。”
林卓然心中坦然,可别人听起来就不一样了。
落魄小将军被楚楼戏子所救,小将军报恩赎身,这妥妥话本里的故事。
穆玄师笑的眯起了眼睛,笑着对身边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沈君泽道,“我看她就是对人家动心了,打着幌子呢。”
惹得在场人也笑了起来。
林卓然没有任何的辩解,垂下眼睛任由同僚的打趣。
既然都有事情了,穆玄师也不多做挽留,放人走了。
收拾的事情有下人在,沈君泽并不需要帮忙,他现在也没心情去看着下人打扫。
泪水死死的守在眼眶中,终于在无人的时候,落了下来。
那段相处仿佛是梦一般,沈君泽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沉沦下去了,可每次信心满满,都能被林卓然三两句的话击垮。
元辰辰当真是捡了个好漏。
嫉妒滋生,无数阴险的报复计划在心中闪过,沈君泽捂住心口,喘息着平复心情。
魂不守舍的回到院子,情绪压制了感官,以至于没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就在反手关门的时候,蹲在屋顶的林卓然实在忍不住了,跳了下来,用手抵着门不让他关。
“我这么大一个人在房顶上,你都看不见吗?”
带着明显的怒气,林卓然死死的盯着沈君泽惊讶空白的脸,咬牙切齿。
第二十七章
反应过来的沈君泽双唇紧抿,用身体抵挡着门,不让林卓然进来。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东院,你不能随意进来。”
力气终归是不如林卓然,守不住门也不干站在原地,转身就朝里屋走。
林卓然一把拉住他,顺带着把门关上,将人抵在墙角,距离近的鼻尖凑着鼻尖,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对方的脸上,皆胸如鼓动。
“跑什么?”
沈君泽如此拒绝的态度让林卓然心中不悦,可却在看见人通红的眼眶后,那点不满全都烟消云散。
指腹擦着人的眼角,低声询问,“怎么哭了?”
“林太尉认错人了吧。”沈君泽拧着心脏,毫不客气的拍开她的手,“并且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还在生气?我没忘记。”林卓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低姿态示好,“如果不这么说,穆玄师必然是要怀疑到你头上的。”
“沈郎。”
林卓然语气软软的,若是从前沈君泽必然心猿意马,可现在只剩下浓浓的无助和揪心的疼。
喘息间理智占据了高峰,沈君泽无比庆幸,真当面对林卓然的时候,比想象的还要冷静。
“我是你嫂嫂的男人,即便有过什么,那也是错误的,全当没发生过,不然事情传出去你我都不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敢看林卓然的脸,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沉沦下去。
身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听见了轻笑声,“沈郎骗我,你和穆玄师压根什么都没有吧。”
从那次同床时林卓然就发现了,沈君泽并非是经历过的人,失忆后许多事情不明白,可恢复了记忆仔细一想,便能理出个理所然。
“沈郎对我的情意不假,我看的真真的,我定然会找到办法接你出公主府。”
情话说的自然且动听,沈君泽一瞬间的恍惚,腰上炽热的手掌让他贪恋。
沈君泽深呼吸,用力推开了林卓然,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
“林卓然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当初我不过是看你一个人昏迷可怜,出手相助一把。
你也知道,公主不曾碰我,所以我才找其他人想尝试那滋味,你不过是恰好而已。
别再来找我了,以后各自安好!”
怒吼着说完这一番话,沈君泽软的差点站不住,抵着墙不敢动弹分毫。
身前的人松开了搂着他腰的手,后退半步保持距离,目光幽深的可怕。
“再说一遍。”
沈君泽咬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真动情了傻不傻?”
