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樱桃小酒
时间:2022-06-25 06:34:25

  “……不用你如此,我自护你。”
  秀秀看向他,轻声道:“多谢。”
  说着,便从他的怀里起身,一点点往外走去,刚开了门,便听身后崔道之道:
  “明日朝堂,除了该有的举措,我会跟陛下说,你我早是过了门的夫妻,只是还未举行婚礼。”
  崔家跟王氏有血海深仇,若秀秀当真是王氏的女儿,崔道之就算不杀她,也断断不会娶她,那是欺师灭祖的事情。
  一个视父兄为精神支柱的孝子,做不来这样叫人戳脊梁骨的事。
  秀秀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便抬脚跨出门槛,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崔道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或许永远再抓不到她的心了,无论爱还是恨,全都没有了。
 
 
第83章 崔道之吐出一口黑血……
  秀秀没有被送往刑部大牢, 而是被带到了掖庭的一个关押人的小屋子里,她扶着门框进去,只见里头阴冷潮湿,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实在这里呆着 ,可别犯浑,否则爷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身后那个叫苏标的一声响亮的粗吼,震得烛光抖了三抖,秀秀转了身,只听‘吱呀’一声响, 门被关上, 门外那苏标和薛崇明的身影很快被挡住。
  那门不隔音, 在里边很容易听见外头人谈话。
  “苏大人,怎么不叫人检查她身上?”
  “怎么检查?难不成叫我这大老粗去扒人衣裳?我可做不来,要不薛大人你去?”
  ……
  两个人互相拌着嘴,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秀秀静静听着,她身上的烧刚退,如今正虚着, 站得久了, 只是没力气, 便理了裙摆随意坐下。
  不多时, 门开了, 只见进来一个宫女, 她垂了眼,并不作声,走至秀秀跟前,等她出去后, 秀秀的脸已经大变样,瞧着与市井里普通的民妇无甚区别。
  秀秀坐在那里,只听她在门外道:
  “回大人,里头那位背上并无任何胎记。”
  很快,她便听到了薛崇明的质问声。
  折腾了半晌,秀秀着实有些乏了,便倚着墙壁闭上眼睛。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崔道之为何叫她安心跟来,原来他早就在宫里安排了自己人……
  半梦半醒之间,只听门又开了,一阵脚步声传来,秀秀知道此刻有人在看自己,但还是佯装睡着,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长这模样,哪里能跟王氏扯上半分关系?”
  这回,是个尖嗓子的男人,秀秀听说,宫里的太监因去了根,说话便是这个样子。
  脚步声再度远去,秀秀睁了眼,轻咳了两声,立即听见外头有人道:
  “来人,拿一床棉被来,这要是在这里冻死了,咱们都没得交差。”
  不消片刻,便有人扔了一床棉被进来,秀秀拿过来,拍了拍尘土,随即铺在榻上,躺了上去。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秀秀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知道,等到天一亮,迎接她的只有两个结局,一个便是崔道之接她回去,而另一个则是皇帝将她赐死,同她那个连话都没说过的亲生母亲一道,死在这皇宫里。
  其实在她看来,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听闻当今皇帝是个眼里揉不得渣子的性子,王氏生前作恶多端,是天下公认的妖妃,他若认定自己是王氏的私生女,不管是为了私情还是公事,大抵都不会放过自己。
  而此时,崔道之若要保全她,便是在拿整个家族来与皇权对抗,她不认为他会当真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
  或许,今夜便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一束强烈的光透进来,秀秀被刺得眯了下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一声一声,踩在人的心上。
  秀秀眼睛适应好光线,起身回望来人。
  崔道之站在光影里,看不清神色,片刻之后,他展开手中的大氅,过来将她裹着抱起。
  “走吧,回家。”
  -
  初秋的天气,难得出了大太阳,天上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秀秀抬头看了眼,随即便收回目光,被崔道之抱着出了掖庭。
  宫道狭长又幽静,满眼都是大红的宫墙,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崔道之的脚步沉稳轻缓,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离得近了,秀秀恍惚间闻到一股药味,但她只当是从他身上香包里散发出来的,并未当回事。
  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两人才终于出得宫门。
  往日寂静的宫门外,此刻显得有些热闹,不少大臣也不知在等什么,这时还没离去,见着崔道之抱着那女子出来,都忍不住撩起帘子看。
  想起方才在朝上发生的那一幕,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叫大将军那样的人在朝堂上当众为她赌咒发誓。
  若陈氏为王氏之女,便叫他崔道之无嗣而终!
