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崔道之连眉头都没皱,瞧她浑身泛起的微红,吻她的鬓角。
“……秀秀……”
“……”
“秀秀……”
“……”
崔道之只是一遍遍叫秀秀的名字,最终,在他将秀秀抱在身上时,终于听见她在无尽的潮湿中喊了一句:
“……崔……道之……”
崔道之心口发烫,捉住她无意识伸向空中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随即十指相扣。
他像是在冬日里行走太久的旅人,只能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取暖,即便只有片刻的暖意,即便那暖意是假的,也心满意足。
“等十天后咱们就成亲好不好,那个时候,你院里的那颗柿子树上的柿子也该彻底红了,我提前问过了,不会酸。”
也不知秀秀有没有听到,她抱着他的臂膀,脸贴在上头,奔向最后一抹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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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之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不但如此,还增添了好些牙印和划痕,赵贵瞧见的时候,不禁微微张大了嘴巴,想劝几句,但瞧见自家主子微微舒展的眉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崔道之上了药,又进里屋去,陪秀秀躺了好一会儿,哄她又睡着了才出来。
朝廷这段时日的政务虽大部分仍由大皇子处置,但他手中的实权却仍旧少得可怜,陛下又迟迟不立他为太子,因此他这段时日显得颇为急躁,有好几件政务都处理失当,叫朝中的好些大臣们颇有怨言,连带着同他沾亲带故的薛崇明也受到了排挤。
“听说,好些主意都是薛侧妃给大皇子出的,因为这事儿,大皇子不但冷落了她,还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她,很是叫她没脸。”
崔道之听了,也只是淡淡垂眼,呷了口茶,“等过几日,就说我伤好了,又要办婚事,喜上加喜,告诉七皇子,我这里有上好的弯弓,把他请来。”
赵贵一听,不免哑然道:
“七皇子……咱们一向同他没什么往来,而且他是王氏的养子……”
崔道之抬眼:“照办便是。”
赵贵难得见崔道之如此好脾气,没有对自己冷脸,便连忙应是,然后问:
“可要请大皇子?”
“不。”崔道之将茶盏放下,“不请,若是他们那边的人要来打听,便将消息透漏过去。”
赵贵愣了片刻,躬身称是。
瞧见外头起了风,崔道之嘱咐道:“叫丫头把窗户关好,别冻着夫人,你随我去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赵贵点头,随即吩咐丫头进里间去,自己则随了崔道之出去。
等回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崔道之下意识掀帘进去,想唤秀秀起来吃饭,却见拔步床上空无一人,被褥早已经凉了。
他抿唇,“夫人呢?”
丫头赶忙跪在外间回话:“二爷您走后没多久,夫人便回去了,奴婢们拦不住……”
崔道之听着,慢慢往床上坐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沉声开口:
“......知道了,去吧。”
地上的矮桌和棋盘早已收拾妥当,重新摆放在榻上,就像她没来时一样。
窗外,秋风呼呼吹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听见‘霹雳啪嗒’的雨声,伴随着阵阵闷雷,传入耳中。
赵贵在外间看着人摆好了饭,在外头喊人,却迟迟没有听见动静,深怕里头出事,赶忙微微掀开帘子往里瞧。
只见崔道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生病而有些消瘦的脸庞隐没在烛光的阴影里,瞧不分明。
赵贵回头去瞧桌上的饭食,见几乎全是厨子做的河州菜,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帘子,退了出去。
第86章 你不想恨我,那再喜欢上……
崔道之要同秀秀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 国公府放出的消息是,夫人早在河州时便被大将军抬为正妻,此次只不过是为了补全应有的礼节而已。
此消息一出, 不但世家勋贵,便是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虽当初便听说大将军为了这个房内人闹出了不少事,但贵人过分宠爱姬妾这种事情从古至今也不是没有过,并没什么稀奇,在众人看来, 此女便是再得宠, 也不过是个玩物, 抬为贵妾也便顶天了。
谁也没想到大将军竟然当真娶了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为妻,世家子弟与庶民不通婚的规矩在他眼中仿若一张废纸。
一时间,大梁上下皆以此为奇闻。
对于外间的言论, 秀秀自然也有所耳闻, 她每日叫身边的丫头打听外头的趣事讲给自己听,听到有意思的地方还会笑。
当时崔道之就站在她身后,丫头先瞧见他, 吓得立即跪下, 而他却只是走过去摸了摸秀秀的头发, 将自己新打的簪子插在她头上, 并未说什么。
夜间, 他抚慰着秀秀的身体, 教她享受他带给她的快乐,秀秀眼角一片胭脂红,指甲深深陷入他紧实的背上,他却还觉得不够。
他要她更高兴、更舒服、更加离不开他。
仿佛只有如此, 才能填补他心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空洞。
崔道之身体渐渐好起来,与秀秀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没不耐烦,只是偶尔会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崔道之理她汗湿的乌发,问她在看什么,秀秀只是摇了摇头,对他道:
“叫人再开些汤药来吧。”
崔道之下意识手摸上她的脑袋,“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方才伤着了你?”
