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相幽幽一叹:“皇上被人下毒,已缠绵病榻数月,怕是时日不多,你太子哥哥坠马残了双腿,也不顶事了,皇上不甘心将这江山交于二皇子,特意嘱托老夫前来寻你,只是老夫也未曾想到,二皇子已殁,眼下周国只能指望殿下早日回去主持大事,这腿上的毒自然也要早点解除。”
宋墨都懒得问是谁给宣帝下毒,除了宋宇辰还会有谁,这样的结局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三人进了屋,依次行了礼。
无缰现在看主子的眼神就像看周国皇帝,眼里都自带星星,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待殿下治好了腿,就能返回周国了。”回去继承皇位。
宋墨躺在软榻上敷解毒药,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他一点也不介意,心情好,话多,转头看柳婉:“到时柳姑娘也会跟殿下一起回周国吧?”
不能喊“郡主”了,他只能改口喊“柳姑娘”。
被唐突到的柳姑娘不知该怎么回,一张美艳的小脸又覆上一层薄红,勾下头,没吭声。
“废话,她当然跟我一起回。”宋墨说完唇角轻扬,宠溺地瞄了瞄坐于一旁的小淑女,心里汩汩地冒糖汁。
没话找话的无缰“哦”了一声,讨了个没趣。
小淑女见屋内人多,聊嫁娶的问题实在让人觉得羞耻,转而换了话引,低声问:“你痛不痛?”
宋墨想也没想就摇头:“不痛。”
正在给他敷药的吴神医一脸惊悚地看向他,他脑子一“嗡”,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抢救,“以前的药敷着挺痛,这是解毒药,故尔敷着一点也不痛。”
小淑女眨着长长的眼睫看他,那眸中的光亮简直让他无处循形,“不痛就好。”好似信了他。
“姐姐,我想吃糖。”他见缝插针地撒娇。
柳婉这才打开随身携带的糖盒,给他捏了颗糖放进嘴里,少年品着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对着少女笑得稀烂。
吴医神暗暗吐了口气,待在这云来客栈的日子实在太难了,吃了一波狗粮,又要再吃一波,他饱得都要吐出来了。
解完了毒又扎完了针,宋墨感觉腿轻松了不少。
眼下时局已定,大家伙儿的心情都不错。
刘逍拿出私藏的大红袍,泡了好大一壶茶,几个男人围成一桌饮茶,柳婉便与崔若云坐到另一边聊女儿家的贴心话。
“陆相这一趟过来辛苦了,唯有茶水孝敬您。”刘逍朝陆丞相举杯。
陆丞相微微一笑,饮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其实老夫这次来,除了想给殿下送解药,还有一事,得请各位帮忙。”
宋墨扭头看他:“何事?”
陆丞相长长一叹:“替老夫查找一人。”
“何人?”宋墨问。
“寻女。”
众人皆惊,连坐在另一边的柳婉也忍不住扭过头来。
无缰脱口而出:“陆相不是无儿无女么?”
这陆丞相原名陆予怀,年轻时曾在科举中连中“三元”,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仕途上更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直至官拜丞相。
唯一的遗憾便是膝下无子嗣,丞相夫人李氏乃高门贵女,知书达礼性子娴静,曾多次劝丞相纳妾以绵延子嗣,偏偏丞相宠妻无度,哪怕断子绝孙,也绝不纳妾。
“此乃家族隐痛,一直都未曾向外宣讲过。”陆丞相面色黯然:“其实内子曾育有一女,只是,失踪了……”
宋墨也注意到了柳婉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语气急切地询问:“如何失踪的?失踪时多大?”
陆丞相混浊的眼里闪出泪光,陷入痛苦的回忆:“那时老夫刚升至边境太守一职,女儿也才誔生两月有余,春日的一天,老夫想带妻女出门巡游,不巧回来的途中突遇雷雨,马车陷进了郊外的泥坑里,老夫只得下车,帮着车夫一起推车,却没想到……”
他顿了顿,抹了把泪,“没想到此时突然出现一黑衣男子,以闪电之速钻进马车,从内子手里抢走了爱女,老夫拼命追击,却再没寻得爱女踪迹,自此一别便是17年,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内子为此一病不起,落下了心病,但凡是雷雨天,她便心痛难抑,这么多年了,老夫一直不敢向人提及此事,一来怕更使内子病重,二来怕被有心人觊觎,更添糟心事。”
柳婉只觉得心头一紧,扔下崔若云起身,往男子围坐的一桌走过去,盯着满面沧桑的陆丞相,“您这些年可否有找过自己的女儿。”
陆丞相含泪点头,两鬓白发斑斑:“每年都派人在找,后来追查到,爱女是被人抱到了梁国,至于抱到梁国何处,一直毫无音信,老夫自己也暗暗来过梁国几次,但次次无功而返,眼下既然梁国被周国吞并,找起人来当是方便许多,所以这次老夫又来了。”
柳婉想到自己对雷雨天的恐惧,心里无来由地心疼起那位在雷雨天就心痛的夫人,“你家夫人可安好?”
陆丞相无奈地笑了笑,“多谢姑娘关心,内子这也是老毛病了,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