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夫人自然没有死心，只是因为这几日被吴娇娘继母王氏给气的，加上日子过得不顺心，桃儿做事总是不如她意，回家后就犯了头疾，这才一直没空去管。
“给我拿了那件藏青色的褙子来。”
苏夫人见桃儿发呆，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发什么呆？”
桃儿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倒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就去给苏夫人拿了外衫，随后蹲下来给苏夫人穿鞋。
苏夫人心中有气，加上桃儿之前做事磨蹭，越发的心中不耐，穿鞋的时时候故意踹了桃儿的胸口一脚。
桃儿被踹倒在地上，也不敢说话，默默的哭着。
苏夫人骂道，“真是晦气。”
等着穿好了衣裳，又梳头上妆，收拾了一番就去了隔壁，这会儿人群已经散去，还有几个小孩子在门口徘徊，想着有没有糖掉在地上。
苏夫人看着门口贴着的喜字，只觉得刺眼的不行，上前就去敲门，喊道，“里面可是有人？”
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随后苏夫人就看到虎背熊腰，看着十分不好惹的江敦，她的气势就软了几分。
江敦面无表情，问道，“苏夫人，可是有事？”
苏夫人觉得江敦的目光过于冰冷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吴娇娘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语气就变得十分理直气壮，道，“我找吴娇娘！”
这会儿吴娇娘正在跟万姑姑说话，见江敦过来，对着万姑姑说了几句话。
等着万姑姑走进来，就对吴娇娘转述了江敦的话，说道，“姨娘，外面有一位苏夫人说要见您，您看……”
其实按照万姑姑的想法，这会儿正是大喜的日子，还没伺候好大爷，哪里有空去见客？但是她只是一个仆妇，没道理要替主子做决定。
吴娇娘想着，果然是来了，但是她今日不想见苏夫人，说道，“就说不见。”
万姑姑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显，说道，“奴婢知晓了。”
这会儿太阳很大，苏夫人站在墙外，晒的头晕脑胀的，心中的火气就越发大了，好容易等到开门，就见万姑姑走了出来。
“苏夫人，我们姨娘说不见客。”
“她居然敢不见我？”
万姑姑冷漠的看着苏夫人，道，“苏夫人，请回吧。”说着冷冷的关上了门，苏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又加上天热，头疼病就又加重了。
吴娇娘在屋内等的无聊，在书架前面转悠了半天，抽出一本书来，是一本画册，她看的入迷，突然间后面传来脚步声，惊的她一回头，就看到齐衍。
第十七章
屋内的阳光正好，照在齐衍身上，像是度了一层金，恍惚的叫人以为是在梦境。
齐衍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鸳鸯戏水暗纹的杭绸长袍，戴着紫金东珠的金冠，身材清瘦颀长，当真是少见的姿容，加上这一派隆重的打扮，倒也看出他的看重来。
吴娇娘原本有些紧张，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生出几分暖意来。
“这是什么书？”
齐衍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九州志。”
万姑姑知道齐衍进了屋里，就偷偷的在外面瞧着，结果意外的是，两个人居然挨着一起看书，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娇娘在问，齐衍回答。
说起来，齐衍并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甚至不爱言语，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但是在吴娇娘跟前却是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
万姑姑再一次感叹，总归是自己挑中的人，当真是不一样，看来这院子里恐怕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一想到孩子，那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那可是大爷的孩子呀，可真是叫人期待。
在吴娇娘的记忆中，对于这位皇帝还有些模糊，听的最多的就是性情有些暴戾，稍微不顺心就会迁怒于群臣。
只是前世她不过一个村妇，山高皇帝远的，倒也没有太多影响，也就苏春和偶尔回来的时候，听他跟苏夫人抱怨过，说是面圣的时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皇帝，也就是张升这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才会敢直言。
又说这张升也是运气，虽然每次都被皇帝责罚，但却奇异的化险为夷，总是能安然的活下来。
想起张升，吴娇娘就忍不住叹气，她和他终究是没有缘分。
