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丁宝枝和薛邵两人,他见桌上的餐食摆得整齐,便问她:“等这么久,怎么也不吃点东西?”
丁宝枝并不看他,如实道:“喜娘说那是等你进屋后一起用的。”
薛邵拿起筷子,“那好,我陪你吃点。”
“我不饿。”
今日二人都做喜气打扮,薛邵发迹的抹额也换成了朱红织锦,许是有这份喜气加持,哪怕丁宝枝话语冷淡,也显得像是新娘子怕羞的欲拒还迎。
丁宝枝扭脸向他,发间花钿熠熠生辉,凝望片刻,她站起身绕过圆桌,在他面前站定。
薛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放下了手中木筷。丁宝枝抬手伸向他发迹抹额,薛邵只注视着她眼睛,没有闪躲。
她凑近了解开薛邵额前织锦,让他额头伤疤得以重见天日。
这回看得仔细,浅褐色一道半指长的疤,若不是躲避及时擦身而过,那箭定要穿透薛邵颅骨。
丁宝枝眼睑微颤,蹙眉问:“指挥使大人,那天晚上你满脸是血,就是因为这道伤口。”
薛邵喉头一滚,旋即抓住她右手,扳指硌得她腕骨生疼。
她挣了挣,没什么用。
薛邵紧盯着她,喜色星星点点遍布眼底,“你认得我了?”
他话音是从未有过的惊喜,似乎在为丁宝枝这块冥BBZL顽不灵的石头能够主动与他相认感到由衷的欣喜若狂。
丁宝枝平静道:“我当然认得你,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如今还是我的丈夫薛邵。”
落地有声,字字清晰。
薛邵眉心紧蹙,没从她话语里听出半分喜悦。
丁宝枝又试图挣脱他手上桎梏,却被抓得更紧,她忍痛道:“我感激大人你请旨放我出宫,可在我出宫之后,就算是泼天的恩情也该有个一笔勾销的时候不是吗?我救过你,你也还了我的恩情,我们其实早就两清了。”
薛邵眉头锁得更紧,原本在红烛下稍显柔情的眼神也不复存在。
她知道了他请旨放她出宫的事,可为何会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反应?
“丁宝枝,你觉得我娶你,是在恩将仇报?”
她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如果你经历了我这十九间的一切,就会明白我有多想平平稳稳的度过余生。我才二十不到,可回首尽是波折,倒像过了别人的大半辈子。”
丁宝枝降生丁府,小时候不受待见,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忽又被家人看重。于是十四岁进宫,以为自此就要深陷后宫的明争暗夺,转头却落选成了宫女,如此也好,只要她勤勤恳恳做事,不愁得不到晋升。
谁料她十九岁之际获选出宫,与五品女官失之交臂倒也罢了,可怜的是在回家后还要被卖女求荣,许给病秧冲喜。
命运将她捉弄得如此这般总该有个了结了吧,哪成想她夫家在大婚当晚被锦衣卫抄了满门。
正当她决心自力更生,从头开始讨生活的时候——
薛邵横插一脚,再度将她的人生牵引到了尚未可知的方向。
这让她如何才能不感到生气。
丁宝枝想到此处已然气愤得噙着泪花,“指挥使大人,我在宫里见识过妃嫔争宠,两个人为了谁的衣袍多一针绣饰能将尚服局掀得天翻地覆,可等她们到了二十岁,一夕之间全都销声匿迹,因为色衰爱弛,她们已经过了能够凭借容貌恃宠而骄的年纪。”
薛邵望着她眼中泪水,沉声问:“你想说什么?”
丁宝枝坦言,“我快二十岁了,所以在我得知可以出宫的时候,我只想用手艺讨生活,没有想过嫁人,更没有想过要嫁给锦衣卫指挥使薛邵薛大人。”
薛邵冷然问:“那姓章的呢?”
丁宝枝道:“不一样,而且那也是后话了。”
“是。”薛邵哼笑了声,冷到丁宝枝骨子里去,“姓章的不能碰你,让你当活寡妇,你乐得如此。可我不同,既然色衰爱弛,趁如今姝色犹在,按你在宫中常年耳濡目染听来看来的,你说你现在讲这些是不是太迟也太败兴了?”
“我...”
桌上烛火烧得‘噼啪’一声,引得思绪紧绷的丁宝枝偏头去看,一转头她发间金钗晃得薛邵眼晕,回过神眼中只剩她白花花的颈子。
细润洁白,如同仙侍思凡下界带入凡间的羊脂BBZL玉净瓶。
丁宝枝感到手腕一松,后腰遂被薛邵的胳膊收紧,失去重心扑进他怀中。
她两手搭着薛邵的肩,心脏跳得像只被关在笼中不断试图逃跑的兔子。
二人前胸贴着前胸,她听他在耳边说道:“我的确想过放你走,那天都送你到了丁府门口,是你的家人不争气,我不觉得你回去后能像你说的那样远走高飞如愿以偿,难道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他嗓音蒙上了层让丁宝枝倍感危险的黯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