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想跑,她只是想死。
“继续找。”傅元承摆摆手,示意庞稷退下。
庞稷也不能说什么,退出殿去。
范岭小心翼翼上前,将药碗往傅元承手边送了送:“陛下,药凉了。”
傅元承没抬头,盯着那碗药想起了蔚茵,曾经,他亲自将蛊药给她喂进嘴里,而她是否也已经知道?
他每一步都会仔细盘算,做什么事不会后悔,唯独这一件事情他拿不准,也就断定她只会更加恨他。不会有重来,只会将怨恨堆叠得更多。
“陛下,太后还在偏殿等候。”范岭看看傅元承面色,小心道。
傅元承眼皮一抬,眸中冰凉:“送她回去,说朕没空。”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殿门被推开,廖太后迈步进来,脸上尤带薄怒。
“母后。”傅元承唤了声,手里搁下笔,起身从御座上下来。
廖太后瞪了一眼挡路的小太监,随后拖着厚重裙摆走到殿中。视线中,是站在御案前的傅元承。
如今的他一身玄色龙袍,金线绣制的五爪盘龙蜿蜒,板正的腰封让他身姿更加修长,愈发突出那股高高在上的帝王气。
“哀家有事同皇上讲。”廖太后端着架子,再怎么样,这个也是他的儿子。
傅元承手一摆,殿里的人尽数退了出去,随后走到茶桌前,端起一枚瓷盏:“母后请讲。”
廖太后皱眉,面对傅元承的态度心中极为恼火。自从禅位以来,这个儿子几乎就没见她,连着年节也让她独自留在永恩宫,如今更甚,直接禁止廖家人进宫来见她。
“太师和平西候,陛下为何不许他们进永恩宫?”
面对质问,傅元承面不改色:“最近宫里事多,朕也是为母后着想,舅父想什么,母后会看不出?等后面,所有事安排好,朕当然不拦着。”
廖太后一噎,禅位以来的确还没有稳定,作为新君要最快处理好宫里的事。仔细一想,廖家虽是母家,但是廖怀的确太盛,这次回京居然带了好些兵马。
权衡利益,她自然还是站在傅元承这边。
“这个暂且不谈,姚怀玉怎么回事?”廖太后问,这才是来这儿的目的,“为何留着她?”
她与姚贵妃斗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做了皇位,那贱人却还好好地,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傅元承端了瓷盏送到廖皇后手里,眼色清淡:“都到这一步,母后何必太急?来日方长,神不知鬼不觉才好,毕竟父皇还在。”
“你说的可当真?”廖太后半信半疑,儿子坐上皇位,可是太上皇还是护着姚怀玉,让她这个皇后看起来就像个笑柄。
“上元节后,父皇会带着姚太妃去青谷山别院修养,专心道学。”傅元承淡淡道,“母后若是愿意,也可跟着过去。”
“你!”廖太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敢信傅元承竟会这样说,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去,他便一定会点头,“这就是哀家养了二十年的好儿子?”
她笑出声,满是讥讽与心冷。
傅元承转身,眉间更冷:“二十年?母后真的养过我吗?”
说完,他径直往御座上走:“范岭,送太后回去,出正月后,迁移寿恩宫。”
廖太后身子一晃后退一步,看着儿子的背影说不出的陌生。她的儿子聪慧温润,只是偏于温厚,她曾担忧这样的脾气会被傅承韫压住,为什么明明还是那张脸,偏偏像换了一个人?
天极殿重新安静下来,傅元承批完奏章,走去隔间榻上休憩。
他手里握着一条丝绦,指尖发紧:“她还活着。”
范岭一惊,不敢回话,只将头垂得很低。
傅元承扫了一眼,冷笑:“一定是逃去城外了,她喜欢往偏僻的地方躲,逃离别人的视线。在汉安时,亦是这样。”
范岭眼观鼻鼻观心,心道别说是个娇弱女子,就算是个壮实男子掉进腊月冰河,也得丢半条命。那莹娘子多半是葬身水底,只是傅元承不愿相信罢了。
“备车,”傅元承将丝绦收好,大步迈出门去,“朕要出城。”
。
外面阳光似乎不错,窗纸透进的光线明亮,耳边是家雀儿的吵闹声。
蔚茵将窗扇错开一条缝,给屋里透气。昨晚的炭火烟大,呛得嗓子难受。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进来,手里端着簸箕,往窗边看了眼:“清姑娘,外面扎了好些灯架,你不出去看看?”
蔚茵走过去,帮着人掀开面缸,捞起面瓢舀面:“不去了,怪挤的。”
“也是,”妇人点头,将簸箕放在旧桌上,站着聊起来,“你身子刚好,先养养。安心住在这儿,三公子会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