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看到糖时微微一怔,指尖在盒中摩挲了片刻,这才捏起一颗,塞进嘴里。
“甜。”少年的笑自脸上荡开,清新如像雨后彩虹,当真是好看。
她有片刻的怀疑,那晚用铁链勒她的人或许并不是眼前这人。
但仅是片刻而已。
她狐疑地打量他:“你为何叫我姐姐?”难道是她的面相显老?
宋墨看着她,眸子如琉璃一般,被窗外光线映着,灼灼光华:“那里都写了,我比姐姐小十天。”他指着床头木几上的一个锦盒。
锦盒里装着她与卓承志的合婚庚贴,上面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当时由吴妈送到无忧阁,吴妈说,她与卓承志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没成想,不久之后传言四起,她心烦,将这合婚庚贴如杂物一般收到耳房,今日不巧竟被外人瞧见。
“见笑了。”柳婉垂下眼眸,从木几上拿过锦盒,又随手扔进了桌下的渣斗里。
那个男人她都不想要了,还要这庚贴做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实在……太无聊。”宋墨小心解释,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无碍。”柳婉拿过喝空的药碗,压根没看他,“你若是身子好转了,就……”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姐姐。”他打断她,“我腿痛,想再躺会儿,可好。”
语气里带着乞求,眉眼里却渗着翩翩公子的贵气,让人不容拒绝,也不忍拒绝。
柳婉赶人的话来不及说出口,“那你好好休息。”她泄了一口气,略略颔首,拿着药碗出了屋,并随手带上屋门。
要不就让他明日再走吧,左不过多住一日而已。
柳婉又让春杏去崔府找崔若云,好歹让她再瞧瞧,人已经醒了,说不定那方子也得换一换。
崔若云到齐王府时已是黄昏,从东门处入府,行色匆匆,一袭威风凛凛的紫色男装衬得她比男子还要英气逼人。
“当真醒了?”崔若云猛灌了几口水,喘着气问。
柳婉点头,“你缓缓,别急。”说完替她摇着团扇。
崔若云没那缓气的功夫,“可问了他的来龙去脉?”若是匪徒,就得立马赶人。
“没有。”她没兴趣问,知道越少越安全,她一向明白这个道理。
柳婉领着崔若云再次进入耳房时,宋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搭着薄被,人比床长,多出的那截小腿斜出来,搁在旁边的木凳上。
见有人进屋,他用胳膊支起半截身子,“姐姐,你来了。”
语气里带着欣喜,还有一丝慵懒,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屋内没点灯,昏暗的光从窗子外渗进来,让少年俊朗的脸多了几份深邃与朦胧,如梦如幻,好看得不得了。
只一眼,崔若云便立马顿住:“果然是个好面……”
“首”字还未出口,胳膊肘便被柳婉暗暗掐住,她当即改口:“果然是个好面相的公子。”
公子如玉、触手可温,眉如墨画、颜如渥丹,当真一眸倾城,再眸倾国。
崔若云真想一时冲动将他送给守寡的公主,谁叫那个公主老缠着她大哥不放呢。
“我找了崔女医来给你把把脉。”柳婉说着点燃了烛火,如豆的光亮霎时洒满屋内。
“让姐姐费心了。”宋墨的目光追着柳婉跑。
“进展很快嘛,都叫上姐姐了。”崔若云一脸提防,视线下压,盯着少年:“为你费心的,还有本神医。”
少年坐直了身子,冲她微微颔首:“多谢。”彬彬有礼,却也拒人千里。
崔若云懒得计较,踢了一脚旁边的圆凳,一屁股坐下,为少年探脉。
“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好。”好到自称神医的她也有点诧异,“明日再服药一天,应该就性命无忧了,可以考虑离府了。”摆明了想赶人。
小淑女修养好、面子薄,作为执友,就由她来做恶人。
宋墨没吭声,垂着眼,一侧的帐幔上影影绰绰映着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眼睫微卷,很落寞,也很萧瑟。
氛围很尴尬,各人沉默了一瞬。
“不用重新开方子么?”柳婉僵硬地打破沉默,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
“不用。”崔若云从圆凳上起身,嘴上不忘强调:“公子可得记住我的话。”到时可别赖着不走啊,如今死乞白赖的人太多了。
宋墨眼睫微颤,又道了声“多谢”,冷冰冰的语气,实则没有半点“谢”的意思,他偏就想赖着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