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季弘远被一脚踹了个趔趄,哈哈大笑着往前走。
青衫被陆含宁盯得浑身不自在,让他去找陆三郎俩人,自己往秀才巷这边来。
刚走近,就听见了季弘远大笑的声音。
她也看见褚娘子正坐在胭脂铺门口,心里哼笑一声,躲在一旁没出来。
与此同时,季弘远那位替他传话的同窗郑慈然也正跟好友一起走到这边,想与好友一起去好友家再喝几杯。
见到青衫独自一个人‘落寞’地靠在墙边,他眼神一亮。
他就说嘛,季仲廉肯定是骗他的!
若青衫是他的舅嫂,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日子独自一人呢?
青衫虽然素日都不爱打扮,可她长得好,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眸,其下樱唇不点自红,又正值芳华,没有陆含玉夺人目光,她也很吸引人。
郑慈然小鹿又撞上了。
他请好友先回家,自己整整衣衫,脸带薄红往青衫那边去。
七夕佳节,他打扮一番,在街上也没碰到什么合心意的小娘子,岂不是浪费了一番心意?
“小娘子有礼……”郑慈然靠近后,见青衫看过来,文质彬彬行了一礼道。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让个更大的嗓门给盖了过去。
“我说你这小娘子怎么不要脸呢?你踩了我不道歉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反咬一口,就这样你还想求子?也不怕生儿子没□□!”
青衫听见褚娘子的大嗓门,立刻将郑慈然抛之脑后,探头出去看。
不是陆含玉和季弘远,他俩站在看热闹的人群边上呢。
被为难的,是个陌生的小娘子,看衣着打扮估摸着刚嫁人没多久。
新妇脸皮都薄,被褚娘子一番奚落,眼泪都气得掉下来。
“你胡说,分明是你自己伸腿……”
褚娘子蹬蹬蹬走过来,“我好好的开门做生意,是闲得慌才特意多走几步,伸腿到娘娘庙这边来?就你那腰窄腚小的模样不好生养,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用得着求子吗?我生了仨小郎,求女郎都求不着呢。”
新妇被众人指指点点说笑,又羞又委屈,捂着脸哭得厉害。
她夫君买香烛回来,见状上前护着娘子,气得想打人,“你这妇人怎么说话呢?如此粗鄙不堪!这可是庙宇前头!”
“庙宇怎么了?庙宇怎么了?”褚娘子一边说,一边挺着自己肥硕的身子往前。
“怎么,你是想打人还是想耍流氓啊?”她扬着头嚣张往前,还不忘招呼看热闹的,“大家伙儿快看看啊,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要脸还求啥子,孩子托生到你们家那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郎君不敢挨上褚娘子的身,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周围有人叹气,小声劝这小两口,“你俩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刚才去她店里没买东西,还说闲话了吧?快去买上盒胭脂算了,省得大好的日子平添晦气。”
见褚娘子横眉冷竖一脸横肉的模样,小两口不敢再继续吵,实在是脸皮不够,只能忍气吞声,多走几步去胭脂铺子,花了足足二两银子买了盒胭脂。
等小两口丧气地离开,褚娘子得意的将银子往胸前一塞。
“哼,跟我斗?不买就不买吧,还敢碎嘴子嫌弃我家胭脂不好,这不擎等着挨收拾呢。”
看热闹的都摇摇头,哭笑不得走了。
要说这猪见爬虽然人人避之不及,倒也不是人人喊打。
只要不惹上她,平日都相安无事,最多就是让她沾点便宜,可要是惹上了……那就真是捅了马蜂窝,猪都得爬,更何况人。
胭脂铺子的胭脂是褚郎君的家传秘方,质量还是不错的,就是贵了点。
七夕时候铺子都涨价,猪见爬贪财,涨得格外狠,知道的都不往她铺子前头凑,生怕招了晦气。
可总有不知道的,老百姓们过日子简省,为了找借口省点银子,哪家铺子都能碰上故意说东西没那么好,劝自己别花银子的。
这是人之常情,只可惜碰上了猪见爬,她才不管这些。
季弘远瞧见扭着屁股得意洋洋回铺子的褚娘子,赶紧扭头看看自家娘子洗洗眼。
他捏了捏陆含玉的手,感叹,“刚才这妇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不知道她家里人啥样,碰上这么一家子,左邻右舍可得糟心了。”
幸亏当时他们买的宅子没在秀才巷。
陆含玉抿了抿唇忍笑,声音温柔似水,“三郎……”
“玉娘……”季弘远有阵子没听见陆含玉这样说话了,下意识深情回望。
陆含玉顿了下,“那位褚娘子,是你阿姐。”
季弘远深情不住了:“……”啥?他一定是聋了。
青衫看着季弘远难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捂着嘴笑出声来。
扭头一看,好家伙,还有个目瞪口呆的呢。
她好奇问:“这位郎君,您刚才与我说啥了?”
