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靠越近,讲话的时候贴着她的耳朵,已经将她逼到了极点,闻予锦脑中一片空白,呼吸急促,竟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搪塞,最后用力将徐叡一推,整个人侧开身去:“我知道并不稀奇,全京城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他么?”早在魏叔叔和傅母带着两个弟弟上门的时候,裴靖川就已经成了京城第一大“红人”了。
“我只是唾弃他的行为,路见不平而已。”
她做出一个吞咽动作,紧张所致,原本泛红的双颊此刻苍白脆弱,双眼躲闪着,情绪已经完全紧绷起来。
徐叡凤眸微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道:“罢了。”
她不愿意开口,那就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
反正还有大把时间。
两人回了国公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
铺子的生意比闻予锦想象的还要好些,至少打开了一定的知名度。
开张三天过后,已经出现了排队的情形了。
闻予锦的心情跟着灿烂了起来。
而徐叡保持着三两天回府一次的频率,偶尔还带着闻予锦赴宴,两人同出同进,她对于徐叡偶尔的拉手,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这天,她正在园子里画画,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婆子忽然出现了。
闻予锦示意女使们退下,那婆子左右逡巡一番走了过来:“请三夫人大安,太后娘娘有事吩咐。”
“什么吩咐?”
那婆子便又靠近一步,贴着闻予锦的耳朵,说了出来。
闻予锦一惊,脸上表情压抑难懂,半晌才道:“这万万使不得……”
那婆子却硬生生将一个小包塞进她的手里:“您怕什么?左右事成之后,太后娘娘再给您指一次婚便是了。”
闻予锦仍旧摇头:“我不敢……他体察入微,我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那婆子却不以为意:“奴婢观察了不少时日了,徐世子对旁人或许防备着,但对您……”她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继续道:“徐世子对您啊,可只有宠爱,没有防备呢。”
入了心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世子看这位夫人的眼神可不是做戏。
说完,也不给闻予锦返回的机会,直接迈步走了。
闻予锦收了画板,也收了脸上的表情。
看着那婆子离开的方向,她差点笑出声来,总算是来活了!这回,要狠狠的敲上一笔!
……
晚上,徐叡洗漱后,迎上了双眼冒光的闻予锦。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戏谑道:“怎么?赚大钱了?”
闻予锦疯狂点头:“您猜对了!”
徐叡找了张椅子坐下:“说吧,要多少钱?”
上道啊,好兄弟!
闻予锦也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伸出五根手指。
徐叡:“五百两?”
闻予锦暴风点头:“一点儿都不贵吧?您的命怎么也比这个值钱吧?或者您假装服毒,然后再给那边设个套……嘿嘿,简直妙不可言啊!”
这段时间的装恩爱,没有白费啊!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徐叡盯着她看了半晌,眸色已然加深。
“您不会不相信我把?”闻予锦把那婆子给她的小布包递给他:“好像是烈性的,怕是一次就没命了,您先验验吧,我对您可是没有半分隐瞒。”
徐叡:“没有我不信你。”
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你。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您要是怀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徐叡碾了碾手里的小布包:“我会着人去验,天色不早,早些睡吧。”
闻予锦不动。
徐叡没办法:“明天让清明给你两百两银票,算定金。”
“东家大气!”闻予锦差点欢呼起来。
她高高兴兴的准备睡觉:“对了,明天是珠姐儿十三岁的生辰,咱们是不是得一起送份礼物过去?”
