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已经显怀了,换了换大的衣衫,从前头看,肚子已经有了起伏,但从背影上看,还是纤巧的。
大夫和婆母都说每日适当走动,有利于生产,所以她几乎每天都在园子里转转。
徐温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背影上,久久不曾移动。
有了身孕还是一副玉骨香腮,真是个美人儿,可惜便宜徐叡那老小子了。
“哥,看什么呢?”徐淳喊他。
徐温这才调转目光,兄弟两个一起去了何氏的院子。
……
隔壁二房,徐赞和庞氏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么久了,肚子都挺起来了,竟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庞氏一双三角眼中寒光闪烁:“那姓沈的婆子脸皮忒厚,一个做客的,竟然堂而皇之的住了几个月,大嫂还真是个慈悲人儿,这都容得下。”有那婆子在,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徐赞:“那就想个办法,把那婆子支走!你的本事呢?这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庞氏委屈道:“郎主这可就冤枉我了。那院子如个铁桶一般,好像有意防着别人,还真不好下手。”
“哦?还防着别人?那不是正好,正愁不知道推在谁身上呢,现在她们有提防的,那出了事,便也会怀疑旁人。”徐赞打的一手好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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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心就是这样,知足的时候少。
徐赞本是嫡子,而作为庶长子的徐赟,当年刚成年就在嫡母的安排下娶了个农妇做媳妇,才成亲三个月就被分出去单过了,家也是那时候分的,所以要说祖上积累下来的东西,其实一多半都落尽了徐赞的口袋。
而且因为徐赟的关系,他的钱财乃至老家的田产祖宅都还保存的好好的,他完全有能力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徐赟念在兄弟亲情,愿意隔出来一处院子给他们两家暂住着,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住得他,都不想走了。
原先徐叡坠马昏迷不醒,他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老大没有儿子没有孙子,这偌大的家业,还不得留给他这一房?最低最低,也得从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辈过继一个孩子过去,所以他一直教导儿子孙子们要认老子。
谁知徐叡竟然被冲喜冲好了。
比起徐赟,徐叡更不好惹,他在家的时候,他约束着儿孙们老老实实的,如今人走了,他才有动手的机会。
他沉了沉神色:“必不能叫闻氏安稳的生下孩子来。”
若不然,他这些年的算盘不都是白打了么?
庞氏忽然道:“万一是个女孩呢?”
大房可是净生女儿的,八九不离十这一回也是。
“哼,妇人之仁!女孩怎么了,依着那对父子的牛脾气,便是女儿,都能给招个女婿回来!”
庞氏刚想说,徐叡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但想想终究没吐露出口。
有些事情,想想挺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只是,究竟怎么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闻氏腹中的孩子呢?
还是徐赞干净利落:“实在不行,大的小的,一起‘意外’身故也不是不可以。”
庞氏一惊,而后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而后发现不妥,连忙改口道:“是啊,这人过日子啊,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
……
翌日,闻予锦两个过继来的弟弟一起病了,沈檀娘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心里把闻予锦放在第一位不假,但那两个孩子也带了一段时日,怎么会没有感情?
她一听消息,便要回江府去看。
闻予锦当然没有不允的,忙吩咐套车,沈檀娘反过来嘱咐她:“我回去住两天,待你两个弟弟病好了就回来,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切莫大意了。”
“嗯,您放心吧。回头弟弟们是个什么状况您也遣个人给我递个信儿,我心里也踏实。”
“成,那我回去了。”
傅母的话她向来都是听的,何况前些日子,确实发现几桩不太对劲的事情,想必是太后那边见她跟徐叡和睦有些不满,还没放弃用手段。
但这种整日堤防的日子不舒服。
她摸了摸肚子,不由笑道:“小东西还没出来呢,就有人惦记你了,你可要争气,好好长大,气死那些坏心眼的。”
闻予锦的生活平静却不枯燥,有孕后,何氏又不敢让她掌家了,不过铺子又重新经营起来,再加上官家赐下来的田产和庄子,光是隔几天便看一看账本都是好的消磨。
而且,徐叡走的时候,给她置办了十来本话本子和游侠札记。
都是他翻阅过梗概的,以俚俗劝教和地理游记为主,也是帮她打发时间的。
所以,日子并不难过。
如今,傅母回去,她身边还有云珂和菘蓝,都是信得过的。
外头日暖风轻,她沿着熟悉的路线,边走边欣赏着园子的春光。
不远处,去年中秋宴的水榭处,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
“好肥的鱼!”
