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好一会儿没说话,心里烦得很。
少年也没说话。
洞内一时又只剩了火堆里的噼啪声,还有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声,许是这洞底还有条暗河呢。
好一会儿后,少年翘起了二郎腿,晃荡着,不紧不慢地开口,“受伤的腿若是不能及时医治,表面的皮肉会溃烂、发脓,接着便会散发出可怕的恶臭,那臭味粘稠而厚重,绕梁三日,经久不散。”
柳婉一顿,这是故意吓唬人么?好气!
她瞄了一眼那白森森的面具,赌气一般在绒布上躺下去,背对他,就是不听他危言耸听。
“皮肉里的伤若再往内里发展,便会伤及骨髓危及性命,当然,若是下得了狠心,敢用斧子砍下那溃烂发臭的肢体,也许能侥幸活命,不过也就是个苟活的废人了。”他继续自言自语。
柳婉听得心头“呯呯”乱跳,烦他,仍不理他。
背后的男子从石块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在下今日救姑娘,满以为能积德行善造福一人,没成想姑娘竟想自寻死路自生自灭,那在下就不奉陪了,愿姑娘来世能投个好胎,不再遇到此生这等意外。”
说完他便转身往洞外走。
柳婉一听这人要走,吃力地支起身体坐起来:“你……你去哪里?”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不知东西南北的洞中,未免也太可怕了。
少年不理她,继续迈着长腿朝洞外走。
“你……你不准走。”小淑女终于大嚷了一声。
难得见到她有如此害怕又着急的时候。
面具后的少年弯唇一笑,终于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姑娘这是愿意让我给你擦药了?”
柳婉:“……”好狡猾一男的。
“怎么不说话?还是不想让我给你擦药?”少年站在洞口,不进也不退,用白森森的面具对着她。
柳婉点不下那个头。
她怎能让外男看她的腿呢,且还是……大腿!
“看来姑娘不过是想拉着在下一起于这洞中自生自灭,罢了,在下耗不起,还是走吧。”他说着又转身往洞外走。
“你别走。”小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乞求,还带着哭腔。
她哭了,泪珠子成串成串从眼眶里滚落,又无助又可怜,看得少年心头微微一揪。
这小淑女也太不经逗了。
“行,我不走,不走,你别哭了。”他终于软下了口气,转身朝洞内走,行至她身侧,从袖兜里拿出帕子,蹲下来,想给她擦泪。
柳婉本能地扭过脸,想躲。
她一躲,他举着帕子的手便悬在半空。
她怕惹他生气,将他气走了,于是明明扭开的脸,又扭了回来,轻轻抬起下额,乖顺地将脸凑到他的手掌处。
若是把他气走了,她就得一个人待在这洞中,估计就真的要自生自灭了,她害怕。
少年拿着丝帕的手一紧,顿了顿后才轻轻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好乖巧呀,伸着脖子,端着小脸,像只猫儿似的,一副任人揉捏的样子。
当真想捏她,想将她脸上的泪一点点吻干,“你害怕?”他压低声音问她。
“嗯。”她也低低地回着。
“别动。”他抬起她的下颌,从她耳后的发丝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青草。
许是白日里捡猎物时落在头上的,她垂眸,“谢谢大侠。”真正该谢的是他的救命之恩。
又开始喊大侠了,好吧,大侠就大侠吧。
少年最后拭了拭她额角的细汗,“我来了你就不怕了?”
他脸上覆着面具,手上也戴着护套,看上去是极为凶悍与粗粝之人,偏偏举止却极为轻柔,处处透出细致与矜贵。
譬如随身携带不沾灰的牛皮纸,譬如掏出的丝帕也是上好的面料,譬如还给躺在地上的她垫上软软的绒布,当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也定然不是坏人了。
“嗯,你来了……就不怕了。”她坦白承认,只希望他别再将她丢在这洞里了。
少年收起帕子,往另一侧洞壁看了看,“去那边给你擦药吧,那边更亮一些。”
不管小淑女乐不乐意,药是一定要给她擦的,不然明早她这两条腿就别想走路了。
“嗯。”柳婉垂下头,泪花儿又钻出了眼角,好委屈好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