郑慈然:“……啥也没说,啥也没说,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说完他撒腿就跑。
季弘远说他大舅子一个打十个,郑慈然不信。
可现在……他亲姐都能一屁股坐死十个,他为啥不信?
不赶紧跑,等着挨揍吗?
青衫看着郑慈然跑掉,也没放在心上,她笑眯眯凑到季弘远和陆含玉身边。
“怎么样?季郎子现在要去认亲吗?”青衫笑着问,“要是现在去,我这就去买些礼物。”
陆含玉看季弘远。
季弘远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要!我有银子!”
青衫:“你自己去买?”
“想什么呢。”季弘远翻个白眼,“我是说等我准备好,把银子和脸都搁在家里再过来。”
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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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季三郎要忽悠大姐了,哈哈哈
昨天存了一半稿,写完就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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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季三郎觉得,这种好日子,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陆含宁到了以后,季弘远给他使眼色,让他把青衫拖走。
长夜漫漫,小两口忙着呢,单身狗没点眼色还能行?
季弘远见陆含宁木头一样没看懂他的眼神,心里叹气,搂着大舅兄到一旁,推心置腹。
“阿兄啊,刚才我可是看见我同窗好友跟青衫说话了,那小脸儿红得哟……啧啧,你猜为啥?”
陆含宁拳头略紧,斜眼看他,用拳头猜怎么样?
季弘远不卖关子了,“那是因为青衫笑了啊!你想,她天天跟六娘在一块,近朱者赤,说不准就喜欢咱读书人这一款呢?”
陆含宁想了想,有道理,他有点急了,小声问,“你觉得,我今晚该……”跟青衫告白吗?
“该亲就得亲,该抱就要抱!七夕这牛郎和织女都不会害臊,你害臊啥?”季弘远打断陆含宁的话,挑着眉坏笑。
“别说妹婿不心疼你,错过这个阳关路,以后独木桥都没咯。”
他勾着陆含宁脖子更小声道,“小娘子有时候就喜欢口是心非,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不急?豆腐你都吃不上,身为郎君主动点,你可懂?”
陆含宁怎么不懂!他不想亲亲抱抱吗?
可远远见青衫面色越来越不善,陆含宁红着脸不敢吭声。
他要是敢,还能光棍到二十三?
在场除了季弘远外,三个人都清楚,季弘远声音再小,三人也都能听见。
陆含玉捂着嘴笑。
青衫脸红得猴子屁股一样,撸起袖子,“口是心非是吧?那我要揍你,季郎子猜我是口是心非吗?”
季弘远:“……”那啥,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能动手呢?
陆含宁不走心地虚虚拦着青衫,他含笑注视的模样更让青衫恼羞成怒,她躲过陆含宁继续追季弘远。
季弘远赶紧拉着陆含玉跑。
他们羞不羞的关他季三郎啥事儿,甩开人赶紧回家,他们小两口反正是要羞羞个够的。
第二日季弘远直接去了府学,压根就没提认亲的事儿,也没给季家村去信。
就以他大姐现在这模样,要是知道他端上软饭的碗,非得跟着往他温柔乡里扎不行。
别的就不说了,哪家温柔乡都承受不住大姐这分量。
直到过了中秋,都没见他有动静。
陆含玉没忍住问,“爷娘和公婆都写了信来,咱得送些益州府的东西回家,大姐那边你到底怎么想的?”
季弘远跟她说过,季家爷娘心里也惦记这个闺女呢。
“再等等吧,天还不够冷。”季弘远看了眼外头,随口道。
陆含玉和青衫都没听明白。
季弘远嘿嘿笑着不肯解释。
等到第一场雪下来,他再回家来的时候,给陆含玉吓了一跳。
“三郎!你这是被人抢了?”
而且瞧着,不单单是劫财的模样啊!