“我逮到了!快看!”
“给我看看!”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样的天气,若是水上泛舟想必凉爽的很。
林檎探头瞅了一眼,显然有些意动,然而闻予锦连湖边都没去。
掉湖里两次了,虽不至于见湖就烦,但印象已经差极了。
这种和她相克的摆设,还是敬而远之吧。
……
因为徐叡树敌颇多,要提防的也多。
以至于,小到吃食熏香、穿戴活动都处处仔细着,等沈檀娘从江家回来只有更紧的,如此之下,二房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但实际上一次都没见成效。
眼见闻予锦肚子越鼓越大,两个人愁的牙根都肿了。
徐赞狠心道:“徐叡那小子出征七八个月了吧?听说用了些厉害的武器,打了几场胜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咱们得抓紧。”
庞氏牙疼得捂着嘴,说得容易,抓紧怎么抓紧?
怕是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下手了。
……
九月初六,闻予锦发动了。
月份大了之后,她时不时就觉得想要出恭,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睡个囫囵觉了,所以这回夜里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出恭之后,下腹仍有些下坠之感,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喊了一声:“云珂,去喊傅母来,我怕是要生了。”
云珂生产过,也比菘蓝几个要年长,她吩咐林檎去请沈檀娘,又亲自扶住闻予锦:“姑娘别慌,产房产品都是准备好的,我扶您过去。”
闻予锦点头。
慌还是慌的,头一回经历这种事,而且阵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她还摸不清规律。
徐叡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
同样的一轮缺月之下,徐叡忽然有些不安。
他做了个噩梦。
边关的风,又干又硬,夜里凉的很。
他披上衣裳除了军帐,吹了会儿风,才觉得好了些。
棽棽可还好么?
算算日子也该生产了吧,可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
缺月清冷,半轮也皎洁。
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他愿意少造杀业,只愿棽棽能平安生产。
……
从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产婆回禀,也才开了四指,而闻予锦快要脱力了。
杨氏和窦氏守在次间,何氏却是亲自陪着的:“好孩子,别怕,娘在呢。”
“娘……我好像……快不行了……”
闻予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疼还能忍,但现在像是力气使得不对,或者说使不上力气,而且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带着溺水的憋闷感。
此刻,她知道婆母和傅母都在身边,明明这么近,但视线却有些模糊了。
何氏急道:“参汤呢,熬好了吧?别熬了,先切片参片来!”
沈檀娘握着闻予锦的另外一只手,却总觉得不对。
她的视线之前一直在闻予锦身上,这回却将房间摆设都打量了一遍,怀孕后熏香几乎都停了,连香膏也是用了对孕妇无碍的,昨天一整天吃的也没有问题,现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忌讳,产婆也是提前半个月就请进府里住着的。
对,产婆!
姑娘的身体是她亲自看着的,身体好着的,而且呼吸用力的法子也是事先练习过的,怎么会使不上力,一个时辰竟完全脱力昏迷?
她走到稳婆跟前,看着稳婆的动作,又问云珂:“大夫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
沈檀娘一把推开稳婆:“你个老虔婆,说,谁指使你的,竟敢害我的姑娘!”
她揪住稳婆的衣襟领子不松手,直接给了稳婆一巴掌。
那稳婆也来了火气:“你这婆子,竟敢打我?”
何氏一听:“怎么说?”
沈檀娘道:“她手法不对,这明显是阻着孩子生下来呢,时间一久,不难产也要难产,大人和孩子都要憋死!”
“混账!丧良心的,给我拿下!”这还得了?何氏惊怒,立即上来两个婆子将那稳婆钳制住。
那稳婆方然不认:“冤枉啊,老夫人,我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接生婆,这活计一干就是二十年,接生的孩子都能绕京城一圈了,要不是看国公府诚心,我是不来的。”
那边闻予锦已经晕了过去,沈檀娘先把参汤给她灌进去,急的团团转:“大夫呢,再请个稳婆!”