就在他起身叫人之时,衣袖被秀秀拉住,崔道之回身,看见她整个人窝在被褥里,露出的肩头上还残留着他的牙印,她看着他,轻声道:
“是避子汤。”
此话一出,崔道之久久没有动作,床帐外,烛光不住摇晃,应和着窗外的秋风,‘噼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崔道之忽然一把掀开床帐,长腿一伸,下了拔步床,一身月白寝衣背身站在床前,高大修长的身体将烛光尽数遮挡在外。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张冷俊的脸再加上宽肩、窄腰、长腿,叫他在人群里十分惹人注目,堪称翩翩佳公子。
然而也许是从小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缘故,他身上的煞气太重,叫人看见他第一眼便心生恐惧和敬畏,忍不住想逃。
然而此刻,这个让人惧怕的大将军却一动不动,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做出什么事来吓着身后的人。
有丫头听见动静,照规矩进来送水,却听崔道之冷声道:
“滚!”
丫头吓得连忙将水放在外间,关上门出去。
就在秀秀以为崔道之要走时,却见他只是去关了窗,不一会儿再度回到床上来。
他狠狠揉搓她,像是在出气,秀秀微蹙着眉,“……疼。”
要命,她如今也学会这样撒娇。
明知她许是做戏,崔道之仍旧忍不住手劲放轻,在她耳边道:
“疼?你也知道疼?在河州提过一次如今又提,非要如此气我,嗯?”
纠缠间,两人的发丝缠在一处,秀秀抬手,被崔道之按住:
“……不许解。”
秀秀被他握着手腕,抬眼看他,也没再去纠结头发的事,随即闭上眼睛。
见她如此,崔道之捧她的脸,“……秀秀,你什么都不用怕,若有了,咱们便生下来,不要那劳什子的药。”
秀秀睁眼,点了点头。
崔道之喜出望外,狠狠亲了她一口,“好秀秀!”
然而下一刻,便听见秀秀道:“左右有大将军起的那誓,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怀不上。”
崔道之动作一顿,但是很快便冷笑一声,手钻进秀秀衣襟里,见得她浑身变红,方才道:
“若起誓作数的话,大梁早在太宗爷那一朝便没了,神佛之说,从来无稽之谈,不过是历代皇室拿来治理百姓和官员的手段罢了。”
太.祖开创大梁前,曾对跟随自己一起打江山的部下言道,若他日他能开创霸业,当上天子,便与他们共享天下,否则便二世而亡。
然则,在他登基称帝第五年,便将从前有功的一干部下尽数杀死,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而大梁朝如今却已经历经十六位君王,三百二十八个春秋。
秀秀听着他的话,没有吭声,她此时身子已经不知不觉侧躺,崔道之于是顺势歪在她身后,抬起她一条腿。
两人的鬓角同时沁出细密的汗珠,崔道之观察着秀秀的神色,找准位置。
帐子里太热,崔道之干脆把被子掀了,烛光下,他不住轻吻她耳后的肌肤,哑声问她:
“……还想着喝药么?”
帐子里越来越热,秀秀整个人好似要被热气打散,她没吭声,只是回头望他。
崔道之被她看得软了心肠,手上力道却不放轻,想要叫她彻底打消念头,便故意吓唬她。
“……你若敢私自找人煎来吃,那些帮你的人便一个都活不了,知道么?”