  这样的誓言不可谓不毒,便是陛下听了也很是震惊,大梁朝的人对鬼神很是敬畏,一般从不轻易赌咒发誓,便要发誓,也势必不会拿子嗣之事开玩笑。
  大将军既敢这样说,想必外头那传言多半是假。
  再加上大将军托出他同那陈氏已经在外成亲一事,众人便愈发怀疑起外间的那个传闻来。
  大将军对王氏有多恨,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会娶她的女儿?简直是无稽之谈。
  众人心里明了,此事多半是有人想往大将军身上泼脏水罢了,官场上的那些腌臜手段,不就那么回事么……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崔道之将秀秀的脑袋往怀里一按,飞快抱着她上了马车。
  秀秀一夜未睡,此时难免有些发困,她半掀着眼对崔道之道:
  “……没想到我真能出来。”
  崔道之似乎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应当信我。”
  秀秀点点头:“我是安全了么?”
  “暂时。”
  秀秀仔细琢磨着他这两个字,不作声,这个意思便是,只要皇帝在位一日,她的性命便时时悬在刀刃上。
  秀秀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还给崔道之:
  “多谢。”
  崔道之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待自己,好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般,时时刻刻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穿好。”他没接,起身下了马车。
  外头赵贵注意到崔道之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去搀扶他:
  “二爷……”
  崔道之推开他的手,只道:“送她回去。”
  赵贵急得不行,“可二爷您这……”
  “……照我说的做。”扔下这句话,崔道之便转身重新入了大内。
  等他出来时,赵贵已经送了秀秀回来,一见他的面,赵贵眼‘唰’的一下红了,只见崔道之面色惨白,走过的地方全是血。
  “二爷——!”
  赵贵并几个府兵急急跑过去,发现崔道之身后的那块布料一片通红,几个人急忙扶他上了马车,掀开他的衣裳一看,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贵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那帮黑心的,怎得下了这样的重手……”
  虽然知道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相信二爷的话,放夫人回去,可……可二爷昨日才被老夫人用藤条抽过,夜里因为担心夫人忙得连药都顾不得上,伤口发了脓,如今又挨了四十军棍,这可怎么得了……
  崔道之听他哭得头疼,“回去。”
  “是是!”赵贵连忙反应过来,二爷的伤耽误不得,便催车夫快走,“二爷,大夫早已请好了,如今就在家里候着呢,您别担心。”
  闻言,崔道之只道了句:“叫他先到夫人那里去。”便闭了眼。
  赵贵一愣,这才明白自家二爷还惦记着夫人昨日着寒发热的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二爷对夫人这样好,时时刻刻惦念着她,然而连他这样在身边伺候的人都瞧得明白,夫人对二爷半点不上心,但二爷却好似瞧不见似的……
  赵贵有些替崔道之觉得不值,可又想起从前崔道之是如何待秀秀的,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都是孽啊……
  国公府的人瞧见崔道之满身是血的回来,惊惧不已,忙作一团,老夫人听说后,更是差点晕过去,被人搀扶着过来,瞧见崔道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跺脚道:
  “孽障,孽障……你是要把我的心给掏空了呀……大夫,快叫大夫来……”
  众丫头婆子忙得脚不沾地,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出去。
  大夫终于从秀秀那边过来,一进门,便闻见一股血腥气,再瞧见崔道之的背,不禁倒吸一口气。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大夫才扶着腰从里间出来,向老夫人那里复命去了,只留几个丫头婆子还有赵贵在里头伺候。
  赵贵正给崔道之整理新换的衣裳,却见他眼睛微微睁着,看向外头。
  “……二爷,您要什么?”
