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女眷多,得了圣恩,也由崔若云来关照。
每月初一和十五,崔若云会背着药箱进府,给府中主子及得宠的下人一一探脉,开方子。
今日是十五,她本来得早,没成想遇上朱氏在佛堂诵经祷告,一等就是两个时辰,还是搞晚了,晚了她也没慌,反正无忧阁有她的容身处。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撞上了一场大戏。
耳房的门一关,朱巧巧便没撤了,这崔女医性直口辣,平日里便与她不对付,她可不想碰这硬茬。
“既然是崔女医的临时歇脚处,那我就不进去了。”朱巧巧僵硬一笑,“妹妹与崔女医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姐姐就不在这讨嫌了,先行回去。”
柳婉也客气一笑:“表姐好走。”说完一直盯着朱巧巧消失在拱门处。
朱巧巧一走,空气凝固了一瞬。
春杏实在憋不住了,面色发白地指着关着的耳房门:“郡主,该怎么办?”崔若云与受伤的男子皆在里头。
时间早过了戌时三刻,男子是送不出去了,今日筹谋的一切也泡了汤。
更紧要的是,这个秘密又多了一个人知晓,且这个人还时常在宫里走动,若是泄露出去,当真要捅破天去。
柳婉神色微敛,郑重地叮嘱春杏与冬梅:“在外头好生守着。”继而抬手一推,进入耳房。
门轻轻合上,摇曳的烛火间,柳婉一眼看到站在床前的崔若云,她正牢牢盯着床上昏迷的男子。
“若云……”
崔若云猛地转头:“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府内私藏外男,虽那卓承志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好歹他是我拐着弯儿的亲戚,这件事我铁定站他。”
她气咻咻地转身往外走:“我明日天亮便去禀告圣上,让圣上退了你们这门亲事,免得你们各自找人苟合。”
话说得格外难听。
柳婉连眼皮也没抬,甚至还往一侧让了让身,任她走路带风地擦肩而过。
气氛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崔若云一袭男装,走得气宇轩昂,行至门口时却突然顿住,扭头问:“你为什么不拉我?”
莫非“戏”演砸了?
空气突然很安静。
之后柳婉抿嘴一笑:“明明演技不好,却偏偏爱唬弄人。”
崔若云瞬间垮掉,撇了撇嘴,收回了脚,语气仍是硬得很:“我若是演技不好,又怎能骗住那朱巧巧。”
“正因为你骗住了朱巧巧,所以才没法骗住我了。”柳婉语气温柔,眉眼弯成月亮。
崔若云偶尔宿在无忧阁,却并非宿在这耳房,而是宿在正厅旁的偏殿。
今日她在朱巧巧面前撒谎,明显是为给柳婉解围,哪有替人解围后又去告人状的道理?
柳婉已将崔若云的性子吃得死死的。
“你就不能假装着急一下,让我高兴高兴嘛。”她斜了一眼娇羞的小淑女。
小淑女笑得更温柔:“我的演技也不好。”总是骗不过她冷心冷情的母亲。
崔若云烦躁地一甩膀子,转身往床前走,“成,你演技不好不勉强,现在你倒是说句实话,此人是谁?”说着伸手指向床上的男子。
床上的男子一动不动,哪怕一动不动,那长臂长腿也透出一股无形压力,让人瞧着生畏。
柳婉怯怯地瞄了一眼,摇头:“不知道,无意中救下的。”
崔若云眉头一拧。
柳婉嗫嚅:“有可能是个匪徒……也说不定。”只有匪徒才会害怕让人看清长相。
崔若云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我还以为这人是你相好呢,没成想竟是个来路不明的,郡主你是不是活腻了,弄这么个人进自己闺房。”
床上的“匪徒”眼睫微颤,眼皮蓦地开了一条细缝,烛光刺眼,细缝又缓缓合上,高挺的鼻梁暗暗抽了口凉气。
男子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昏,顺便偷听她们的谈话。
“这……这不是闺房,是耳房。”柳婉低声反驳。
“这又有何区别?”崔若云扭头朝男子打量了几眼,衣衫褴褛绷带缠身,看上去狼狈得很。
除了,除了长相还过得去,哪怕眼眸紧闭,也能瞧出几分颜色来。
“这样貌,倒适合当面首养着。”崔若云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