秀秀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问:“……好了吧……我累了……”
崔道之先前那副强硬再装不下去 ,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吻她:
“……好秀秀,心肝儿,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然而他这一会儿实在太久,秀秀没有等到,便晕了过去。
崔道之亲自抱着秀秀沐浴,等出来后,已经是丑时,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
他挨着秀秀躺下,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拿帕子轻擦她微湿的发丝,随即将帕子一丢,换了手轻梳起来。
半晌,他的手慢慢下移,最终放在秀秀的小腹上。
烛光不断闪动,崔道之拥着秀秀,神色昏暗不明。
“既然你不想恨我,那再喜欢上我也不成么?我要的不多,一点足矣。”
秀秀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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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秀秀起来时,早已日上三竿,崔道之不在房里。
丫头见她醒了,赶忙过来替她穿衣,秀秀实在是腰酸背痛,动弹不得,也便由她,“多谢。”
“夫人折煞奴婢了,二爷走时嘱咐,今日他要在家里宴请七皇子和一些交好的臣工,午饭便不同夫人一起吃了。”
秀秀点了点头。
用过饭,秀秀叫人拿纸和笔来。
“夫人可是要练字?”丫头一边磨墨一边问。
练字好啊,早前二爷怕夫人无聊,专门找来字帖来给她练,夫人却一直没动过,如今竟要拿出来了,二爷若是瞧见,不定多高兴。
“不是。”
丫头一愣,“那夫人要写什么?”
秀秀没吭声,只让她出去,等写好了,看着最右边的三个大字,秀秀眸色微深,等字迹等干了,才妥帖将它收好,想着等成亲那一日再拿出来,叫崔道之签了,至于他到时会是什么态度,是高兴还是暴跳如雷,她并不在乎。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刻,秀秀方才出来,去园子里消食。
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子,这是为了过两日大婚所布置的,园子里有不少丫头婆子,见到秀秀,皆是满脸堆笑,行礼问安。
秀秀往前头清净的地方去,一路看见许多菊花,到了尽头的亭子处,却是桂花香满枝头,秀秀便随意摘了点拿帕子包了,打算晒干了放在荷包里熏香。
刚抬脚上了走廊,便看见一个香包落在地上,拾起一看,却见上头绣着一条四爪蟒。
正愣着,忽见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来,将香包夺了去,秀秀抬头一看,只见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个头只比她高一点,看见她,先是一惊,随即指着她道:
“你就是——”
“她是臣的内人。”
崔道之不知何时过了来,搂着秀秀,对跟着她的丫鬟们道:
“外头风大,送夫人回去。”
丫头一左一右搀着秀秀,“夫人,咱们走吧。”
秀秀没吭声,跟着她们离去。
期间,那个少年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
“大将军,你别娶她了,你把她送给我,叫她进宫去陪我玩儿,我再叫父皇赏好的给你,如何?”
跟着七皇子来的内侍听见这话,立时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在背后拉他的衣袖。
七皇子只一张天真的脸望着崔道之,见他迟迟不说话,这才忽然笑开,将那香包交给内侍,由内侍重新给他佩戴上,叹了口气道:
“无趣,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无趣,连个玩笑都开不起,还不如玩弓箭有意思,但父皇如今这样,我连弓箭都不碰了,大将军,你的那些收藏,等下回再看吧。”
崔道之静静看着他,道:“七皇子纯孝,可为天下表率。”
“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哥哥听见要恼的。”
“说起这个……”七皇子看了崔道之一眼,笑道:“大将军近日怎么不跟大哥哥来往了?这次也没请他来。”
“殿下希望臣请他么?”崔道之淡淡道。
七皇子嘴角带着属于少年的无害的笑:“自然不希望,大将军,父皇想必也不希望。”
崔道之没吭声。
最后,就在要出去时,七皇子忽然转身,后退着对崔道之道:“大将军,我能常来你家玩儿么?”
这话问得十分无害,仿若只是一个小孩子太过孤独,想寻些热闹而已。
崔道之抬脚带他往前走,“臣家里无趣的很,还是宫里好玩些,七皇子觉得闷了,可以随时招臣前去解闷。”
“好吧。”七皇子笑嘻嘻地越过他,大步往前厅跑去。
崔道之走在他身后,眸光如潭,幽静却深不见底,很快,一根树枝被他踩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