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离去后不久,相雪露也跟着回去了。
走之前,朝慕容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低声和提兰以及其他使臣说着什么。
想到方才宴上听到的,他待会还有军务要处理,不由得有些同情。
费精力应付完了使臣后,竟然不能马上回宫歇息,还得去萃英殿召见众臣又是一番机锋,可真是惨的娘亲给惨开门,惨到家了。
她敛下心思,不再想这些,专心捧着手中的宝匣回宫。
一回去,沐浴过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将里面的金环以及舞裙拿了出来。
案前点了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火光跃动在这金红之色的舞裙上,闪耀绝丽。金环更是反射出比方才更夺目耀眼的光芒来。
她伸手摸了摸裙面,感受到上面柔软的布料和细致立体的绣纹,忽然有些心痒痒的。
不久前在清宁殿上看到的华曲艳.舞还历历在目
不由得想上身试一试。再对镜照一照,是否有其在舞台之上的光彩。
虽然心里隐隐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身为王妃,穿这种舞裙有碍风俗,不合体统。
但现在大晚上的,她又不出门,左右只有她一个人,穿穿也是不要紧的吧。
于是她在确定房门关好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件舞裙穿了上身。
与外表看到的不同,她没有想到,这件衣裙如此的轻薄,穿上身后,虽身轻如燕,但总感觉她身上的某些部位若隐若现。其中包括她这段时间有些微微吃胖了的腰肢小腹。
或许是为了展现女子的柔美,将腰腹部的动作更清晰地表现,才会这样做吧,她在心里暗想道。
除此之外,两只嫩白皎洁的玉臂也一并露了出来,缠上若隐若现的轻纱飘带,垂曳到身后的地面。
舞动时,会随着动作旋转飘荡,尽显灵动飘逸。
舞裙一路蔓延到了小腿,却在脚踝上方将将停下,这让相雪露莹白细腻的脚踝上,挂着的那对金环格外地显眼。
她轻轻走动,转了个圈儿,金铃清脆的叮铃声便一路传来。
相雪露来到一个等身高的铜镜前,里面映出来的女子姿容绝美,粉面含春,眸光似嗔似娇。
微一侧目,便有无边风情自内流露,眼眸波光点点,双颊红晕暗生。
她微拎着裙摆,翩然转身,华丽的裙裾瞬间转成了一个圆形,繁复的花纹旋转出了另一种古朴典雅的图案。
相雪露仍觉哪里欠缺些什么,于是找来一只眉笔,于右眼的眼角处轻点一颗红痣。
这样对镜轻轻一笑,转眸间光华流转,便有了一种西域黄沙之外的,独有的魅惑神秘。
她满意地微微勾唇,又有些可惜,这般装扮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看看。
***
月上中天,夜色越发暗沉,连路过京城的候鸟都停歇下来。
先前来的使团和宫中的众人早已安歇下来。
宫室里的某处,却还亮着微光,进行着一场艳.舞。
相雪露两腿向外,以腿的内侧着地,跪坐在地上。
她一手捂着饱.满的胸脯,一边小口地喘着气。
她不知道头顶上的是何人,也不明白他为何一遍遍地逼着她跳舞。
就算她未出阁时还有几分底子,这近两年的王妃经历也让她荒废了不少。
更遑论这全然陌生的西域舞蹈了。
其实舞蹈的运动量并不大,只是有些动作很是刁钻。比如向后下腰,直到手指撑到地面。
又如上下身不动,唯独小腹轻轻扭动,伴随着旋转飞舞。或者将一只腿高抬与身子成一条直线,以手握脚,保持不变。
她在这边费力地做着动作,那人便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地坐着,偶尔淡淡来一句:“再跳。”
她本以为他最多是坐在一旁发号施令,却没想到,跳到一处动作的时候,一双略有些冰凉的大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腰肢。
她忍不住微微战栗了起来。
却见他手上用力,托住了她的腰,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她的肩膀往下压了下。(审核姐姐我这章女主只是单纯地跳舞,任何东西都没有,谢谢您)
她弯身向后而去,像一只无力垂颈的洁白天鹅。
“这不就下去了吗。”他的声音似某种凿开冰面后涌出的冰泉,夹杂着细微的冰渣子,清冽之余又有些冷然。
“不是喜欢这舞吗?”他的声音似远似进地飘过来,“那便多跳跳。”
“我也很喜欢此舞。”
相雪露生怕他继续过来帮忙,在做下一个动作时,将腿高高地,笔直地抬起,用手握住脚腕,因为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脚尖与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还是需多练练。”他温淡的声音再度传来,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好似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般。
但相雪露知道,他不是的,他是这个局面彻底的掌控者。
“柔韧性好了,舞姿才会更美丽。”伴随着他的话语的是他轻轻按捏在她关节处的手。
明明知道他是在帮她舒缓筋骨,但她却还是不禁脊背上爬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差点撑不住腿,整个人就此跌落。
最后的一次旋转,她华丽盛大的裙摆随着腰肢一同飞旋着,到了迷乱的最后,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停不下来了。
直到重重跌落在他怀里,不住地轻喘着,累得闭上了眼睛,才为这场旋舞画上了一个结尾。
