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垂眸望着她安静的侧颜,唇角忽而扯出一抹笑,不久便解衣上榻,从背后抱住了她。
温暖的榻上忽然侵入一丝凉气,荆落笙眼睫微微动了一下,她仿若感觉到有一条蜿蜒的蛇顺着她的腰际,缓缓往上爬,忽然一抹冰凉与肌肤相触,她顿时惊醒,陡然起身。
一转身就看到煜王在侧,眸色缱绻而旖旎,荆落笙一脸警惕地看着她,“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她故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近日她连续挖密道,实在太累了,再加上半月前小羽遭受的一顿毒打,她对煜王的亲近愈加反感,他靠近她一寸都觉得如芒在背。
她不想伺候他了。
她厌恶这里,厌恶延京城,厌恶这个剥夺了她自由的地方。
但她终究还是止住了怒气,眼皮沉下,假装抬不起来,睡眼惺忪道:“王爷,妾身好累,今晚可不可以不做了?”
煜王微皱眉头,迟疑了一瞬,“你白日里做什么了?”
“同小羽玩了很久,妾身累了,不想说话。”荆落笙不咸不淡的回答,话毕,径直躺下,背对着煜王闭上眼睛。
煜王愣住,眼露茫然,他敏锐地察觉出荆落笙对他的冷淡,本就凌厉的面孔沉下来,脸色黑的可怕。
他覆手搭在荆落笙的手臂上,刚想开口,却听见她颇为冷淡的声音,“王爷,妾身真的困了。”
仿若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煜王被淋了个透心凉,他全身僵住,心里猛然有一个冲动想要把她撕碎,把她揉进骨血,掰着她的下巴问问她究竟怎么了。
可最终他还是制止住了自己疯狂的想法,毕竟来日方长,美人多骄纵,拿捏一个女人难道还不容易,他可以允许她有一时的任性,想到这里,便没有再逼迫于她。
荆落笙虽闭着眸,却彻底没了睡意,她还以为煜王会像往常一样强迫她,没想到等了良久,竟听到煜王平稳的呼吸声。
她默默地睁开了眼睛,神色淡漠如冰,只要再坚持一晚,明日他们就能走了。
漫漫长夜,二人心事迥异,佯装睡意。
翌日一早,煜王走后,荆落笙立刻一股脑爬起来。
她与小羽收拾好行囊,走之前,她陡然止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镜台,打开木匣子,把里面的首饰细软全都塞到了行囊里,这才动身。
这个煜王睡了她这么久,还欺负她的弟弟,顺点钱财走,还算便宜了他。
姊弟两人掩好容貌,一路奔波,很快就出了城。
他们奔向空旷无垠的原野,张开双臂,相视一笑,贪恋地吸吮着外界清新的空气。
他们终于自由了。
**
煜王府书房。
在煜王身旁的常林忽而“咣当”一声倒下,煜王即刻扶起他,只见他印堂发黑,唇边溢出黑血,俨然是中毒的迹象。
煜王深深蹙眉,刚搭上他的脉搏,头脑却一阵眩晕袭来,他差点倒下。
他竟然也中毒了。
究竟是谁下的毒?
煜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声吩咐道:“来人!”
第16章 中毒
叠风苑暖阁内,屏风后赵医正捋着胡须给晕倒的常林诊脉,他皱着眉头,额头上都起了褶子,“这是南疆木算子花粉的毒,只要沾到皮肤上,就会悄无声息渗入骨血,少则半月,多则三个月发作,幸好发现及时,否则渗入五脏六腑中,将药石无医。”
煜王的神色彻底暗了下来。
说罢,赵医正又搭上煜王的脉搏,“王爷的症状轻一些,幸好老夫曾经跟随师父游医时遇到过此毒,师父历经千辛以身试毒才研制出解药。等老夫开几幅方子,喝上一个月,便可除去体内毒素。”
听罢,一旁的韩羽这才松了一口气,急问道:“王爷怎会中毒?”
“王爷想必是与常林接触过多,才会被传染,这下毒之人居心叵测,看来是冲着王爷来的。”赵医正分析道。
“接触过多?”煜王眸色一暗,英俊的眉宇染满了阴鸷,“那么近日与常林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染了此毒?”
赵医正点了点头。
“赵医正,全府上下所有人全都诊断一遍。”煜王用内力强压下身体的不适,起身按了按他的肩膀。
赵医正拱手一拜,应下命令。
既是被人下毒,煜王首先想到的就是铩羽阁,只有他们恨不得把朝廷的人都粉碎。
他身体猛然一震,忽而想到什么,既然他都难逃毒手,荆落笙会不会也已经中毒了?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大步垮了出去,直冲向荆落笙所在的偏院。
院内静谧恬静,高大的垂杨树下偶有枯叶飘落,房门紧锁,竟令人有种安静地过分的错觉。
他猛然冒出一个念头,心脏砰砰地急跳,她会不会已经.......