季弘远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袄袍,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孙氏和陆含玉都舍不得给他用这么粗的布料。
更别说这袄袍还被人拉拽得不轻,好些地方都咧了口子,露出里头已经成团发硬的旧棉花。
配上季弘远略有些青黑的眼圈和满脸青紫,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季弘远赶紧摇头自证清白,“没有,我只是好心跟三舅兄推心置腹了一番,结果舅兄非得与我切磋,盛情难却……唉,都是我不自量力,六娘你别怪他。”
提着热水进门的青衫:“……”嘴贱被打了呗,还有脸告状!
陆含玉不惯着他,拉着他去洗脸,“那你身上的衣裳怎么回事儿?”
季弘远连忙摆手,“我一会儿要出门去认亲,脸先不洗。”
陆含玉和青衫:“……”都明白了,季三郎这是主动讨打。
两个人都好奇季弘远准备怎么不要脸。
等季弘远出门,陆含玉和青衫你看我,我看你,俩人很有默契远远跟在了季弘远身后。
这是傍晚时候,雪已经停了。
季弘远提着一小坛粗酒,去了秀才巷。
褚家很好找,胭脂味最浓的那家就是。
他敲敲门,抹了把脸,龇牙咧嘴活动一番,准备开场。
“谁啊?”里头褚娘子扬声喊。
“大郎,去开门看看,要是叫花子送他两口唾沫打发走。”
季弘远:“……”他又活动了下腿脚。
等褚大郎一开门,季弘远跟被狗撵一样,推开他就冲了进去。
“哎,你谁啊!”褚大郎惊了,还有人敢闯他们家?
“阿娘!您快出来!有人——”
季三郎比他声音更高,“阿姐啊!我的亲姐啊!我可算是找着你啦!”
褚大郎和后头面色不善出来的褚郎君,还有凑热闹的俩小郎都愣了,都去看褚娘子季氏。
褚娘子习惯先看衣衫后看人,眼神上下一打量——
衣裳破烂,穷。
脸上带伤,惨。
哭天喊地,酸。
褚娘子脸一板,冷哼,“哪儿来的不三不四的臭叫花子……”
“阿姐我真是你亲弟弟啊!”季弘远扑到褚娘子面前,嗷嗷哭得左邻右舍都坐不住,探出耳朵来听热闹。
猪见爬家里来了亲戚?怎么听着像是打秋风的?
众人心里更来劲儿了,来人好胆!
季弘远不给褚娘子说话的机会,耍混蛋这个事儿,只要不要脸,谁占先机谁就赢。
“阿姐你忘了吗?小时候阿娘让你带我,我兜里有几个鸡子你就吃几个鸡子,从来不给我剩一口!”
季弘远抹着眼泪帮阿姐回忆,“呜呜……对了,阿姐你还哄着我一起去邻村常家……”
褚娘子眼神一变,她偷吃鸡子,跟常家大郎二郎三郎分别私会……骗吃的,为了防止有人说闲话带着季弘远去,这些他都记得?
她上前跟提鸡崽子一样,提起季弘远打断他的话,“行了!我嫁人的时候你才多大,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滚!”
季弘远可怜巴巴看着褚郎君,“姐夫啊,头回见面,我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积蓄才置办了一份见面礼,你们就这样对我?呜呜……我可是阿姐的血脉至亲啊!”
褚郎君动心了,“要不咱们进去说话?也该吃饭了。”
褚娘子冷眼看着弟弟不说话,褚大郎赶紧将季弘远让进门。
季弘远也不客气,进门就先随便拿了双干净筷子,紧着扒了几口饭菜。
不等褚郎君开口问,季弘远指了指大门口,“东西我放门口了,我怕大郎眼瞎呸我。”
褚大郎:“……”
他到门口找到季弘远用‘全部身家’带来的见面礼——一坛子十文钱的粗酒,脸黑了。
眼不瞎也得呸他,这特娘是多穷?
不对,呸!他本来就没瞎。
褚娘子看见那酒,忍住揍季弘远的冲动。
既然让人进了屋,就得防着他胡说八道。
她翻着白眼问:“你怎么来益州府了?”
“阿姐也知道我聪慧,我来益州府读书,但家里没多少银钱,我也不好让家人都跟着我紧衣缩食……”季弘远委屈地抽泣两声。
季弘远拽了拽衣裳,眼泪汪汪,“为了表示对阿姐的想念和濡慕,我花光了所有的银钱,眼看着天要冷了,我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姐夫你们可千万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