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若兰不由得脚步一顿, 虽然不应该探究,但她确实有点好奇, 表姐府中这么多面首, 到底是谁这么幸运?
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想娶长公主,那是我求都求不到的荣幸,奈何——”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还想得挺美,以为我堂堂长公主是什么人都肯嫁的吗?”
男人一滞:“殿下的意思是……?”
长公主:“母后请高僧给我算过,我腹中是个男孩,将来成就还在封王拜相之上,但是他……”
封王拜相之上?难道是……皇位?
苏子玠一颗心火热,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怎么了?”
长公主叹气,“高僧说他命中缺了一种缘分,注定是没有兄弟姊妹的。若有兄弟姊妹,那他、他就不一定能顺利出生。”
苏子玠惊呆了。
长公主声音幽怨,“凡是也有个先来后到,我懂,反正我们娘俩都是可怜人,大不了,我陪着他一起走,阎罗殿中他也有我这个娘亲陪着。”
吕若兰听得心头直冒凉气,忍不住扬声道:“表姐!”她虽然不知道跟表姐说话的人是谁,但她猜出了长公主想怂恿那男子做什么。
“表姐!”吕若兰不知道卧房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不敢直接进去,站在门外声音激动:“表姐你怎么能这样做!”
长公主脸色变了变,突然笑道:“开个玩笑,看把兰儿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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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从边城过来千里迢迢积累了疲劳,夏萋萋这一病,昏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
她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身在何处。
昨晚的梦那样漫长,她几乎以为回到了蓬叶,石头哥哥还在她的身边,他握着她的手,说会永远陪着她。
夏萋萋动了动手指,慢了一步才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着,那人坐在她床边的地上,握着她的手,脑袋靠在床沿,似乎睡着了。
她刚刚一动,他就惊醒了。
黑眸锐利,没有丝毫刚刚睡醒的茫然,应该只是浅浅眯了一会儿,根本就没有睡熟。
“小绿草,你醒了?”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琉璃,说话声音大一些都会震碎似的。
“阿磐,你怎么坐地上?会着凉的!”
夏萋萋挣扎着要坐起来,萧旸连忙上前,轻手轻脚地托住她的后背,给她借力,“小绿草你好点没有,想不想喝水?”
夏萋萋还真的口干舌燥,点点头,又道:“红玉呢?”
萧旸:“她还没醒,现在还早。”
夏萋萋瞅了一眼,果然,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
“阿磐,你该回宫了。”
萧旸的俊脸瞬间阴沉,又飞快地换成了委屈,“小绿草,我在这里守了一夜,腿都酸了,你一睁眼就赶我走。”
“阿磐……咳咳咳——”正是因为知道他在这里过了夜,她才要尽快让他离开,趁着天还没有大亮。
她刚刚病了一场,萧旸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想惹她着急,见她咳了起来,连忙道:“好好,我走,我走,你记得要按时喝药!”
萧旸退出正屋,厢房里的红玉和吴叔吴婶根本就没睡着,眼巴巴地在厢房门口坐着,跟院子里的莫大统领大眼瞪小眼。
萧旸吩咐红玉去服侍夏萋萋起身,这才带着莫涯离开了小院。
安得福跟在皇帝身边,还从来没见他如此卑微,伺候了一个晚上,结果人家一醒来就赶他走。
心疼自家皇帝,安得福献计:“陛下,要不……咱们也学太后,给那陶慧珺和魏南瑾安排上,把他们硬撮合到一起,夏小姐不就得退婚了吗?”
萧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馊主意!”
他倒是想这么干,但要真这么干了,小绿草非得气坏了不可。她本来就明说过,不能像太后那样,凭借着手中的权利就随意地插手别人的生活。
他想用圣旨让陶慧珺和离都不行,更别说用更下三滥的手段,尤其,陶慧珺已经受过一次害。
安得福发愁,“有什么法子能让夏小姐别赶您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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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旸飞快地处理完堆积在龙案上的奏折,马不停蹄出了宫,直奔小院。
小绿草虽然赶他走,但也没说不许他再去。
赶他走他就乖乖走,走完再去就是。
夏萋萋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正在小口小口地喝一碗吴婶给熬的粥,见他这么快就又来了,无奈道:“阿磐,你这样……太辛苦了呀!”
