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枝微微一笑,接了过去,“好,给我吧。”
“买酒是为什么呀?”
“烈酒能去渍,等会儿你一看便知。”
飞针走线又是一月,丁宝枝无事发生般完成了太后的贺寿礼。
期间建安王妃知道薛邵北巡,特地来府上陪她,每次都带些她那两个儿媳孝敬的糕点,丁宝枝绣着,她就在边上松鼠似的吃着。
偶尔说起薛邵,建安王妃就专挑他幼时的糗事来讲,什么上树下不来,什么挨揍干脆躲起来躲了三天,最后饿得不行才自己出来。丁宝枝听得不住发笑,后来反应过来这些孩童天真的趣事,都发生在他得知父母身亡的真相之前。
那之后他便性情大变,在心中建筑高墙,难以与人为善了吧。
建安王妃见她敛起笑意,说道:“薛邵孩子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你看他现在就知道,他小时候那张脸啊粉雕玉琢,长得像他娘,很讨他外祖欢心。若不是我以前不懂事,跟着府里人冷落他,这会儿我跟他还能更亲切些。”
“薛邵小时候为何会受到冷落?”
“因为,他外祖喜欢他。”建安王妃忆起往事只剩自嘲,“嫡孙儿都不如他这个外孙子,你说他几个姨母舅舅能待见他吗?”
侯门公府深宅大院,薛邵一个无父无母的外户子,的确处境艰难。
建安王妃盯着她穿针引线的手,突然道:“宝枝,我听说你本想在出宫后凭手艺谋生计?”
丁宝枝微微一怔,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好承认,道了声是。
建安王妃道:“我看得出你有管理才能,也不甘心就此相夫教子,薛邵固然能给你他觉得好的东西,可若是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就全都白搭,我是他姨母,我替他做这个决定,如果你还想要自食其力开办布庄,我来帮你。”
多好的一个六品典衣,浑身能耐,嫁了人却只能当个贤内助,只能为丈夫的仕途着想。
丁宝枝垂眼道:“女子经商还是少数,何况...在别人看来我身后是锦衣卫,那客人要是买到不合心意的东西,退是不退?许多事情早在我嫁给薛邵之后都不一样了。”
建安王妃调笑道:“我就说你有管理才能吧?连这一层都想到了,我哪还能放任你明珠蒙尘,既然市井小民的生意做不成,那就做王公贵族的生意!”
丁宝枝愕然看向她,刚要开口却被BBZL堵回去。
建安王妃道:“现在八字没一撇,你别急着拒绝,我有个提议,你先听听看。”
“您说。”
建安王妃点指向绣架上即将完工的经文,“寿诞上,这幅经文由我亲手展开,献给太后,薛府届时就送我们王府准备好的白玉如意,你觉得好吗?”
丁宝枝手上顿住,“您是说...”
宫中设宴薛府有帖是有帖,但终究不是皇亲,不能靠近御前,送进宫去的礼品也会被宫人们单独收在一处,不会在宴席上请太后过目,可建安王府就不同了,非但可以靠近御前,还可以亲手献礼,若是讨得太后欢心,当场便可获得封赏。
建安王妃撂下手上糕点,微笑道:“届时我会说这是你绣的,你且看我怎么跟太后说,若是太后都愿意帮你,不过开个布庄而已,你又懂行又会管人,有什么不能迎刃而解?”
*
过了几日,薛邵回京,带回北边巡查后的情报,在金銮殿与皇帝秘密对谈,上禀各地藩王的动向。
只不过这次,皇帝也有话要对他讲。
如此一来时间耽搁得稍久,殿外侯旨的宦官们都传是北边情势有变,不出一个时辰满朝文武皆知,纷纷坐立难安。
却见薛邵出了金銮殿一扫百里加急的疲态,意气风发挎着刀就回府了,徒留下一帮士大夫猜测究竟发生何事。
薛邵回京的消息早就传进薛府,徐嬷嬷张罗着将全府上下临时打扫一遍。
丁宝枝的《无量寿经》三天前送去装裱,今日刚刚到府,她来不及欣赏自己的大作,就被徐嬷嬷按在妆奁前梳妆打扮,过会儿还得推她出去迎接薛邵。
徐嬷嬷往她发髻插上挑心,正色道:“夫人,老奴不是背后告状的人,所以提前只会您一声,等会儿大人到了,老奴会说日前毛同知上门拜访的事。”
丁宝枝没料到徐嬷嬷还记着,由衷笑了笑,“既是要说,何必提前告诉我呢,你说就是了,本也没什么不能如实禀报的。”
“是,老奴谢夫人体谅。”
近一年的相处,徐嬷嬷办事爱讲规矩对丁宝珠来说早不是新鲜事,她也喜欢讲规矩,只是有时候把规矩认得太死不是件好事。不过,如果是自己手下人爱认规矩,那必然是件顶好的事。
剩下就看徐嬷嬷到底是向着薛邵,还是梁国公了。
徐嬷嬷虚扶着满头簪环的丁宝枝起身,行至薛府大门口,齐刷刷都站好了等薛邵策马而归。
等了会儿,巷口传来踏马疾驰,丁宝枝忍不住侧头去看,一抹玄青人影闯入了她毫无防备的眼底,一个多月不见他像是黑了点,也像是瘦了点,没等丁宝枝找出更多不同来,薛邵已然跃下马背,将缰绳随手递给门口家丁。
他身上气息扑面而来,丁宝枝对这气味再熟悉不过,这段日子夜里入睡,枕边挥之不去的也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