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想着,这猎户次次都没空手而回,还羡慕的紧,如今…”另一个大汉惋惜的摇摇头。
“可不是咋的,就是可怜了那娃,虽说是个傻的,可也是条命不是。这下可咋办,不会让我们家家出百家饭给养着吧?”一个刻薄的女人说道。
这下说到大家心里了,是啊,这孤儿要是没人家要就得百家饭养着,这是清溪村的族规,历来如此。可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这要是个正常人还好,也这么大了,多少能干点活儿,可惜是个需要人照料的。
人群里,林寡妇眼底闪过不忍,这好好的人咋说没就没了,几次想上前就又停下了。她养一个都够呛,再来一个,她怕真的过不下去了。虽说他没答应她,可到底在隔壁起了镇宅作用的。心里几番思量,咬咬唇就准备上前。
“小哥哥”孟雨笙糯糯的声音响起,大家让开一条道,孟家一家人走上前。孟雨笙迈开小短腿跑到萧千宸身边,拉起他的小手,说道:“小哥哥,你跟我回家吧!”萧千宸见是她,就咧开嘴呵呵傻笑“笙儿妹妹”
“哎哟,你看看这傻子,他爹都死了,还只顾傻笑。”人群里不知道哪个妇人说了一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村长,这孩子也可怜,我家笙儿和他投缘,就放在我家吧。”孟青山朝村长拱了拱手,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山羊胡子半白,眼角皱纹一笑就挤成几道深深的沟壑,只听他笑着说道:“青山呐,你可要想好,这现在还小,过两年正是饭量大增的时候。而且这孩子还是这样,你就不嫌弃?”村长一副替他考虑的样子,不忍得道。
心想:这孩子着实可怜,村里百家饭养是养的起,可到底没有家里温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因为这孩子…”孟青山指了指脑子,继续说道:“更需要人看着,我家笙儿喜欢他,年龄相仿,也有个伴儿。”
村长摸着胡子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就带回去吧,以后青山家的有需要,尽管来找老夫。”说完众人也纷纷表示有需要尽管叫大伙儿,有这样品行好的夫子,大家把孩子交给他教导,很是放心。
就这样萧千宸就在孟家住了下来,中途孟青山以采买的名义和村里人一起去了趟镇里,也了解了些消息。
这天孟青山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一张写着内力心法的纸递给几人,孟宇恒先拿在手里,字都认识,合一起就不明白了,接着孟雨蓉也是一脸懵,孟雨笙这会儿正和小哥哥大眼瞪小眼玩着呢。
孟青山只好拿过来一句句的讲解,又拿过医书讲了人体穴位,说完让几个孩子盘膝坐在面前蒲团上,孟宇恒一脸的好奇,孟雨蓉听话的坐着,孟雨笙也有模有样,萧千宸看着这样也一样画葫芦,可能他潜意识这个动作一坐,体内气息自行运作,都成了惯性。
孟青山开始教学,慢慢开始抓狂,他只懂理论,别的不会呀,孟雨笙开始坐不住了,往旁边一看,呀,小哥哥出汗了,作为一个时刻关注小哥哥的头号粉丝,得上前送慰问。悄悄爬起来往旁边挪,孟青山刚好看见,再一看旁边,好家伙,已经入定,不可打扰。
就在孟雨笙的手即将凑到萧千宸脸的时候,孟青山一把拎起她,一手捂着她的嘴,孟雨笙眼睛瞪得溜圆,眼里满是困惑“我要给小哥哥擦汗,他热了”。再把旁边俩人一起叫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出书房。
“爹,爹,那是练功么?小傻子,不,萧千宸是在练功么?”孟宇恒激动的大声问道。也不等他爹回答就又说道:“他是不是练功练傻的,书上有说练功会走火入魔,他是不是就这样?那我还是不练了,要是我也傻了,爹娘该多难过。”说着声音就有些低,哪个男孩不爱武,侠肝义胆,仗剑走江湖,那是多么潇洒的事啊。
“孟宇恒,少看点画本子,今天的论语默十遍。”还没从不能走江湖的失落中走出来就听到他爹孟青山的“魔音”入耳。“嘻嘻,哥哥笨笨,被罚了。”孟雨笙捂着小嘴儿偷乐,“biu-"心口再中一箭,心碎的声音。”
“笙儿,以后千宸哥哥再像今天一样,不能上前打扰知道么?”面对孟雨笙,孟青山秒变慈父,耐心的说。孟雨笙晃着头顶的小啾啾,会说话的大眼睛眨啊眨:“为什么呀?小哥哥出了好多汗,我想给他擦擦,衣服打湿了要喝药药。”
“他是在练功,所以会出汗,不能被打扰,记住了吗?”孟青山继续慈父中。孟雨笙记住了“出汗等于练功,练功等于不能被打扰”。
