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不曾有妾室,整个将军府就他一个男主人,所以竹青体会不到有妾室的难处,自然也对妾室并无恶意。
“若是喜欢,下次让然儿也给你带一份来。”竹青的声音柔和,仿佛冬日里太阳下晒得棉花,他看沈君泽年纪也不大,自然多一些照顾。
“多谢竹郎好意。”沈君泽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竹青。林虞如此老辣的一个人,郎君竟然这么温柔,属实让沈君泽有些意外。
大概是被林卓然的性格所迷惑,还以为竹青性格应该是强悍的,但又想到林清明,可能林卓然更像林虞一些吧。
一直沉默的林卓然开口了,“小嫂不用忧虑,喜欢什么告诉我,下次顺道给你带来。”
在长辈面前表现的极其讲温顺,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她性格恶劣。
欺负人时可不是这样。
“那就有劳了。”沈君泽脸上带着笑意,也就他们两人能看出对方的端倪。
第十章
一年一度的春猎马上要开始,林卓然本以为这件事情会与自己无关,正考虑林虞随行,王汝南肯定也要去,其余公主就不用说了,必然也是跟着的。
陈米还在忙碌科举的事情,不会有空和她见面的,她估摸要自己一个人度过三天了。
但转念一想,林清明身怀有孕,反应还这么大,应该是不会跟随,到时候可以把哥哥暂时接回来,穆玄师也说不了什么。
想到这儿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因为林清明不去,竹青自然也是不会跟着林虞去的,他要留下来陪着林清明,多一人熟悉的人,多照顾一分。
事不关己的林卓然看着竹青帮母亲收拾行礼,来回叮嘱安全问题,大着哈气说风凉话。
林虞征战沙场多年,不过是小小狩猎,就千叮万嘱的仿佛刚提剑的老人似的,林卓然十分不理解竹青。
她平日里最烦的就是在自己擅长领域里,别人还指指点点,可林虞看起来很享受,竹青说什么她答应什么,哪怕是一些让人觉得根本不用提醒的小事。
“我前几日在布坊给你定做了两身春装,时间也差不多了,待会就去取回来。”竹青一边为林虞叠衣服,一边道。
林虞也不在旁边干看着,竹青叠好一件,她就朝包袱里放一件,“让下人去就好,你来回跑做什么?”
“我怕尺码不对,过去看,免得送东西的小厮来回跑。”竹青勾起嘴角,有些得意,“适不适合你的尺码,我丈量一下就能发现。”
躺在一旁榻上吃果子的林卓然差点被到,她还是头一次听父亲说那么暧昧的话,再看林虞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竹青后知后觉想起林卓然在这里,脸上泛起薄红。林卓然不常黏着他们,所以竹青忙着忙着就忘记屋内还有一人。
“我先去布坊看看吧。”说着放下东西,带着侍人离开。
林卓然吐出枣核,翻身爬起来,迈着步子来到林虞面前,有些不可思议,“父亲平日和您说话都是这样?”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林虞笑斥,把竹青剩下没打理完的衣裳处理好,看林卓然的眼中带着丝惋惜,“你也成年了,可以成家了,多把心思放在哪家公子身上吧。”
莫名其妙被说教一顿的林卓然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好像她这个年纪却是能成家了,前几天还听说尚书大人要为陈米物色公子来着。
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父亲在他面前一直是温柔,仿佛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没想到和母亲闺房话讲的一套一套,难不成都又另一面?
布坊内,小二拿来定制好的衣裳给竹青过目,他坐在大厅内单独的小包厢内,包厢的周围用纱帐围起来,私密性还算不错。
竹青看的细致,连针脚处都不放过,手摸了一圈衣领,蹙起眉头来,“这儿的布料用的太硬了,并且领口太小了些,穿着会卡脖子,拿回去让师傅重新修改吧。”
小厮没见过这么较真的人,但碍于对方是将军的正妻,不敢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应声,“是。”
竹青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去,发现沈君泽也在这儿,立马呼唤让人过来。
“你也是来这儿去春衫的吗?”竹青拉着沈君泽让他坐下,这孩子怎么越看越喜欢,竹青难免亲近一些。
“正君身怀有孕无法跟随,公主便让妾身跟着一同狩猎,妾身想着不能丢了公主的脸面,便做了几身衣裳。”沈君泽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显得乖巧至极。
穆玄师让他跟着,不过是想要他出谋划策,帮助完成刺杀任务。
想到这儿,沈君泽难得多一嘴问,“郎君您可同去?”
