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瞟了一眼垂着的帐幔,并不急着上床,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目光所及处皆是女儿家的物件儿,衣物、妆奁,及各种精巧的摆件。
视线最后落到床榻左侧的博古架上,中间格子里有个硕大的宝瓶,宝瓶上的莲花是周国的国花。
堂堂梁国郡主,莫非喜欢周国的国花?
少年拿起宝瓶打量了几眼,放回去,不屑一笑,目光下移,落到右手边的一层格子上,上面放着一副画卷。
好奇心驱使,他拿出画卷,徐徐打开,之后目光定住。
画卷上画着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笑眼吟吟,头上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着翠绿色罗裙,手里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
少年眉头微蹙,将画卷移近,想更清晰地看小姑娘的面容,以及画卷右下侧的小字,但光线太暗,看不清。
他转身将画卷拿到槛窗下,借助屋外朦胧的光线,细细地端详画上的姑娘。
右下侧的小字为:柳婉,11岁。
少年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冷峻的脸微微抬起,眼尾溢出一抹诧异的光芒,“是她?”
柳婉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晨光自帐幔外泻入,照得床榻白晃晃一片。
她迷糊了片刻,猛地想到床上有外男,屋外还有朱巧巧,心里一顿,支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扶了扶额,她竟然睡得这样沉。
“姐姐你醒啦。”
少年老老实实坐在薄毯的那一边,唇间含笑,晨光从一侧照进来,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五官立体,肌肤莹白,目光灼灼如天上的星子。
好一个面如冠玉的美男,不只长相好,连骨相也格外俊逸出尘,当真适合做面首。
呸呸呸,她不能学崔若云。
柳婉掩饰起心底的尴尬,神色恢复镇定,带着路遇熟人一般的客气,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又睡过头了。”
“熟人”也客气地回礼:“时间还早,姐姐大可再睡一会儿,不急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疼他。
但,在他的注视下她怎能睡着。
“不睡了。”她提腿下床,后又转头看他:“你再歇会儿,待我看看外头的情况。”
看朱巧巧大清早会不会作妖。
“好的姐姐。”少年乖顺一笑,乖得让人想揉他的头。
柳婉转身将帐幔塞紧,行至妆奁前,坐定,唤了声“来人”。
冬梅与春杏双双进屋伺候。
“郡主,朱巧巧走了,留话说您还睡着,就不当面言谢了。”冬梅嘴角含着一丝窃喜。
“这么早?”柳婉心头诧异,这讨厌鬼怎的这么识趣了?
“走时面色可不好,那脸拉得比马脸还长,也不知哪里没如她的意。”春杏说完扑哧一笑,端着水盆站在妆奁旁。
冬梅在水盆里沾湿了帕子,伺候主子净脸净手,“怕是没找着郡主的错漏处,心里堵着一口气儿呢。”
话刚落音……
“那就让她堵着好了。”是男子的声音。
屋内三个女子猛地呆住,齐齐看向床榻。
帐幔轻启,被拉开一道豁口,宋墨提起长腿下床,站直,头顶到了床顶,身姿挺拔,五官清俊,眼瞳将晨光剪碎,闪出一片细碎的光影,真好看。
“你……”柳婉无语凝噎,两名婢子并不知晓她床上藏了男人,他怎能轻易现身。
两名婢子已经完全傻掉了。
“呯”的一声响,春杏的水盆掉落,水洒了一地,“郡……郡主,他……他……他……”
“他”了半天没“他”出一句话来。
冬梅拿着帕子的手滞在半空,面色僵硬:“他怎么下床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从郡主的床上下来了。
“姐姐不用怕她。”少年从床前徐徐走向柳婉,在离妆奁丈余远处停下来,一脸乖巧地看着她。
三对一,对望。
空气安静得让人想抠脚趾头。
柳婉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开口:“小墨你都听到了?”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春杏眼珠子一滚,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少年,连“小墨”的称谓都出来了,看来他们真——睡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