“这便累了?”他轻慢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我很愿意教王妃,王妃却不是一个刻苦的学员。”
察觉到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喘着气道:“求您,别……”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这样可不行,没有练完动作的女孩,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蹲下身来,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金环,握起她的玉足,将其咔啪一声扣在了她的脚踝上。
戴另外一只的时候,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乞求,以及不容易被察觉到的颤抖:“我继续跳,求您别……”
“晚了。”他残忍又温柔地对她一笑,轻柔地抚摸着金环,“还是戴在这里,最好看。”
第30章 30 接受发生的事
室内的灯已经尽数熄下, 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仍跳动着烛火。少女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显现出蜜蜡般的光泽,倒真有了几分西域舞姬的韵味。
她脚腕上的金铃叮当响着,发出清鸣,不知道练习了多久, 才终于随着舞曲动作一起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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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雪露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明, 床侧的夜灯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灯火, 只留下几滴烛泪垂延下来,约莫是昨夜睡前,忘了熄。
她撑着身子半起来,看向不远处的桌案,上面还放着昨夜她获赠的那一套衣裙。
舞衣被整齐地叠放着,旁侧静静躺着那对金环。
一丝不苟地规整摆在那里, 好似从未被人动过一般。
她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以手指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昨夜,她好似深夜在案前点灯, 将衣裙展开, 仔细欣赏, 再后来……
再后来的记忆便不太真切了,只记得好似看着看着,不小心伏案睡着了?又隐隐想起来一点。她好似将舞裙上身了一番,至于是何时褪去的, 又是何时叠好, 何时上了床榻安歇的, 均是记不得了。
相雪露轻唤来侍女青柠,问及她昨夜的事,青柠解释道:“今日奴婢晨起以后, 欲进来收拾一下房间。”
“甫一进来,便发现了王妃的舞裙和首饰散在桌案上,但总体上并没有太乱。”
“奴婢想着,应该是王妃昨晚试了以后,太过倦累,忘了收起来,便随意地放在了案上,故而奴婢进来以后,便替王妃将衣裙首饰一并归置好了。”青柠低声道。
原是这样,相雪露想,她又问道:“那你进来时,见我是何样子?”
“奴婢进来的时候,王妃在床榻上睡得正好,奴婢怕扰了王妃好眠,于是便出去了。”
昨夜乃至今早的一些景象及事情,到了这里,大致也就有了个解释,只是记忆的深处还隐隐闪烁着什么,让她脑海的最里面突然刺痛了一下。
她扶额,捏了捏鼻子,醒了醒神,不再多想:“服侍本王妃穿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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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图雅公主邀相雪露一同游览御花园,顺便请她做半个向导。
早膳过后,她便离宫出发,经过使团居住的宫室附近时,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嬉笑声自不远处传来。
转角很快略过一小群人影,仔细一看,是昨晚那些展现精妙绝伦舞姿的舞姬们,她们似在嬉戏打闹,互相有些轻微的推攘。
约莫是习舞者的底子和习惯在那,她们打闹间不时地踮起脚尖,跳跃一下,或者拎起裙摆,微旋一圈。动作伶俐娇俏极了。
相雪露的脑中却在此时莫名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似乎是昨晚,又似乎是一场梦,影影绰绰的。
她穿着那件华丽舞裙,在落地铜镜前婉转起舞,有一个人,在不远处坐着,高高在上地观赏着,品评她的舞姿。
她不记得他的相貌,在当时,她好像就和他之间隔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屏障,未曾敢抬首看他。
只是专心于自己的舞蹈,极尽妍丽,处处按照着他喜爱的来,生怕哪里让他看着不太尽兴,以至于亲自下场来教。
她怕极了他的手按在她的腰间,明明也没有做些什么,但就是莫名地害怕,害怕那莫名的感觉传上她的脊背,害怕他冷淡平静的声音里却说着听起来并不平静的话。虽然他只是单纯地让她练习在宫宴上看到的那些舞蹈而已。
他让她做一字马的时候,她亦照做了,可她还是忘不了,他在她两腿绷直,贴在地面时,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王妃的柔韧性,还有待加强。”
“如此这般费力,待会做别的难度更高的动作,又如何受得住呢。”
“昨日看着倒是爱极了此舞,怎的,竟是叶公好龙吗?”