“我留在京城陪明儿,他一个人我不放心。”竹青回答。
长松了一口气,此次狩猎必定是要出乱子的,竹青不去,林卓然无官无爵,不出意外是跟不去的,按照她的性格,林清明不去,她巴不得留在京城陪着,
“这是?”沈君泽看托盘上的衣裳,和一旁等候的小厮。
“来看看为我家那位做的春衫,没想到千叮万嘱咐,还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竹青光凭自己一人就能发现衣裳差错之处,可以见得夫妻俩之间的亲密程度,沈君泽心中微动。
从前并没有觉得成家有什么重要的,权贵不过是联姻,百姓家也难免鸡飞狗跳,还不如实现自己抱负来的直接。
但他最近发现,林清明的风吹草动都会牵扯到穆玄师的心,和在外杀伐果断的林虞对自己郎君的柔情蜜意时,沈君泽有些摇摆不定了。
他心中也想着要一个依靠,而不是全靠利弊来活下去,如果穆玄师不需要自己这位谋士的时候,沈君泽想不到他还能向谁求助。
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各自还有事情要做,拿了东西匆匆离去。
狩猎的前一天,陛下下达了让林卓然跟随的旨意,将军府瞬间忙碌了起来,主要忙的还是竹青。
刚把老的处理完,又要帮小的收拾包袱,嘴里抱怨着陛下行事随心所欲。
若是说在家里陪着林清明,还是出去和母亲一同狩猎,林卓然打心眼里是偏向后者的,毕竟已经有父亲在家陪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竹青又拉着林卓然嘱咐了半天,现在耳朵都起茧子了,好不容易被结束,林卓然拉着林虞问她是怎么受得了的,还一副享受的样子。
林虞知道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一个人在外没人关心的时候,就知道这些真切的话有多么悦耳。
还年轻,所以不懂得亲人叮嘱是的关切,只想着向前冲,林卓然当然是不会了解,有些事情还真得年纪或者阅历到了才能感同身受。
此次出行的达官贵人很多,所以队伍格外的庞大,林卓然自觉不是三天能够结束的,她身穿软甲骑在骏马上,与母亲林虞并肩而行。
郎君家眷坐着马车跟在后面,将军府没有郎君出行,两人不需要守护马车。
穆玄师和穆棱一直跟在陛下马车两侧,穆棱还未娶郎君,自然是不用在意什么,但穆玄师带着一位侧君,理应是要照顾一些的。
林卓然虽然这一位小嫂没有什么好感,但凭借沈君泽多次劝说她,为她好,她就勉为其难帮忙照看一些吧。
“母亲,我去定安公主府的马车旁。”林卓然说了一声。
林虞也发现了唯独安定公主府的马车旁边没人跟随,点头同意了。
她昨晚还听竹青谈起,说这位侧君相处起来人不错,还顺带着惋惜了一番怎么就嫁给了穆玄师。
枕边人说的话自然能进耳朵,连带着林虞对沈君泽都多了一些偏心。
知道此次前来目的并非是狩猎的沈君泽,心情并不高,特别是在知道林卓然也跟着一同前去的时候,昨天一晚都没睡好。
穆玄师已经派死侍提前藏在猎场,为的就是取穆棱性命,沈君泽已经猜到林卓然肯定会跟着穆棱的,到时候万一伤着无辜怎么办。
突然外头传来马蹄声,沈君泽有些好奇,他知晓穆玄师是不过过来的,肯定是陪在陛下身边,那来的会是谁?
按不住心中好奇,撩开帘子,顺着马儿的躯干向上看去,恰好与林卓然的目光相对。
山间的风吹动发丝,林卓然没料到沈君泽会开窗,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君泽则是没想到林卓然会过来,他自然知道马车旁妻主不跟着,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只是他对穆玄师本就没有抱希望,或者说穆玄师做什么,他都无所谓的态度。
但心中还是会有些失落,似乎获得疼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看什么?”
林卓然先开口的,看见沈君泽泛着水汽的眸子,心中不知哪根弦被拨动了一下,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明明是个龇牙咧嘴会咬人的主。
话说出口的瞬间,有些后悔了,竟然担心会不会吓着他。
沈君泽心底的涟漪瞬间消失无存,回呛道,“你这是闲的没事干,跑我这儿来遛弯?”