屋子内气氛压抑,沈君泽纤瘦的身子颤抖着,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人,感受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而林卓然并没有想象中的爆发,她垂下了眼睛,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推门离开了。
屋内的人顺着墙壁滑落了下来,脸深深埋入掌间。
他不能再和林卓然扯上关系,最后对两人都是无益的,沈君泽开始懊恼于当初一时私心的结果。
是他拖累了林卓然。
林卓然并没有如说的一般,前往楚楼找元辰辰,而是先去了尚书台。
新上任的武官也不知道做什么,尚书台也没人敢拦着,只能跟在身后,又见林卓然面色不善,心道该不会是谁得罪了这位祖宗,现在来寻仇了。
陈尚书听闻属下汇报林卓然气势汹汹的来了,下属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亲自理袍子前去迎接。
也算是看着林卓然从小到大的,陈尚书自觉这丫头若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压根不会踏入书生气的地方半步。
莫不是陈米那臭小子做了什么?过去的路上,陈尚书反复思索,自家女儿都在尚书台好好呆着,去哪儿是随时汇报的。
抱着疑惑,她看见了在大厅内的林卓然,眉宇间带着浓郁的戾气,本就是行军之人,身上的煞气就比旁人厉害,现在则是让那些文官半点也不敢靠近。
“陈姨。”林卓然规矩作揖,陈尚书是可敬的长辈,自然是要尊重的。
“林校尉到此是找小女?”陈尚书打量着她,心中想着得和林老将军说说,她这女儿大病一场后,怎么变了这么多。
“劳烦陈姨。”林卓然没有过多的解释。
陈尚书也没多问,派人去叫陈米。
自从科举时按时去尚书台报道,陈尚书就知道这孩子是有能力控制自己,所以在林卓然不在的这段时间内,陈米被强行留在尚书台。
整日里跟着陈尚书早出晚归。
今日知道了林卓然来找自己,激动的连毛笔都不洗了,放下一路小跑着过去。
待到陈尚书面前又恢复了正经,慢斯条理的走来,身后跟着下人,还真有点风范。
既然是陪林卓然的,陈尚书也就不阻拦了,念在这么长时间陈米都乖乖做事的份上,答应让她出去。
一出尚书台的门,陈米原形毕露,笔直的腰背微微弯曲了下来,手自然搭上林卓然的肩膀,叹息。
“我知道你回来后想去找你来这,可我娘压着我去尚书台,姐妹也是没办法,得亏你来救我了。
说吧,去哪儿放松,我定然奉陪。”
当陈米看见楚楼二字,嘴角抽搐了下,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卓然,拽着手臂把人拉倒一处。
“虽然这也算是一种放松,但咱俩的身份不适合吧。我娘要是知道,能把我腿打断。”
楚楼门口人来人往,绸带飘摇,撩拨路过人的眼眸,站在门口不动的两人,显得格外突兀。
“我要赎人。”林卓然撂下一句,无意愿解释过多,抬脚进去了。
陈米眨巴着眼睛,一咬牙也跟着去了。
都想好了,到时候陈尚书问起来,就说是林卓然带着自己来的,她心里是万分不愿意。
在楼里走动的男人眉眼多情,目光流连在林卓然身上,可在触及到女人眼中的烦躁凶狠后,吓的一哆嗦,忙绕开了脚步。
楚楼管事的是一位女子,名白沙。
个子不算高,脸圆圆的,笑起来甜美无害。
“林太尉,您什么时候想来我们这儿了?”白沙上前迎接,一双眼睛里满是灵动。
陈米瞥了眼林卓然,发现其心情不悦,不愿意多言后,自然接过话题,“元辰辰呢?”
“元辰辰?”提到元辰辰,白沙也是一愣,随即眼珠子轱辘一转悠,“辰辰马上要表演了,可要留下来看一眼?”
啪嗒,沉甸甸的一袋银子砸在桌子上,看的其余两人眼睛都直了。
“这是元辰辰赎身的钱,足够了。”林卓然没半点犹豫,态度坚决,是有备而来的。
白沙半张合着嘴唇,一口气噎的上不去下不来,好半天才找到如何说话。
“辰辰是我们楚楼一顶一的吹笛手,林太尉好眼光。”白沙手掂量了一番,心中估摸到数目,脸上笑容更甚。
元辰辰在楚楼的位置并非如白沙所说,吹笛厉害是厉害,可楚楼也不是非他不可。
有客人看上他,元辰辰还这不肯,那不愿意的,给白沙流失了好些银子。
若不是和那位梅君交好,白沙早就想找个借口把碍眼的元辰辰赶出去了,现在正好来了个接盘的,还附带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白沙心中小算盘打的噼啪想,果然没白养元辰辰这些年,是卖了个好价钱。
“我这就去拿元辰辰的卖身契。”
白沙笑眯眯的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搭纸张,细看里头是一张张卖身契,一个个郎君就被这纸张困在了楚楼中。
手指一跳,抽出一张来,上头学着娟秀的元辰辰三字,白沙递给了林卓然。
后者确认无误后,直接将卖身契点燃,火蛇的吞噬下,烧的连碎片都不剩。
“林太尉好气度。”白沙心里嘲讽几句,嘴上捧场。
元辰辰此刻正在梅君那儿喝茶,等待着表演的开始,对于吹笛的工作,元辰辰并不需要准备什么,早已烂熟于心。
“今日王姑娘又来找姐姐了,都这月第几次了。”元辰辰双手撑在面前,打趣道。
因为要上台的缘故,脸上的妆容比平日里要浓些,红艳的口脂沾在饱满的嘴唇上,用桂油梳过的秀发披散在脑后,散发淡淡清香。
“脑袋里光记着这些,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八卦?”梅君眉眼上调,给他又沏了杯茶。
元辰辰未经人事,被这么一说,小脸红了,低头羞涩的笑了。
王姑娘自然就是王汝南,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追求新鲜感的人,可到现在还依旧把目光心盯在梅君身上。
三番五次的来楚楼找梅君,给人带好玩的东西,就是每次梅君都不一定见她面。
摆谱子王汝南也没见有多生气,放下东西隔着门说了好些话才离去,像是知道梅君在里头会听见一样。
“元朗。”白沙得知元辰辰在这儿,忙不得的过来要将事情告诉他,“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