接下来,便是他清幽的笑声传来,还有他此时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松竹气息,也慢慢地逸散,传递到她的鼻端。
相雪露自然不想承认,似是想证明自己也并非意志软弱之辈,她暂时打起了精神,认真了些许。
只是,在这之前,她未曾想到,他竟然如此挑剔,像那些个最严格的舞艺大师,对舞蹈动作的标准也是要求甚多。
他在挑剔她的时候,总是义正言辞地道:“若是认真将那些动作做到位了,又何需我来教你,让你反复练习。”
“不用心的人,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相雪露无法,只有将所谓西域舞中那些难度不低的动作一次次练习,直至熟练。
至少她现在在看到此类舞蹈的时候,只想远观,而不想亵玩了。
就算那只是一场梦境中的经历。
说到底,那人虽然有时候甚是恶劣,但身上的松竹气息是真的好闻,既不浓烈刺鼻,也不淡得令人忽略不计,一个将将好的味道,带上青年男子的阳光与成熟气息,干净清隽。
长这么大,身边便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身上有这种气味的。
思绪到此,她只当是昨日因痴迷此舞过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便做梦都在跳舞,不过上天为了警示她这般叶公好龙之人,便让她亲自去体会了一番甘乐辛苦。
这个间隙里,相雪露已走到了御花园门口,图雅公主正亭亭立在不远处,等待着她。
她上前对她道:“公主,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
图雅公主只是笑笑:“无妨,是我来早了。”
两人徜徉在御花园中的清新空气里,花朝节未过多久,御花园里还摆放种植着不少之前留下的各地珍奇植物,此行便很是有观赏性。
视线里景色怡然,人的心情自然也就不由自主地变好了,走了一阵后,两人之间的拘束都少了很多。
“不知晋王妃,昨夜宫宴回去后,可有将那舞衣金环仔细瞧瞧。”图雅公主问道。
相雪露闻言脚步一顿,面色微僵,若那梦境是真,何止是瞧了,简直就是由里到外地切身感受了一番。
她慢慢地吐露道:“昨夜回去以后,拿出来细细欣赏了一番,果真是绝妙。”
“至于亲自穿戴一下。”她摇了摇头,“以我嘉朝的礼节,还是有些过于出格了,便只好束之高阁。”
“浪费了公主的美意,实在遗憾。”她微叹道。
“王妃多礼了。”图雅公主道,“我也很能理解,嘉朝与我西域却是诸多礼仪不同。”
说话间,她用她那双盈盈的美眸看着相雪露:“只是有些可惜,王妃生在了中原。”
相雪露愣了一刻,问道:“此话何解?”
图雅公主说:“若王妃生在我西域,旁的不说,至少夫君亡故以后,可以另寻新欢,也不必守着活寡。”
“就算夫君是皇室出身,亦不例外,原夫家也不得阻拦。本公主看王妃正是花颜玉貌的好时节,却只能守着一个牌位过活,着实可惜。”
相雪露没有想到图雅说话毫无顾忌,竟是这么与她坦诚相对,怔住了一下后,方讷讷开口:“公主言重了,我觉着现在的生活也甚是无忧。”
“不能选择的日子谈何无忧。”图雅摇了摇头,“本公主活了这二十来年,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只图自己肆意自在,先前,我看上了我那名义上的小舅舅,还不是将他连哄带骗地弄了回来。”
她说着话,剔了剔指甲上的丹朱:“后来,时日长了,又有些乏味,本公主便又养了几个甚是得心的面首。”
“我们女子的日子,也未必就要那般乏味空寂的。有时候,考虑太多道德,礼节,反而会束缚得自己不开心。”
这是相雪露第一次听到如此大胆之语,颇有些冲击着她十几年来的价值观。
“难道我们女子就合该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能像他们男子那般,寻个由头纾解吗?”图雅说起话来,真是如她这个人一般,随性极了,又很是惊世骇俗。
不过被她这般冲刷之下,相雪露想起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忽然觉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