害怕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就像七年前,明明是他们约好的再次相见,再见时,曾经明媚的小姑娘却变成了一捧骨灰。
她曾救他一命,而他却再没有机会报答。
“苒苒,真的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吗?”
“嘎吱”一声,随着门推开的声音,煜王的思绪彻底被拉回来。
然而视线所及,卧房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声音,他走向床榻,撩开纱帐,只见被褥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边。
煜王立刻转身去了荆慕羽的西厢房,然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心中越来越不安,他们究竟去哪了?
这时,韩羽跟随煜王而来,恭敬地站在一侧,煜王转头问道,“她今日可有出府?”
韩羽思忖一瞬,忽而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至心头,他摇头道:“最近荆姑娘和荆慕羽几乎没有出过院子。”
煜王眸色愈来愈沉,拳头攥得紧紧的,既然他们没有出去,难道是被铩羽阁的人钻了空子,想要以此来威胁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府中守备森严,谅铩羽阁千方百计,身形鬼魅,但只要进了煜王府,他们只能有去无回。
煜王冷静下来,下令道:“给本王搜。”
整个王府处在一种紧张压抑的状态中,煜王不停地在荆落笙卧房和西厢房穿梭,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愿放过。
镜台上的木匣子精致古朴,是他送给她的,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煜王眉头深深皱起,人无故失踪,细软钱财也随之丢失,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却不敢承认,她竟然携钱私逃了。
“啪”一声,木盒被狠狠扣上,刀削般的面孔愈发凌厉,他难道对她不好吗?
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演,荆慕羽的阴阳怪气,荆落笙的软言软语,这一切难道都是假象吗?
可当初不是她主动招惹的他吗?
他越来越想不通,还有木算子的毒到底是不是铩羽阁下的?
将才还明朗的判断一刹间变得扑朔迷离。
他仔细检查着屋内的每一寸角落,蹲身时,竟发现地板底下是空的,他振臂一拍,地板应声而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昏暗的甬道。
他狠狠闭了闭眸,再睁开时,眼底浸满了阴戾。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本王抓回来!”
**
澜河以北迟县。
李记面馆靠窗木桌旁,有两名客官身着灰青色简装,相对而坐,一者斯文小生,一者清丽美人,虽穿着朴素,却掩饰不了他们的天姿优渥,此刻他们正有模有样地比划着什么。
荆慕羽用指尖蘸了蘸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分析着地形图,他脸色虽苍白,但少有的露出了轻松笑容,“阿姊,不如我们越过澜河,南下扬州,听闻那里地产富庶,民生淳朴,有鱼米之乡之称,到时我们再换个名字,寻一安静府宅,找个营生,日后我来养阿姊。”
少年眸色发亮,带着点希冀的微光。然而荆落笙却只是垂头‘嗯’了一声,语气有点恹恹的。
少年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刚想开口,荆落笙就先一步说道:“你说苏子墨会来抓我们吗?”
“阿姊始终是他眼中的替身而已,而且铩羽阁逆贼的事情难道还不够他忙的吗?”少年一听到苏子墨这个名字,心中一阵反感,他苏子墨不过是仗着权势罢了,一点都配不上阿姊。
荆落笙这才扯唇笑了笑,但眼中愁绪仍是未散,“说得是没错,可我毕竟同宋铮有杀兄之仇,苏子墨与宋铮又是至交,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阿姊,你是被逼的,这根本就不怪你。你当初若是心软,就会被铩羽阁当做叛徒处理掉,那小羽早就没有了阿姊,求生无罪,阿姊值得活下去。”少年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心中顿时一阵暖流划过,她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脸颊梨窝浅浅,“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们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这七年她和小羽相依为命,如果没了对方,另一个真的不知怎么活下去。
两人吃过午膳,正要打算离开面馆,热闹街市却突然出现一队官兵,“闲杂人等,速速避开!”
荆落笙当即怔住,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攥紧小羽的手,两人对视一眼。
她不敢相信会是煜王,就算他发现了,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和小羽来了这里,也许是她多虑了。
但下一刻,她的自我安慰就被彻底打破。
一对训练有素的官兵正大步袭来,荆落笙和荆慕羽立即回到原先的位置,假装继续吃饭。
为首的军长身形高大,嗓音洪亮,一进来迅速环视一周,小兵拿出一幅画像朝着各处辨认。
荆落笙瞥去一眼,发现画像上的人竟是她和弟弟。
她顿时全身一颤,此时面馆内万籁俱静,早就没有了喧嚣声,那几名士兵眼看就要行至他们身旁。
她与小羽对视一眼,旋即握住小羽的手,跳窗而逃。
身后传来猛烈的呼喊声,“抓住他们!”
而荆落笙和荆慕羽可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在人海中胡乱穿梭,刚刚还井然有序的街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