未来的某一天,萧千宸忍的额头冒出了汗,窝在他怀里的孟雨笙看到,立马跳下去远离他,急忙说“小哥哥,你快练功吧,我不打扰你。”说完还眨巴眨巴大眼睛,像是在保证。萧千宸,能怎么办,宠着呗……
孟青山为了能更好的教导几个孩子练心法,始终不得要领,便自己练起来,想着通过自身是不是能快些,只可惜他资质实在太一般。
几个月过去了,这天他一如既往的在书房打着坐,忽然身体像是一种,瓶子的瓶塞被打开的即视感。顿时四肢百骸都透着轻快,这是练成了,高兴溢于言表。
全家人都看出他的高兴,晚饭后全家人又聚在书房,这次连乔氏都没落下,理论加实践,这次通俗易懂,萧千宸还是入定最快的。
孟宇恒已经过了怕走火入魔的槛儿,重新拾起仗剑江湖的豪情壮志。就这样过了一夜,乔氏和孟雨蓉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脖子和身体像是分了家,再看孟雨笙,四肢摊开,脑袋弯成90度枕在萧千宸的腿上,口水打湿了半个裤腿,萧千宸从假寐中醒来,那不再浑浊的双眼此时透着凌厉的光。
看是乔氏和孟雨蓉瞬间隐其锋芒,点点头,就又低下头去看着熟睡的孟雨笙,眼底柔和。乔氏和孟雨蓉面面相觑,虽说早就见过几回,却还是有那么一刹那的震颤,心想这老猎户是怎么养的孩子,也忒骇人了些。
孟青山也从入定中醒来,他昨晚先是看着孟宇恒入定,没什么问题后再看乔氏和两个女儿睡着了就没叫醒他们。虽说这姿势不大舒服,说不定也有助于早日入定。
带着四人出去后,把书房留给了孟宇恒,吃完饭后,孟夫子去了族学,村里的学堂就安排在祠堂边上就叫族学,村里的孩子想学认字的,家长每月给20文加10斤粮便是束修。
走前,也给萧千宸留了学业,他现在正常了却还是不能出去,一个傻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好了,没有合理的理由,无法服众。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想见的人。
午后,一声惊呼从书房传出“啊-我练出来了,练出来了,哈哈哈哈,我以后要仗剑走江湖,我要锄强扶弱,我要劫富济贫,我要我要当大将军,我要上阵杀敌,我要……”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听的外面几人满头黑线。
“哥哥,你饿不饿?”糯糯的软萌奶音响起,瞬间打断了一个少年最纯真的梦想。
“咕噜噜,咕咕咕噜噜…”隔着一扇门都清晰无比,也是这午后太过宁静,宁静,静..
半晌,少年红着脸走出来,不好意思的喊了声:“娘,我饿了。”委屈中带着兴奋。“大弟,饭菜给你热好啦,快过来吃吧。”孟雨蓉朝他招招手。
第4章 孟青山的往事
孟青山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儿子叽叽喳喳,万字感想。他从来不知道儿子这么能说,却也没打断他的热情。
见他喝水的功夫,从身后掏出把木剑递给萧千宸,说道:“目前找不到合适的,先用着这个。”萧千宸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拱手一揖:“谢谢孟叔。”他正想要不上山时找木材做一把呢,孟叔就给他找来了,甚是感激。
孟宇恒注意力瞬时被转移,指着木剑道:“爹,你给他弄剑,怎么我没有?”“哦,这把是之前定的,你那时候不是还没练出内力么。”孟青山说完不甚在意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孟宇恒接着说:“我现在有了,你明天给我也弄一把吧。”语气讨好,孟青山悠悠道:“暂时不行,今天这把是以你的名义定的,千宸在外人看来还是傻的,用不着木剑。”孟宇恒如遭雷击,怎么办?他目光不善的看着萧千宸,想用目光把他杀死,木剑就是他的了。
“不过…”孟青山又缓缓开口,孟宇恒刷的转头,急切的看着他爹,等着下文,“此次族学考试,第一名奖品就是木剑。椴木的木剑,木匠反复打磨上浆,我看那上面还雕刻了麒麟,这么好材质的木剑,也不知道要花落谁家。”孟青山说完也不看孟宇恒,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走了。
孟宇恒在原地思索,这买的木剑和奖励的木剑是有区别的吧?是吧?到时候拿到麒麟木剑,就说把之前的木剑给傻子了。这样大家是不是都会觉得我真是个优秀的天才还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狗蛋,小栓他们会更加崇拜自己吧。
“阿恒,不仅学业好,还爱护弟妹,多好的孩子啊,要是我家的孩子也这么争气就好了。”
“阿恒哥哥,有了这麒麟剑,以后你就是大将军,我们跟着你打仗。”
“阿恒啊,哎哟,你这剑可真气派!”
“阿恒..”
