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落笙听罢并没有责怪,反而晃着手中的钗环,颇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想必王府才不差这点钱,既然被抢了,再买回来就是了。”
幸好他们在外看到了折返回来的常林,要不然他们必定就露馅,不过第一个计划不成,她自然还准备了第二个计划。
“小羽,好看吗?”荆落笙收了思绪,把樱花钗环插入发髻里,朝小羽问道。
她此番便是故意做给常林看,好让他放松警惕。
少年特别配合,白皙的脸庞簇起一抹得意的笑,“阿姊怎样都好看。”
笑罢,还故意瞥了眼常林,微仰着头,神情高傲如斯。
常林看到少年的轻蔑,心中更是气闷,他眯了眯眼,双拳紧握,怒火在胸腔不断攒动着,他们王爷在外操劳,而王妃却在这里大手大脚挥霍无度,最令人气愤的是,王妃买的这些东西没有一件是为王爷而买的。
也不知除了皮相,王爷究竟还喜欢她什么?
奴婢出身,毫无教养,她弟弟更是目无尊卑,还不把王爷放在眼里,王爷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让荆落笙做王妃,简直都辱没了王爷的名讳。
但他再有诸多不满,此刻也只能忍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至午时,荆落笙和荆慕羽一齐进了一家酒楼,在里处落座。
而常林则侍奉在左右。
小二上好菜后,荆慕羽还叫了一壶酒来,他刚要夹一块牛肉,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身后的常林道:“常侍卫你饿不饿?”
常林瘪瘪嘴,白了他一眼,倔强地偏过头去,这小子不是明知故问吗?
谁料小羽笑了笑,道:“我差点忘了,常侍卫与我们不同,身为暗卫,想必早已铸造了金体铁魂,大抵是不饿的。”
“小羽,你别开常侍卫的玩笑了,今日常侍卫也挺累的,不如同我们一起用膳吧。”荆落笙一脸诚恳的邀请,看常林依旧僵在原地,又补充道:“这不是在王府,常侍卫不用那么拘着。”
说罢,眼神示意小羽给常林让座,小羽会意,特意为他斟了一杯酒,“常林哥,我们比比酒量如何?”
常林一听到美酒,神色微动,立刻来了点兴致,但鼻腔里却冷哼了一声,他可是有千杯不醉的酒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竟要同他比试。
既如此,他便让荆慕羽输得心服口服。
荆慕羽拿起杯盏,毫不犹豫地一杯酒下肚,常林见此,这才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痛饮一番,没多久,常林便头脑发胀,很快头一沉,‘咣’一声磕在案桌上,彻底晕了过去。
荆慕羽唇角勾起,饮尽最后一杯酒,笑得意味深长,“自以为是,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了两次,常林哥,你可真够笨的。”
这次他所用乃是迷骨散,是他在赵医正那里偷来的,在倒酒时,他在常林的杯口上抹上了迷骨散。
再加上上次给常林下的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次常林依旧不长记性,徒有一身武功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地耍了。
想到这里,少年心中无比畅快。
荆落笙同他对视一眼,二人即刻离开,走向后院。
这时,坐于窗边的紫衣男子唇角含笑,手中捏着酒杯,饶有意味地盯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
另一边,荆落笙二人走进库房敲晕了几个小厮,换上他们的衣服,面上抹了些灰尘,故意把脸弄脏,抬着货物从后院出去,瞒过了在酒楼外的影卫。
二人找了一辆马车,趁机蹭入车底,溜出了城。
这次他们吸取上次的教训,南边官府众多,煜王调遣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上次是因此吃了亏。这次他们果断选择北上,北面高山林立,人烟稀少,且越往北天气越来越恶劣,虽有官兵把手,不过大多都在边境,只要他们窜入了山林之中,就算是煜王带着千军万马,也不容易搜寻到他们。
他们一直北上,身后确定没有追兵,但她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心慌,明明没有尾巴,总感觉还是有人在盯着她。
她一时想不清楚,但是只要离延京城越来越远,就越安全。
然他们行至一山口夹道处,周围却猛然蹿出一队黑衣人。
荆落笙见此,陡然一震,把荆慕羽护在身后,她观察着不远处黑衣人的身形,心中愈发惊恐,他们是铩羽阁的人。
但他们不是正在被煜王追捕吗,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还来盯着她?
为首的男子身形颀长,一袭紫袍,带着紫色龙形面具,神秘莫测,一双深邃的眸子透出势在必得的威压,但却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不过她也大抵猜到了是谁,在铩羽阁内唯有一个神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铩羽阁真正的主人,他便是前朝的太子殿下,苏子炎。
可是堂堂太子殿下怎会亲自来捉她?