徐叡伸手捏了捏眉心,要不是她提醒倒是要忘了:“好,我准备出来,明天会早回来。”
“好咧!”闻予锦眉开眼笑,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出礼物了,开源节流才能攒钱,今天收了定金又省下一笔钱来,简直美滋滋。
在徐睿的注视下,她欢快的躺倒床上,然后看徐叡:“麻烦您灭一下灯。”
徐叡摇头,这胆子真的是越来越肥了,还敢使唤上自己了,不过还是如她所愿,灭了灯。
夜深人静,两人各自睡去不提。
……
第二天,闻予锦早早的醒来。
先是归拢了铺子三天的营业流水,然后从过往的画里面选了一副,又取了蔷薇花露三件套用定做的盒子装了,预备晚上和徐叡准备的一起送到徐珠那里去。
花钱的她不舍得,但不花钱的还是有的,也是一份心意吧。
晚上徐叡回来,两人换了同款的衣裳,带上礼物,来到了杨氏的院子。
这时,窦氏和徐璎已经到了,何氏和徐赟则跟着徐叡两个前后脚一起到了。
若说徐叡是冷淡的话,那杨氏则是寡淡了,连女儿的生日也不见什么喜色,反倒是徐叡进门的那一刻,她脸上露出些复杂难辨的神色。
采苓被她暂时安置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了,她正在紧锣密鼓的给采苓找婆家,但采苓竟然一心一意的要回来。
简直是魔障了。
她小心了看了一眼徐叡,这个小叔子真是太不讲情面,不过一双筷子一个院子的事,他怎么就容不下?
她又去看闻予锦,两个人连衣裳都穿了同色同款的,徐叡也任由安排?
女子娴淑温顺第一,闻氏这般把持着郎子不放手,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将来公婆一走,她能容得下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大家的评论啦,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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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闻予锦只知道江采苓离开了,但并不知道为什么离开。
铺子开张她忙得够呛,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借住亲戚的去留。
不过,杨氏的目光还是让她有些诧异不解,又是审视又是打量的,难不成是给她的表妹打抱不平?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好在杨氏很快移开了目光,何氏也招呼开席了。
这回是从樊楼叫的席面,菜色丰富,看上去很是诱人。
一家子对着徐珠说着吉祥话,徐珠看了看快摆不下的礼物,这些不光是长辈们亲赠的,还有隔壁两房送来的,又看了看满座的亲人,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只是在看到亲娘喜怒难辨的脸色时,又小心的收敛了兴奋与欢喜。
娘会不喜欢?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饭,又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闻予锦一时不想睡觉,便在园子里消食。
一轮满月挂在天上,橙黄橙黄的,闻予锦摸了摸肚子,还好没有撑圆。
徐叡就在她的身侧:“衣裳很合身。”
他是雾山紫的圆领袍,她则是雾山紫的褙子,徐叡很少穿这样浅淡的颜色,一时竟有些新奇。
闻予锦笑道:“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啦!我画好图交给裁缝定制的呢,好在也没白花心思,您穿着挺好看的。”
徐叡被轻而易举的取悦到了。
他去看她的侧脸,温柔的月光下,她的脸庞如同皎月生晕的珍珠,细腻白净,还带着一丝冷意。
“天凉了,回去吧。”
“好。”
回到凝和院屏退左右,徐叡拿出那个小布包:“是剧毒,当场身亡的鹤顶红。”
闻予锦一惊,就算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也还是震惊于太后的歹毒。
她幼时有爹娘祖母疼宠,活的其实是有些天真的,就算经历过一次死亡,这种天真也没能完全泯灭,即便她知道有时候天真就代表着愚蠢,可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心存侥幸。
但现在,现实就赤.条条的摆在这里。
这些侥幸就显得可笑起来。
徐叡却道:“太后啊,到底也只是个女人。”
闻予锦定了定心:“怎么说?您最近又做什么了么?”是不是做了什么激怒了太后?否则不会这么干脆狠厉的要直接取他性命吧。
徐叡慢悠悠的坐下:“能做什么?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人都是局中人,不过随着波流或逆或顺挣扎求生罢了,连官家都无法力挽狂澜,似我这般的,只有更加的微不足道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前些日子,我在营里头就有些察觉,不过孙茗一直在我身边,吃的喝的他们很难下手。”
闻予锦惊骇起来:“他们早都下手了?”
徐叡笑笑:“不然呢?不过之前用的是千丝引,这回是鹤顶红罢了。”见闻予锦一副吓坏了的模样,他缓声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不是还欠着你不少钱?我死了,谁给你钱?”
闻予锦暴风点头:“正是!那千丝引又是什么?”