“呵呵呵呵..”孟宇恒托着下巴,想到那场景,自己就是村里最靓的仔。
“阿恒,阿恒,吃饭啦。”乔氏连连叫了几声,都没叫醒儿子,吓了一跳,这家里刚好了一个别又傻一个,经不住的。
“嗯?娘?嘿嘿,想事情,想入迷了,吃饭是吧,刚好饿了,今天有没有肉啊?娘”孟宇恒回过神打着哈哈道。
“有,你爹从族学带回来的。”乔氏边说边和儿子往厅堂走。
孟宇恒为了那把麒麟剑比往常更努力了。不努力不行啊,族学还有两个学习的好苗子,孟青山把他们三人和启蒙的孩子分开教导。
时间就在平淡中度过,自从练习了剑法,萧千宸每天上山,带着他的木剑,在山里找了一块平地,练习萧家剑法。
每每挥的手都抬不起来,汗水打湿了衣裳,才停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狂躁不安的心片刻安定。
“小哥哥,你怎么啦?怎么不开心?”萌团子孟雨笙望着萧千宸奶奶的问道。“我感觉孟叔有事瞒着我。”萧千宸看着孟青山的方向,回着孟雨笙的话。自从他清醒后,孟家人对他很好,家也很温馨,他是个敏感的孩子,总觉得孟叔每次看到他都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你去问爹爹呀。”孟雨笙很不解,有问题就问呀,爹爹说"不耻下问”,拉着小哥哥的手找他爹去了。“孟叔,我想问问我爹,他是不是真的..”萧千宸有点难过,他虽然没什么记忆,清醒的经历也不怎么美好,心里还是不希望爹就那样走了。能把内力传给他,可见父亲是会武的,如何会轻易丧生在野兽手上,他有些不信。
孟青山有些诧异,他早就觉察出萧千宸的聪慧,且孤冷,除了和笙儿亲近外,其他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家里人也有意迁就他。看他坦诚布公的找他,孟青山一股脑的将实情都告诉了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盒子,掏出里面的玉珏递给他,末了说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也想要报仇,可你毕竟还小,习武之事也非一日之功,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你的敌人很强大,与其糊涂的过着,不如就有目标的活着。”
耳边似还回着孟青山的话:老猎户不是他爹,他的亲生父亲被仇人杀死,身上还被安着通敌的罪名,老猎户也是为他而死的,他恨。
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红光,戾气横生,手里的木剑挥的飒飒作响。直到少年脱力的瘫倒在地上。孟叔说:“仇恨可以是磨砺自己奋进的动力,不可被它操控,成为心魔,与习武有碍。”
稍缓起身走到一旁捡好的柴火边,背着下了山。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趣事,乔氏说道:“村长家的孙媳妇生了,夫君,你改天去镇上买点东西回来,我和阿蓉去一趟。",孟青山笑着应下,他和乔氏是当时还是太傅的乔俊德做主的,那时他还是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候选,被当时还是太傅的乔俊德看中。只是没想到在会试时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大事,会试泄了考题,所有考生成绩作废,成绩优异的学子被调查,一时人心惶惶。此事最终查到太子头上,他也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受了无妄之灾。”
“青山,是老夫连累了你,以后巧巧就托付给你了。”乔俊德沧桑的脸上满是沟壑,本就苍老的脸因为会试一事更老了,背又弯了三分。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与太子无关,一国储君如何会做有损根基之事。作为太子的老师,最终把此事揽在了自己身上,全家被判了流放。事后由天子亲自出考题,所有考生加试以示皇恩,安抚天下读书人了已此事。
可惜乔俊德还未出京城就病死在牢里了,姨娘也一起去了,乔俊德只有一个女儿,早年夫人去世就没有再娶,只把伺候夫人的大丫鬟抬为姨娘照顾乔巧巧,多年也未再添子嗣。
祸不及出嫁女,处理完乔俊德身后事,孟青山便带着乔氏回了清溪村。京城旋涡已不适合再呆,看不清形势时远离才是明哲保身。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未到宁县就收到家里的来信,父亲病重,因为之前会试怕影响他便没有通知,紧赶慢赶还是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母亲因为伤心没过半月便也撒手人寰。
接二连三的打击,孟青山也倒下了,清溪村的村民淳朴,又感念孟青山考取秀才后挂靠了不少田地,大景朝有令,凡有功名在身者可减免名下田产赋税,孟父孟母没有多少田地就把一些村民的地算上,也算给孟青山博了个好名声,这些年给村里免了不少赋税,有粮了大家日子没以前那么艰难了,这时就有交好的村民经常上门看顾。随后又查出乔氏已怀有两月身孕,大起大落的情绪,加上丧父时大病一场,胎象很不好,孟青山不得不打起精神。
乔氏怀胎中,孟青山才想起从太傅府带出来的东西,慢慢整理起来。大景朝建国100多年,在位的景昭帝,育有8子12女,皇长子景昱,皇二子景荀,三皇子景旭,太子景昇,五皇子景昊,六皇子景旻,七皇子景时,八皇子景明。
其中太子的外家是丞相陆简,大皇子年长,其母湘妃早逝,养在皇后膝下,五皇子景昊是刘贵妃之子,外家是兵部尚书刘显,很得圣上圣心。二皇子三皇子分别是荣嫔和琪嫔,其外家不显,剩下的皇子均年少,八皇子更是还在襁褓。如此一事五皇子最得利,既打压了太子丞相,又绝了太傅一脉,相当砍去太子一只手臂。
此后,孟青山安心在清溪村做起了教书先生,表面看似已归隐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