九州志不长，两个人很快就看完了，齐衍见吴娇娘喜欢，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书来，这是太ZU皇帝时，一个很喜欢四处游玩的人写的游记。
吴娇娘认得字不多，稍微复杂一些就看不懂了，但是很喜欢看上面的画，山峦河水，还有奇特的风景。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吴娇娘一开始拉着齐衍看书不过就是想要缓解下尴尬，结果真就越看越入迷了，主要是齐衍非常的博学多闻，无论她问什么都能一一作答。
这大抵是和他的经历有关，怕是被继后找到，这十年岁月间，有时候一年就换个地方住，有时候更短，南北几乎都住了个遍。
而祁阳县算是他住过最久的一个地方了。
“大爷，你懂的可真多。”
两个看了好一会儿的书，吴娇娘的时不时的抬头，就恰好能看到齐衍在打量自己，一二次的还好，次数多了，她也是有些忍不住红了脸颊。
恰好到了晚上，万姑姑进屋给他们换了茶水糕点，随后询问道，“姨娘是先去沐浴，还是要先伺候大爷用膳？”
天气炎热，吴娇娘上了厚厚的水粉妆，又是穿着繁重的嫁衣，早就不舒服了，自然是想漱洗一番，只是刚进门，还没见过齐衍，也不好马上去，这才一直忍着，听到万姑姑的话，吴娇娘忙点头说道，“姑姑先去伺候大爷用膳，我去梳洗一番就过来。”
万姑姑以前只伺候齐衍一个人，倒也没觉得忙不开，这会儿多了一个吴娇娘却是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要是去伺候吴娇娘，齐衍这边就没人伺候，要是去了齐衍这边，谁又给吴娇娘加水呢？
好在因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叫人送来了几个得用的人手来，倒也能应付过去，只是后面…… 她本来准备明日就把人送走，这会儿看来还是要问一问大爷了。
这院子倒不大，一共三阔的正房，厅堂和西屋连在一起，而东屋则是寝室，旁边则是小小的耳房，这里是沐浴漱洗的地方。
吴娇娘去了耳房就看到两个丫鬟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见了来人忙来行礼，说道，“万姑姑，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万姑姑指了指吴娇娘说道，“这是姨娘，你们小心伺候着。”
两个人应了一声，其中一个忙上前说道，“姨娘这边走。”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两个人做事十分的老练，纯熟，一开始吴娇娘还有些放不开，毕竟从来没让人这般近身伺候过。
不过两个人目不斜视的，动作又轻柔，倒是让让吴娇娘很快就适应过来，比起吉祥，如意倒是个喜欢说话的。
如意时不时的说道，“姨娘生的可很好看，就是皮肤有点干了，这边给您擦上一点花露吧？”
吉祥虽然不爱说话，至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但是头发梳的很好，三下五除二就给吴娇娘盘了个斜鬓，插上院子里新摘的石榴花，戴着一对同色系的红宝石耳环。
等着弄完，吉祥低着头询问道，“姨娘您觉得如何？”
吴娇娘倒是很喜欢，她年岁还小，那头上的鲜嫩的石榴花就如同她本人一般，鲜活灵动，而红宝石耳环则是显出几分贵气来，倒是弥补了太过简单的不足。
“劳烦你了。”
吉祥受宠若惊，忙不失迭的跪下来，说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等着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万姑姑正在屋内给齐衍布菜，她的厨艺很好，手脚又麻利，不过一会儿就弄出几样菜肴来。
有清蒸鲈鱼，金酥鸡，素三丝等几样素菜，一碗牛肉羹，几样糕点和蒸米，看着就十分的丰盛。
但是显然齐衍并不买账，一口都没吃，要是平时万姑姑是不敢说话的，但是今日却是不同，毕竟是好日子，哄道，“大爷，今日是大喜的好日子，您多少吃一口。”
齐衍看了眼万姑姑，那目光十分冰冷，倒是让万姑姑不敢说话了。
吴娇娘进来，就站到了齐衍的旁边，她前世没少伺候苏夫人，一开始家中也没那许多规矩，但是慢慢的，苏春和的官职越来越高，家中也多了不少仆妇，那苏夫人就开始立规矩。
那几年，吴娇娘一直先伺候苏夫人用膳，等着她吃完，才能吃剩下的。
齐衍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吴娇娘下意识就觉得伺候他用膳也是应该的，就走到了跟前，万姑姑很自然的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万姑姑也不是不识趣的，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等着到了屋外，舒了一口气，在往里看倒是吃了一惊，吴娇娘给齐衍夹什么，齐衍就吃什么简直是乖的不行。
第十八章
吴娇娘穿着一件翡翠绿的缠枝柳纹的对襟褙子，耳朵上坠着两颗豆子大小的红宝石耳环，因为她布菜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有种蛊惑人心的声音。
“大爷尝尝这个。”