荆落笙心下一紧,默默咽了口口水,绷紧了神经,死死盯着苏子炎。
只见苏子炎淡定地朝她走过来,步伐虽缓慢,但那股天生的上位者的气势却不减半分,他幽幽道:“荆妹妹,好久不见。”
荆落笙不明所以,紧皱着眉,脱口而出,“你唤我什么?”
“有些事情你该想起来了,人不能总活在虚假的梦里。”苏子炎说话时声音很温柔,嘴角带着笑意,但却听得荆落笙一阵心悸。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想和弟弟逃离延京逃离铩羽阁,安安稳稳的生活。
“放弃抵抗,还能少受点伤。”
苏子炎的话再次投过来,荆落笙冷冷扫了他一眼,拔出腰间的匕首,她不想就这么认命的束手就擒。
苏子炎见此,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个眼神朝身后的黑衣人扫过去,他们见状,立刻井然有序朝荆落笙杀了过去。
晕倒之前,荆落笙恍若摔到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苏子炎把人圈在怀里,薄唇附在她的耳畔,轻哑的嗓音夹杂着些蛊惑,“苒苒,你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第29章 记忆
一名黑衣人拿剑指着晕倒在地的荆慕羽,请示道:“殿下,这个小子,要不要杀了?”
苏子炎的目光一直落在怀里的荆落笙身上,连头都没有回,嗓音冷淡至极,“把他放了。”
“殿下......”黑衣人不解,刚想劝道,苏子炎当即出声打断了他 ,“总得留个报信的人。”
说罢,打横抱起怀中的荆落笙,朝北继续行去,一行人迅速消失在了山谷夹道中。
天色渐暗,乌云遮月,秋风簌簌吹动,秋枝摇曳,沙沙作响,独留暗夜中的一抹白,煞为显眼。
晕倒在地的少年,终于动了动手指,他缓缓睁开眼睛,双臂支撑着爬起来,殷红的血和灰尘混在一起,少年的白衣已然黏腻肮脏不已,他蓦然抬眸,茫然四顾,心中愈加绝望,他抬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放声嘶吼道:
“阿姊——”
“阿姊——”
“阿姊,你在哪?”
一声声哀绝凄喊声回荡在山谷中,又一声一声跟着寒风传回来,却根本无人回应他。
少年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无光,“咣”一声,他猛然跪下,自责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滑下,喃喃自语道:“对不起,阿姊。”
“对不起......”
“都是我没用。”
良久,少年才收起了眼泪,他身体微颤,抬手拂了拂泪,忽地想到了什么,撑起早已麻木的双腿,掉转方向,疯狂地往回跑。
风声呼呼,刮得面颊生疼,但此刻他已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要救阿姊,他一定要救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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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
煜王回府后,却见常林一脸焦急慌张,在门口徘徊不止。
并且常林望向他时,眼神中多有闪躲,他心中咯噔一声,忽有不好的预感,紧紧盯着常林。
“王爷,王妃她......”常林一时难以启齿,心中挣扎许久,狠一咬牙,“她跑了。”
煜王听罢,不自觉握紧了剑鞘,尾音扬起,“你说什么?”
常林“扑通”一声立刻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当日他一醒来,王妃和荆慕羽便不见了,之后他们找遍了延京城,更是发动暗卫去城外,但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属实是因为他大意,才中了他们的计。
只见煜王狠狠闭了闭眸,几乎咬碎了牙,“什么时候走的?”
“已有三日。”常林垂着头,声音发颤,“已经遣人去寻,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寻到 。”
煜王紧紧握了握拳,他此去追击废太子的踪迹,结果费了几日,一个人影都没有寻到,而现在一回府荆落笙竟然也走了,这般弃他而去,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良久,他才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愤怒,快步朝偏院走去,推开门扉,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荆落笙的离去把他彻底扎了个鲜血淋漓,现下废太子的踪迹还没找到,皇城随时都有危险,他一时脱不开身,他不禁自嘲道:“荆落笙,你可真会挑时候。”
他在屋中徘徊了许久,留恋这一隅余香,直至晌午,他才失神一般地离开。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书房,想着还有一些卷宗没有整理,可他心中却烦躁不堪,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一个挥手,打翻了桌案上的卷宗。
然底下一宣纸边缘却显露出点点红痕,显眼醒目,他拿起其上压着的纸张,然后‘和离书’这三个大字赫然呈现在他眼前,他控制不住地心慌,纸张上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直刺入鼻,这三个血字彻底刺痛了他的眼。
他双目紧锁,捏紧了这封血字纸笺,面色痛苦,喃喃道:“荆落笙,你就这么不愿意。”
指尖微微用力,把整个纸张揉在掌间,顷刻间被捻成了碎片。
悲痛漫上心尖,他忽感一阵无力。
这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道喊声,仿若巨石投入波澜不惊的水面,激起千层浪。
常林在门外,声音夹杂着些慌乱,“王爷,荆慕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