看沈君泽还伶牙俐齿的模样,林卓然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觉得沈君泽这人刚在难过,这男人的心怕是石头做的。
“我不是怕某人躲在马车里哭鼻子,所以过来看看。”林卓然指了指眼睛,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刚才确实有些失态,沈君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的如她说的模样,耳朵逐渐泛起红晕,气急败坏的放下帘子,拒绝了林卓然交流。
听见了林卓然得逞的笑声,不自觉攥紧了手下的布料。
今早上走的匆忙,也不知道衣裳好不好看。
林卓然迎着清爽的风,小声的哼着歌,那是在北方时跟着当地人学的,调子简单,容易上口。
每次心情愉悦的时候,总是会不自主的哼唱。
突然窗户出伸出一只手,白皙的手中握着用帕子裹着的东西,林卓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接过了。
一瞬间沈君泽的手又缩了回去,把晃动的帘子压的严实。
打开帕子后,里头放着两块桃酥,林卓然微微挑眉,御马靠近了一些,在窗户旁道,“小嫂子,这不会是我给你的吧,太久了,不能吃了。”
话音刚落,车厢内就传来气恼的骂声,“滚!”
听这声音,身体不错,林卓然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开心,捏了一小块放嘴里,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面。
第十一章
一开始还能听见车厢内传来的细微动静,到后来安静了,猜测应该是睡着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沈君泽在马车摇晃下困的厉害,靠在车厢上没忍住睡了过去,或许是知道外面有人守着,所以睡的格外安稳。
路上也无聊,林卓然目光就在周围人身上转悠,林虞自然是跟着去了陛下身边,保护陛下的安全。
这还是林卓然第一次见凤主,女人略显苍老,眼角有岁月留下的褶皱,但仪态挺拔,浑身散发着上位强者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侵略性极强。
果然龙有九子,各有不同,每个公主的性格都不一样,有些甚至差距很大。
就比如穆棱,上战杀敌忠贞之士,深受百姓的爱戴。而穆玄师则精通于权谋,收拢了一个又一个门客。
此次狩猎的地方在南山,自然不是京城郊外的猎场了,是去更远的地方,那儿有凶猛的野兽,非常具有挑战性。
队伍从清晨出发,到达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马车上的家眷都在等着下人驻扎好营地再下来休息。
沈君泽被外头吵杂的声音吵醒,睡的有些迷糊,爬起来撩开帘子想外看去,正好看见将要离去的林卓然。
林卓然让马停下,为睡的晕乎乎的沈君泽解释,“到地方了,营地搭建好会有人来告诉你,我得先走了。”
“嗯?”沈君泽不知道枕着什么睡觉的,一侧面颊被压出了红印,在白皙的脸上格外的明显。
可能是陌生环境让他有些害怕,又或者是能从林卓然身上找到安全感,沈君泽一副不想她走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一时间让林卓然误以为他看错了人。
“你不是断袖么?用这副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林卓然浑身不自在,心底酥酥麻麻的,别扭的说道。
没想到当初随口一说,林卓然当真记到现在,沈君泽内心苦不堪言,早知道就不瞎承认莫须有的东西了。
林卓然有事情是不假,她和沈君泽的关系不过是小嫂,在其身边呆久了难免引人怀疑,避嫌还是明白的。
此次狩猎的主角并不是那些官员,而是跟着官员前来的孩子,那些人还是金凤朝未来的栋梁。
每年的春猎形式大同小异,已经见怪不怪的,不过林卓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阵仗的出游,难免有些激动,紧跟在母亲身后。
白色的帐篷搭建速度很快,平地的隆起一个又一个小包。
长途的劳累使得大家都有些疲惫,且正式狩猎都会放在第二天开始,她们有一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休息。
谁都想在陛下面前有良好的表现,林卓然也不例外,如果能够得到赏识,说不准能入仕,这可比拿什么军功后再封官要轻松的多。
一下午林卓然都呆在营帐中,擦拭宝贝的猎具,想着明日改如何大显身手。
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自然是比不过从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甚至还跟着母亲抵御突厥的林卓然,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倒不是说那些孩子是庸才,京城中的官员人家大多数重文轻武,骑马射箭只要合格就行,并不会追求太高,主要还是把眼光放在了文学上。
所以如果让林卓然和她们那些人比造词写诗,比如何制定法规,自然也是看不得的。
一个强大的国家要的绝对不是单一的人才,各方面都突出的更是可遇不可求,只能是那些努力且平凡的人,在不断的自我磨练中变的不平凡。
颠簸的马车坐的沈君泽心中不舒服,他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察觉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后立马惊醒,警惕的看着来的人。
隔断后面走来的是穆玄师,熟悉的人并没有让沈君泽放松警惕,垂下眼眸掩盖神色,起身作揖。
“那些人都安排好了?”穆玄师的脸色并不好,想来在陛下那边受了气,沈君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都处理好了,已经按照要求全部就位,就等着明天狩猎。”沈君泽心中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权当自己是太过于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