  这个时候,别不是饿了,“奴才这就叫人端饭过来……”
  饭端来,崔道之却闭了眼,问:
  “……她知不知道?”
  “什么?”赵贵反应片刻,这才明白崔道之问的是秀秀知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大夫是被从她那里叫来的,她如何不知呢。
  赵贵一时垂下脑袋,端起一碗粥,拿勺子舀了下,顾左右而言他:
  “……二爷,您快一天没进食了,好歹吃点,我们做下人的也心安……”
  崔道之脸色有些难看,道:“出去。”
  赵贵一愣,放下碗,“二爷……奴才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说着,便起身飞快跑出去。
  这时,老夫人进来,坐在床边,看了眼一点没动的饭菜,半晌无语,最终,也只是起身,被人搀扶着缓步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贵终于回来,却只是垂着头在外间来回转悠不敢进去,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才掀帘而入。
  崔道之虽闭着眼,赵贵却知道他醒着,就等他的回话。
  他使劲低垂着脑袋,道:
  “二爷……夫人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正歇着,怕是来不了……”
  崔道之冷冷睁眼看他,赵贵立即将实话说了出来:
  “奴才将您的事说了,夫人只说二爷您如今需要的是大夫,她帮不上半点忙,便不来添乱了……”
  赵贵大着胆子抬眼,看见他们家二爷忽然自嘲般冷笑了一下,眸色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猩红。
  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碗筷尽数掉落在地,随即便是一口黑血喷洒在上头。
  “二爷——!”
 
 
第84章 “秀秀,我们成亲。”……
  今岁的秋天来得有些早, 不过才入了九月,树上的叶子便已经变黄,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风一吹,落得到处都是。
  李婆子安排底下的小丫头们拿着扫帚仔细将祠堂前头的落叶扫净了,青石板上见不着灰,这才叫她们出去,自己洗了手,轻脚进了祠堂。
  老夫人手捻一串沉香木佛珠, 跪在蒲团上, 口中默念着《地藏经》, 待念完一段,睁眼望着牌位缓声开口:
  “……你二爷今日怎么样?”
  李婆子在她身侧跪下,“老奴瞧着二爷今日精神头还好, 有您天天念经为他祈福, 再加上二爷身子骨原本就比常人硬朗些,您着实不必担心。”
  当日二爷吐血,老夫人着实吓得不轻, 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只是也不知老夫人是不是还在同二爷怄气, 这些日子也没去瞧过几回, 只让自己每日里去看, 回来同她禀报。
  想来, 二爷在朝堂上那番话着实惹怒了老夫人。
  ‘无嗣而终’。
  多么锥心的四个字,二爷起的誓也太大了些,他不信神佛之说,可老夫人却信, 陈氏的身份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誓岂不是在扎老夫人的心?
  “哼,谁担心他,我是在担心崔家。”
  李婆子听着老夫人口是心非,也不揭穿,只是起身点了三炷香递给她。
  烟雾缭绕间,老夫人起身,将香插在香炉里: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对敌人宁肯错杀不肯错放的人物,岂能因你二爷在朝堂上的一两句誓言便轻易放人?”
  李婆子一愣:“老夫人的意思是……”
  老夫人从她手里接过拐杖:
  “陛下如今有不得不用老二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我暂时想不出来……”
  这个恐怕只有陛下和崔道之两个人清楚。
  如今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之事大多是大皇子在做主,瞧着他的太子之位算是稳了,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陛下的皇子中还有一位七皇子,他的养母王馥郁倒台后,他可是一点没受到波及,反而因为侍疾勤勉被陛下夸赞,而大皇子近日因处理政务不当,没少被陛下斥责。
  “……老夫人?”只听李婆子在耳边提醒,“您小心门槛。”
  老夫人低头一瞧,发觉自己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祠堂门口。
  她被扶着出去,临了回头,瞧见丈夫和大儿子的牌位,想起前段日子两人的忌日,崔道之拖着病体过来给父兄磕头的场景,不禁叹了口气。
  这孩子这样死心眼,若是跟他屋里的那个人再闹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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