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与春杏披着夜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早备好的伤药及绷带。
“郡主,我们已等候多时,见您燃灯就过来了。”春杏弯唇一笑,那喜庆的样子像是要过节似的。
柳婉冷静地叮嘱:“小点声,以免惊到旁人。”
春杏脖子一缩,住了嘴。
主仆三人借着月色出了屋,拐过廊下的甬道,直朝耳房的方向行去。
距离并不远,就在寝殿旁边,柳婉喜静,寝殿两边的屋子皆没住人,平日也只有洒扫的婆子进出。
“这两日你看顾着点,别让旁人出入东耳房。”柳婉小声叮嘱。
冬梅点头应“是”。
耳房外寂静一片,只有檐下的灯笼在清风里“嘎吱”作响,柳婉静立了片刻,朝四周打量了几眼,继而抬手,推门而入。
点亮烛光,才发现春杏所言不假,男子身量太长,那架子床压根搁不下他,只得另外放了把木凳,安置他的腿和脚。
柳婉沉静地瞄了他一眼,头上的蝴蝶结已歪,身上的血迹已干枯,双眸紧闭,鼻梁高耸。
瞧着那副不醒人事的模样,她甚至怀疑,当初见他在供桌底下苏醒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剪子给我。”柳婉冷声吩咐。
冬梅吸了口凉气,将剪子递到主子手上。
一旁的春杏也吓得往后缩了缩。
柳婉抿了抿唇,沿着床沿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拿着剪子的手缓缓伸向男人的身体。
她也怕、也慌,可是没办法,她得扛住。
依着男子这昏睡不醒的模样,她断定这伤不只头上有,身上定然也有,她得剪开他的衣裳好好看看,尽早上药尽早让他好转后离开。
可她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身后的两名婢子也是黄花大闺女啊。
一屋子的黄花大闺女,竟围着烛火扒一个大男人的衣裳,这实在是……实在是比捉奸还让人臊百倍的活计。
“咖呎”一声,柳婉手中的剪子已将男子的下衣襟剪开,被血浸硬的衣裳迅速绷出一条裂缝。
春杏咽了下口水,“郡主,奴……奴婢先回避一下。”说完便身子一转,躲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
平时咋咋唬唬的人,喊打喊杀叫得热闹,偏生关键时候掉链子,柳婉没理会她,继续剪男子的衣裳。
衣裳有两层,外衣,再加里衣。
不过片刻功夫,男子便被柳婉里里外外剪了个透,从衣裳裂开的窄窄的缝隙里,依稀可见他白皙的肌肤,以及隐隐的血迹。
柳婉轻轻放下剪子,心里虚得很,不敢看男子的脸,哪怕这张脸如今已昏迷不醒。
这可是她17年人生里胆大妄为到登峰造极的一天,不只与外男半夜相对,且还剪破了人家的衣裳。
若是这一行径被旁人知晓,哪怕她有千万只嘴,定然也没法道明自己的清白,到时不只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丢人,怕是她这辈子也再没机会嫁出去了。
朱氏冷漠寡情的脸蓦地在她心里闪了闪。
“郡主,你来看看这人的伤势,我不敢看。”冬梅别过脸去,手却往前伸,轻轻扒开男子胸前被剪破的衣裳。
莹莹的烛火下,男子结实的身体逐渐坦露出来,肌肤白皙紧致,肌肉壁垒分明,只是,在那遒劲有力的身体上却满布着带血的伤痕,很是刺目。
似是鞭伤,又似是剑伤。
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这哪还是活人的身体,这明明是被罗刹屠戮过的死人。
镇定如柳婉,此时也禁不住捂住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血肉模糊的场景,她又何曾见过。
“药……药膏给我。”她气息打颤。
冬梅收回手臂,略略朝男子窥望了一眼,吓得又赶紧将头别过去,反手拿了药膏递给主子。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郡主,这人当真还能活吗?”看上去已经是个死人了。
蹲在角落里的春杏闻言也朝床榻看了看,又慌忙转过头去,不敢吭声。
“尽力而为。”柳婉明明乱了心神,面上仍是镇定自若,颤抖着手往男子身上的血肉模糊处涂药膏。
涂药的力道已经很轻了,她却总觉得重了,再放轻力道,药又涂不上去了,如此来来回回,硬生生将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