吴娇娘也不知道齐衍喜欢吃什么，不过想来这一桌菜应该都是他爱吃的，想着鲈鱼鲜嫩，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细心的挑出了鱼刺，随后放到了碟子里。
齐衍抬头，看到吴娇娘雪白的耳垂上戴着红宝石的耳环，映的她耳朵越发小巧可爱，而那清脆的声音，却甚是悦耳，一声声的好像敲打进他的心里。
等着吴娇娘说了两声，这才低头去看，见碟子上都是鱼肉，闷不吭声的都给吃了。
以前伺候苏夫人的时候，她多有挑剔，这个菜做的太清淡，那个肉太老，又或者不知道节俭居然做这许多，肯定要剩下了浪费，齐衍却不是，默默无语的吃掉，倒是叫人省心。
等着齐衍吃了七七八八，吴娇娘就喊了万姑姑过来，万姑姑看到高兴地的说道，“居然吃了这许多？”她一直都觉得齐衍过于清瘦了，倒是希望他多吃点，只是她一个做仆从的也不好说一个主子。
“姨娘你也用一些吧。”
按规矩一般都是要让姨娘去隔壁耳房用膳，吴娇娘点头，正要跟着去，却听齐衍问道，“就在这用膳。”
万姑姑想说不合规矩，但是这会儿本来也在宫外，要说规矩，吴娇娘一个做妾的今日就不能穿红色的嫁衣，这些她都默认了，其实她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马上就道，“奴婢这就重新摆膳。”
吴娇娘就坐在齐衍左下的位置上吃，她本以为齐衍会去喝茶水，他却没有，而是在她身边看着。
一开始，倒也有些放不开，但是万姑姑的饭菜做的很好，几样菜都做的色香味俱佳，叫人食指大动，吴娇娘很快就忘了这些，认真吃了起来。
结果吃着吃着就发现，碟子里多了一团鱼肉，至于为什么说一团，自然是因为用力不当把鱼肉都给搅碎了，至于始作俑者，吴娇娘一抬头就看到了齐衍正夹了鱼肉给她吃。
齐衍显然没做过这种事，挑鱼刺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鱼肉搅碎了。
万姑姑端着新茶水进来，上面还有一碟子时新的水果，结果就看到齐衍正笨拙的给吴娇娘夹菜，惊的她差点把手上的托盘丢在地上，好在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好容易才稳住心神。
万姑姑对自己说，不过是闺房之乐，不用太过在意，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平，他们大爷是什么身份？
齐衍做事苛刻，虽然一开始弄碎了，但是很快就找到了窍门，等着后来就已经夹的很好了，就是太多了。
万姑姑做的鱼不小，吴娇娘吃个半条就够了，但是因为齐衍给她夹菜，就只能一直吃，毕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等着剔出了完美的鱼骨，齐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这才放下筷子。
吴娇娘也彻底吃饱了，好容易忍住才没打嗝，喝了一口水才压下去，却听齐衍对着万姑姑说道，“明日也做个鱼。”
吴娇娘，“……”
另一边，等着苏夫人回到了屋里，气的火冒三丈的，她越想越是觉得，吴娇娘嫁给齐衍也太过突然了，这俩个人之前肯定有龌龊。
苏夫人忍不住嘀咕道，“吴娇娘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之前一副我们苏家辜负了你的样子，想来早就跟隔壁暗通款曲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桃儿端着晚膳过来，是一碗蛋羹，一碟子昨日的剩菜，一碗粳米饭。
苏夫人原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一看蛋羹就彻底怒了，桃儿厨艺一般，这蛋羹蒸的老了，上面都是气泡。
“没用的东西，一点活儿都做不好，知道这一个鸡蛋要多少银子？”
苏夫人以前很少打人，主要是家里都是自己的孩子，不舍得下手，至于吴娇娘，那从小就是伶俐的。
但是自从家里几个孩子跟着苏老爷去了京城，只留下她一个，而这个唯一陪着她的桃儿又是笨手笨脚的，不及吴娇娘的十分之一，那打人就成了家常便饭。
桃儿几乎每天都要挨打。
苏夫人正是憋着火，加上见桃儿蒸坏了鸡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随手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打了过去。
桃儿已经被打的没脾气了，只求苏夫人息怒，跪在地上任由她打，哭着说道，“夫人，别打了，桃儿知道错了。”
苏夫人的头疼病就不能动肝火，这会儿却是又气的不行，那头一下子就疼的厉害了起来，刚才还能忍着，一转眼就扶着额头，身子晃了下就倒了下去。
桃儿不敢耽误，慌忙起身去搀扶苏夫人，等着把人扶着上了床，又跑出去给她找郎中，那郎中却是不肯来。
郎中姓钱，家里在岐阳镇上开了几代的药铺，镇上的人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他，医术说不上高明，但是在镇上算是好的了。
钱郎中摇头说道，“老夫才疏学浅，可医不得你们夫人，另请高明吧。”钱郎中可是记得，上次苏夫人频频询问，为什么开了这么贵的药方，头疼病却一直不见好，一副他医术不靠谱的模样。
当时钱郎中就想回来了，这个苏夫人以前也是通情达理的，如今儿子当了官老爷，这神态就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