萧旸一愣,险些被巨大的欢喜给冲昏头。
她是在责备他,责备他来得太快,但原因竟然是“担心他辛苦”!
“不辛苦。”萧旸黑眸含笑,顺手接过了红玉手中漱口的茶盏,递给夏萋萋。他一个堂堂皇帝,做这些服侍人的小事竟然没有丝毫别扭,就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似的。
夏萋萋漱口后,他给递给她一杯六安瓜片,修长的手指慢慢地碰到了她的额发。
夏萋萋已经知道他看过自己的额头了,这次并没有躲开。
“小绿草,这里是怎么伤的?”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处凹凸不平的伤疤。
夏萋萋沉默片刻,“是不小心……碰到了碎瓷片。”
第035章
夏萋萋抬手, 把萧旸点在自己额头的手指给抓下来了。
萧旸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在纤细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
夏萋萋眼眸遽然睁大,猛地抽回了手。
萧旸却不肯松开, 捏着她的手指, 黑眸幽深,轻声问:“疼吗?”
“不疼。”夏萋萋知道他问的是额头的伤, “早就好了。”
那伤疤边缘很不整齐,一看就不是用匕首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伤,她说是碎瓷片, 萧旸倒是信了几分。
就是不知道怎么“不小心”碰到了碎瓷片?
是摔了一跤吗?
眼见着萋萋还没有大好,脸色还带着几分病容,萧旸没有再往下追问。
他不想让她受累说话,干脆就自己说话给她听, 他挑着自己来京都后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
“阿磐, 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夏萋萋指了指他右手掌心的伤疤,趁他展开手掌, 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白皙的手掌,一道横亘掌心的伤疤, 看上去几乎要将整个手掌切断。
“这个啊, ”萧旸不想吓到她, 无所谓地笑了笑,“遇到刺客,当时左臂也受了伤抬不起来, 敌人的剑刺过来的时候来不及躲,就用手握了一下。没事, 早就好了。”
“阿磐那三年……过得很凶险吗?”
夏萋萋有点难过, 她以为他回到京都会是锦衣玉食, 没想到是刀光剑影。
“哈哈,也没有很凶险,就是偶尔才会遇到刺客。”
“莫大统领脸上的伤疤,也是跟在你身边时受伤的吗?”
萧旸顿了顿,“嗯。”
夏萋萋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红玉,给莫大统领送些茶水和点心。”
红玉应声去了,莫大统领简直受宠若惊,他主子不被待见,来了就要被赶走,连带着他这个侍卫也不被待见,来过这么多次,从来就没喝过这里的茶。
这还是第一次,红玉用茶水点心招待了他和手下几个兄弟,还让他们坐在院中大树下的石凳上,阴凉又舒服。
萧旸嗤笑一声,“管他做甚,皮粗肉厚的,饿不着他。”
萋萋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你要对身边的人好一些,尤其这样忠心耿耿的,很难得的。”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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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了会儿话,夏萋萋就让萧旸走了,“阿磐,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你事情那么多,就不用过来看我了。”
萧旸身子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乖乖地走了。
只不过一出小院的门,那俊脸就彻底阴沉下来。
因为被招待了茶水点心而心情正好的莫大统领打了个寒颤,轻声问:“怎么了,主子?”
萧旸很不高兴,心情郁郁,“她说让我别来了。”
莫大统领挠了挠头,在他看来,夏萋萋的做法没错,毕竟都跟永安侯定亲了,就算跟皇帝关系再好,也得注意分寸。生病了好友来探望很正常,病好了好友还常来,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给皇帝听,想了想,“您就算来了也没事吧,夏小姐那么心软,听说属下因为刺客受伤,还专门赏了茶点。”
萧旸眼睛一亮,神色突然愉悦起来,拍了拍莫涯,“赏!”
莫涯一脸懵,“赏什么?”他做了什么就赏了?
萧旸心情甚好,“你想要什么就赏什么!”
莫涯:“那属下如果要您宝库里那把龙泉剑呢?”
萧旸大手一挥:“给你!”
