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巧巧探究地看着柳婉,又看了一眼拉下的帐幔:“屋外蝉声太吵,睡不着,我这不是想温习上午学的绣样么,特来找妹妹借个崩子。”
明明不喜女红,却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当真是不忍直视。
“你稍等。”柳婉转身在木柜里给她拿崩子。
朱巧巧眼珠子来回滚,在屋内巡了几眼,一脸狐疑:“妹妹怎的不睡床上?”
柳婉将崩子递到她手上,语气淡然:“刚刚一时困倦,不小心扒在桌上眯着了。”说着转身徐徐往床前走。
身后的朱巧巧并没要走的意思,树桩似的立着,令人讨厌得很。
柳婉行至床沿,面朝她款款坐下来,垂下的帐幔跟着抖了抖,“表姐怎的……不回暖阁?”莫非想留下来过年么。
“我……我这就回去。”朱巧巧眸中精光闪闪,嘴上说回去,身子仍没挪动一下。
柳婉轻轻掀开帐幔一角,床榻跟着露出一道豁口,柳婉将腿往上一提,又用上半身挡住了豁口。
“莫非表姐想与我同床共枕?”她温柔一笑。
朱巧巧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妹妹午安。”总算转身往屋外的暖阁走。
一边走一边偏着头思量,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脑袋都想破了。
罢了,再等等,还有一晚上时间,还有她哥在外头助力,总会找出这小蹄子的野男人的,朱巧巧自我安慰。
寝殿床榻上。
柳婉刚塞紧帐幔边沿,转头。
宋墨飞快从床的里侧坐起来,暗了一重的光线下,他目光灼灼,五官立体,一张脸俊朗得不像话。
“姐姐,你睡,我不用睡。”他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吐词清晰,清儒雅致。
真是一个温柔又好看的少年郎。
可是,窘迫!
柳婉感觉从耳根到脸颊一路发烫,“没事,我也不用睡。”竟说出了几份“招待不周”的客气。
问题是,床榻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万分暧昧,如今他们是“共处一床”,四周围着帐幔,两人默默对望呼吸可闻,简直是——无语凝噎。
想着聊点什么,快点想话题。
柳婉尴尬得脚趾头都要抠出一栋阁楼了,却仍然腰背挺直,双手端正地置于身前,“你那鞋?”
鞋可别乱放,可别让屋外的朱巧巧和朱时旺寻了去。
“姐姐放心,鞋我藏在床底了。”少年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带着几分媚态,露出几许得意的天真。
“哦,那就好。”话题终结。
柳婉故作随意地瞟了一眼宋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默默弹开。
那目光都好似噼啪作响的炮竹,又像涌过的千军万马,嗯,复杂得很。
想话题。
赶紧想话题。
“你身上的伤……”
柳婉话未说完,宋墨便接了去:“我的伤好多了,谢谢姐姐关心。”
话题再次终结。
最怕空气突然很安静。
热,好热,热得眼里冒火星子,偏偏还要被帐幔严实地捂着,简直要晕过去了。
柳婉的身上额上都在冒汗,里面的肚兜都湿了,极不舒爽地贴在身体上。
但哪怕再不舒爽,她也一丝不苟地保持淑女风范,优雅地曲着腿,端坐得腰背挺直,像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独自倔强地想话题。
“你之前的事一丁点也不记得了吗?”废话。
“嗯,不记得了。”
话题彻底终结。
眉目如画的少年看着故作镇定的少女,眸中有深黑的光影在跳动,带着几分打量,还带着几分玩味,好似在故意为难她。
柳婉心里泄了气,觉得自己可以原地上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