那稳婆见了厉声叫道:“好一个国公府,竟然敢捆我,我可是良民,等出去必然要告你一状不可!”
沈檀娘一脚踹上她的胸口:“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去官府怎么交代吧!”
“你要报官?我还要报官呢!有没有王法了,朝廷命官竟然敢私自扣押良民!”
那产婆叫嚷个不停,这参汤终于给闻予锦灌了进去,何氏才回过头来道:“我还真就敢了,拖下去,关进柴房!”
比起一个接生婆,她自然更信沈檀娘。
这边,老大夫终于来了,闻予锦也醒了,见她又有了些力气,沈檀娘才有空档跟何氏解释道:“我的亲姨妈是个稳婆,小时候听了一嘴,若是遇到那些难产的,顺着按还是有一丝可能让孩子顺利生下来的,但若是反着推,便是顺产也要难产。还有那些穴位,掐死了,多少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虽然没有亲自接生过,但姨妈曾给她演示过,当然不是让她学,而是别遇上了黑心的稳婆再被害了。
没想到,竟有一天,会真的用上了。
“竟是这般!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毒手段,真是可恨!”何氏捂着胸口,恍然道:“这稳婆是我亲自去请的,这……说起来是我害了锦娘啊!”
沈檀娘先看了一下闻予锦的状态,这才回过头来:“送官只是吓唬吓唬她,要真是禁中的手段,怕是审问不出什么。若是老夫人信得过我,可以把那老妇交给我。”
她审问不出来,但是魏先生可以。
左右就是要费一番功夫罢了。
……
东方泛起鱼肚白,紧接着霞光万丈,一轮红日越出东方。
而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凝和院。
新来的稳婆喜道:“恭喜老夫人,是位小郎君!”
何氏先是笑,笑着笑着,竟然哭了:“好,好!”被人说绝户说了许多年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擦了擦眼泪,忙道:“快看看我儿媳,整整一宿,可有什么不妥?后面又该怎么调养?”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机器人定时发动啦
第63章
闻予锦强撑着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儿子,听到婆母的话后,终于安心的昏睡过去。
她昏睡的期间,何氏一边拿了老大夫诊治的病案,一边派人去给那稳婆家里报信,只道是产妇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还需要调养,便留下稳婆在国公府邸多住几天。
那稳婆的儿子媳妇收了银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徐赟听说儿媳生了,从京郊大营赶回来,看到皱巴巴的孙子,夸赞道:“刚出娘胎就这么俊了,不愧是我孙子!哈哈哈,我老牛也有孙子了!”
那笑声中气十足、嗓门响亮,孩子立时就哭了,徐赟也不担心,继续花样夸:“哭得好,哭得响亮,是我老徐家的种!”
乳母吓得脸都白了,见徐赟抱着孩子不撒手,给自己鼓鼓劲儿,还是不敢上去要孩子。
最后还是何氏笑骂道:“把我孙子吓哭了,快松手!给我抱抱!”
结果孩子到了何氏怀里,还真就不哭了。
何氏更喜欢了:“还是跟祖母亲,是不是啊,大孙子?”
“儿子走时说了,若是男孩叫徐琅,若是女孩则叫徐瑶,如今咱孙子大名有了,小名是不是能争取一下?”徐赟搓搓手:“还有儿媳妇,听说吃了大亏,那稳婆直接审问便是,审问出来我亲自送到京兆尹那里去,竟敢算计到老子头上。”
何氏轻声哄着孙子:“是啊,锦娘遭了不少罪,还没醒过来呢,寻常还能赏赐些什么,但整个国公府将来都是留给他们夫妻二人的,我这也没有什么可送的,就盼着她的身体能尽快恢复。”
徐赟点头:“所以,咱们孙子的乳名叫啥?”
何氏:“也对……可得好好想想。”
于是,两口子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指着孙子喊“壮壮”。
……
闻予锦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等到能够坐卧抱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错过了哺乳期,奶水还没有生发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