莫涯惊呆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不行,得回去跟安得福好好讨论一番,不管是做了什么让陛下这么高兴,反正得记下来,下次继续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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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萧旸又来了。
“你——”夏萋萋刚想说什么,看见萧旸的脸色,愣住了,“阿磐,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萧旸神色有些慌乱,他抓住了夏萋萋的手。
夏萋萋刚想甩开他,突然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夏萋萋吓了一跳,“阿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萧旸低头,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声音带着几分脆弱,“小绿草,有人要杀我。”
夏萋萋惊了,“是谁?!”
“不知道,反正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集结了顶尖杀手,准备在龙极宫动手。小绿草,我无处可躲,虽然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只有你这里,让我觉得安全。”
想一想他手上几乎断掌的伤疤,想一想莫涯脸上那从额头到眼角几乎劈开脑袋的伤疤,夏萋萋心头剧痛。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阿磐,别怕,你躲在我这里好了。”
萧旸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她看不到萧旸的脸,自然也不知道此时他黑眸中的笑意有多么愉悦。
“阿磐,”夏萋萋拉开他,捏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轻声问:“你都是皇帝了,谁还会想要杀你,杀了你又有谁能得到那个位置?”
她纤细的手指竖起,向上指了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还有谁在觊觎?分明他早已没有兄弟了。
她目光清澈而温柔,并不是在质问他,而是发出疑问,想要帮他找出那隐藏在暗处的人。
萧旸一时没说话。
事实上,并没有人想要对他不利,更没有什么刺客集结,他不过是从昨天莫涯说的话里得到的灵感——小绿草这么心软,知道莫涯遇到过刺客受伤就专门给他送茶点,要是知道他也要遇到刺客,那肯定会收留他。
现在的问题是,她确实收留了他,可他去哪儿找这个“试图杀他的人”呢?
萧旸轻咳一声,“那个,你不知道,长公主有喜了。”
“嗯?”夏萋萋眼神茫然地望着他。
萧旸一本正经,“你想啊,长公主的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孩的话,也勉强算是皇家血脉了。”
夏萋萋迟疑:“……也算是吧,但也不保证是男孩啊?”
萧旸神色严肃,“那也许是有厉害的神医诊脉,或者厉害的高僧卜卦吧。”
夏萋萋:“那岂不是长公主一日不生下孩子,你就一日不得安稳?如果长公主生下女儿还好,真的生下儿子,你、你就……”
萧旸点点头,“对,小绿草,你现在知道我有多可怜了吧,皇宫住着好危险!”
第036章
夏萋萋收留了萧旸, 却发愁晚上怎么安顿他和侍卫们。
萧旸称心如意被收留了,也在琢磨着要不要安排个“杀手”过来刺杀他,这样更真实一些。
转念一想, 如果“杀手”找到这里, 说明这里也不安全了,萋萋未必还收留他。再说, 万一吓到萋萋就不好了。
萧旸把让人假扮杀手的念头抛在脑后,看萋萋面有为难之色,笑道:“我在这堂屋睡就行, 小绿草不用管了,把这几张椅子拼起来我躺躺就行了。”
夏萋萋还是不忍心。
几张椅子拼起来怎么睡?可要是让萧旸睡她的屋里,也太不合礼数。
“要不,我让红玉过来跟我睡, 你和侍卫们睡红玉那屋?”
“不!”萧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小绿草你休想毁我的清白!别的女人的房间我是绝对不睡的!”
夏萋萋:“……”
她想了想,把自己窗下那张软榻给萧旸。
萧旸黑眸中满是笑意, 让几个侍卫过来把软榻搬到堂屋屏风后,摆在她的大书桌旁边。
夏萋萋迟疑道:“莫大统领怎么办?”
她这里只有两间正房, 卧房她睡了, 堂屋萧旸睡了。还有两间厢房, 一间是红玉的,一间是吴叔吴婶的。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
夏萋萋当初租房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有留宿客人的一天,早知如此, 应该租一个大些的。
“管他们做甚?”萧旸一摆手,“之前几天几夜不合眼有的, 直接幕天席地也是有的, 他们怎么都行, 小绿草不用操心。”
夜幕降临,莫大统领带着手下兄弟们进了南边的倒座房,里间存放的粮食什么的,外间是小厨房,几个人就在倒座房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并不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