徐叡眼睛一眯:“一种控制人的心智,让人渐渐迷失自我的药。”这药提取不易,非常珍贵。
闻予锦此刻真的是小脸煞白,徐叡却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假使你真的听了那位的吩咐,后续会如何?”
“后续……”闻予锦反应了片刻,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若是您直接暴毙,我也跑不了,谋害亲夫是重罪,我会被收押入狱,想痛快的死都不能……”
所以,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她的死活。
徐叡点点头:“还不算太笨。”
他轻松惬意的摸了摸闻予锦的发顶,唔,手感果然不错:“乖,以后就踏实的跟着叔叔混吧。”
说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被她带偏了?
他可不想当她叔叔。
好在闻予锦还陷在惊恐里面,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
这一天,闻予锦难得的失眠了。
她清晰的感觉道,她的小命是多么的脆弱,只要太后娘娘觉得她不中用了,似乎随时都可以取她的性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徐叡忍不住道:“别多想,睡。”
闻予锦探出头来:“大人,您还没睡啊?”她试探着问道:“您说,我没有按照那边的吩咐办事,他们会不会杀我泄愤啊?”实在太可怕了。
徐叡:“说你聪明你又笨,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次只是那边对你的试探么?”不会真以为区区一包毒药就能要了他的命么?
太后再着急取他性命,也不会这么轻敌。
闻予锦忽然坐了起来,简直恍然大悟:“是了!如果您出事了,他们一箭双雕,如果您没出事,说明我已经被您策反了……坏了,那我小命真的危险了啊。”
徐叡咂摸了两下“策反”的意思,又听她最后那句带上了哭腔,还是安抚道:“踏实睡吧,杀你没那么容易,但也也不会再用你了。”
然而,这安慰不了闻予锦,她踏实不了。
太后即将知道自己是徐叡这边的了,那自己便无法获得太后对徐叡的计划,如此一来,自己对徐叡也失去了价值。
原来是双方都想利用她洞悉对方的举动,关键时候还能出其不意,但现在,她才发现所谓的掌握主动,都不过是她自己以为的。
谁又能想到太后上来就是狠招呢?
干脆直接,明明白白的。
如今局势,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么?
她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黑暗,一直到徐叡走到床边。
闻予锦反倒是不扭捏了:“您想好如何处置我了么?”利用价值已经没了,她都不敢讨价还价了。
徐叡再她床前站了半晌:“睡吧,过几天还有别的任务。”
这就是说,她还有用?有用就好!
闻予锦一下子踏实起来,比之前的安抚有用多了。
徐叡见状回到自己的塌上,听到闻予锦终于睡着,他的呼吸也渐渐规律起来。
第二天醒来,丹若拿出来外出的衣裳,闻予锦却道:“今天不去铺子了。”
在府里总归还安全一些吧?
出去总有种找死的感觉。
她胆儿小,不敢。
丹若一边收衣裳一边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世子竟亲自撵出去十来个仆人。”
闻予锦侧头:“都是什么人?”
丹若道:“什么人都有,内院里头管池塘的张婆子、灶上跟着采买的王桂媳妇,还有外院的叫不出谁家的,加一起一共十几个人呢。而且,世子爷也没有个原由……”谁能想到家都不天天回的世子爷,会一下子管仆从们的去留?
闻予锦倒是放心了。
这便是直接和太后娘娘摆明态度了。
太后要试探她,徐叡便直接将府里还留着的钉子们全部拔除了。以后再安排人进来就难了,就算能,也需要些时间。
闻予锦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他喜欢硬碰硬,直接做给太后看,但自己也因此出了口气的样子。
他不怕,她就不怕。
窗外秋高气爽,她忽然觉得昨夜的忐忑大可不必起来。
她相信,徐叡说保证她的安全,就一定能做到。
……
而徐叡不知又在忙些什么,接连三五日没有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闻予锦不顾没绾的头发,直接迎了出来。
徐叡见她一脸见到亲人的殷切模样,摸了摸下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近了些,但又没近……好像是近的方向不对。
闻予锦是真的害怕了,现在连远走高飞也不敢想了,万一路上再遇上几个什么人,她不就成了个送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