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晴大惊,旋即才问道:“太后娘娘怎得突然要见我?”
山嬷嬷连忙摆手:“慈宁宫派来的太监在正堂里等着呢,小夫人快去换上冠服,其余事由夫人自会与您细细说来。”
刘婉晴也只此事不可轻怠,便让马嬷嬷接过冠服,匆匆回了端方院。
换好冠服后,东昉又跑来了正屋,只立在屏风外道:“世子爷要小的告诉夫人一身,将莹雪姑娘带上。”
刘婉晴脸色一僵,她心内虽不明白傅云饮为何要让莹雪也一同入宫,面上却不敢拂了傅云饮的意。
“知道了。”刘婉晴道。
刘婉晴便带着莹雪与冬至一齐去了正堂内,沈氏已穿戴好了诰命夫人的服饰,眼瞧着刘婉晴带了一箩筐仆妇,便沉声道:“只许带一个丫鬟进去伺候。”
刘婉晴便只得咬咬牙带走了莹雪。
去宫里的马车上,沈氏虽打扮的雍容华贵,可那张铁青的脸上却满是阴霾之色。
刘婉晴张了张口,却不敢与她搭话。
还是沈氏怕自己这个儿媳妇会在宫里失了仪,便道:“一会儿你在宫里只跟着我行事就好了,一句话也别说,一句话也别问,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沈氏这话说的吓人,刘婉晴也不敢细想内里的深意,便乖顺地应了是。
一行人到达宫门后,便有两个面白如玉的太监在拱门外候着。
沈氏与刘婉晴下车后,便极客气地上前塞了包银子在左边的太监手里。
那太监掂了掂这袋沉甸甸的银子,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道:“太后自小便是看着世子爷长大的,如今世子爷既娶了亲,太后必是要亲自过过眼的。”说着,他便打量了一番沈氏身侧的刘婉晴。
宫中的太监慧眼过人,只一眼便瞧出了刘婉晴的色令内荏,通身上下虽有股子大气端庄在,可到底下盘发颤,胆子过于小了些。
“公公说的很是。”沈氏笑道。
莹雪低着头静静跟在沈氏与刘婉晴身后,一行人走了许久的宫道,又绕过好几扇宫门后,方才走到了慈宁宫殿前。
莹雪不敢乱看,只在心内感叹了一番慈宁宫的富丽堂皇。
沈氏与刘婉晴二人也吊起了一口气,由着两个年纪偏小些的太监引着进了慈宁宫正殿。
绕过一道百鸟朝凤的屏风后,莹雪便被两个宫女拦了下来。
沈氏瞥了莹雪一眼,道:“去外间候着吧。”
莹雪称是,便立在了慈宁宫外间的庭院中。
约莫过了一刻钟,慈宁宫的正殿内传出了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莹雪虽被唬了一跳,却不敢四下张望。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一脸疲惫的沈氏方才带着刘婉晴走出了慈宁宫。
莹雪连忙迎了上去,余光瞥见了刘婉晴脸上的泪痕和她红肿的眼圈。
沈氏长吁了一口郁气,笑着与不远处的一个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那太监脸上的笑容很是有些谄媚:“夫人客气了,观赏御花园的这等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可见夫人很是得太后之心呢。”
沈氏心内苦笑,面上却自谦道:“公公过奖了,太后娘娘可怜我等乡野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赐下了这等殊荣,臣妇心内自是感激不尽。”
也不知今日那太后想了什么法子来磋磨人。
那太监将沈氏一行人引到御花园后,便不再往前多走一步,沈氏客客气气地送走那太监后,方才叹道:“都给我把皮拧紧些。”
沈氏身后的山嬷嬷瞧见了刘婉晴脸上的惊惶之色,立时便道:“小夫人,这御花园内菊花可当真是开的好极了。”
说罢,又顺势贴近了刘婉晴一步,轻声道:“小夫人,这宫里处处皆有眼线,您可不能这么哭丧着脸。”
沈氏自然也瞧出了刘婉晴的胆怯之意,这却也怪不到她头上去,一是太后传召的十万火急,自己来不及与她说清楚宫里的利害关系,二是小孩儿家,没经过什么事,方才又被那太后尖酸刻薄的恐吓了一顿,如今自然是吓破了胆。
刘婉晴眼中的热泪仍在眼眶中打转,只下一秒便要夺眶而出,恰在此时,前头响起一阵女子的娇俏笑声,声音张扬肆意,仿若入了无人之境。
沈氏与山嬷嬷面面相觑了一阵,心内皆想起了太后的内侄女林贵妃,那最是个飞扬跋扈的狠辣女人。
沈氏只得对山嬷嬷说道:“扶小夫人去个偏僻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我由这个丫鬟服侍便行了。”指的便是莹雪。
山嬷嬷虽放心不下沈氏,可刘婉晴这样失态,若是被那林贵妃撞见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山嬷嬷只能扶着刘婉晴往另一侧偏僻的小路里走去。
沈氏则带着莹雪往女声响起的地方走去,眼瞧着莹雪垂着头,脸上并无害怕之色,沈氏不免笑道:“倒是个胆大的丫鬟。”
两个绕过一段石子路,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贵妃仪仗。
沈氏道:“一会儿若是她刁难我,你便也机灵些,早些磕头求饶,好歹能留条命在。”
莹雪听着沈氏话里的深意,仿佛这个林贵妃和镇国公府的人有仇一般,昨日世子爷从宫里回来后心情不佳,是否也和林贵妃有关系?
第27章 宠爱 “别怕,我不会再让人伤了你。”……
莹雪心内千回百转, 回过神来时,林贵妃已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迎了上来。
沈氏恭敬地行礼问安,姿态已摆的极为谦卑:“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莹雪听得一道略显尖利的女声自上首响起:“哟, 镇国公夫人倒是稀客。”
御花园内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于沈氏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妇来说,跪久了也是一种折磨,可林贵妃却丝毫没有叫起沈氏的意思。
“本宫今日难得有兴致来御花园内散散心,谁成想却碰上了镇国公夫人,可见本宫与夫人也是极投缘的。”林贵妃扬起纤细的玉指,捻了朵妍丽花圃内的芍药花, 大有与沈氏继续话家常的意思。
莹雪担忧地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沈氏之上, 她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若是沈氏今日被这林贵妃磋磨狠了,她这小小奴婢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
沈氏的双膝处的确传来了一阵酸麻刺痛的不适之感,可她当年从落魄宗室之女嫁给上京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 便没少受当时的林贵妃(现在的太后)的磋磨。
这般罚跪已是家常便饭, 当年她能忍得,如今自然也能忍下去。
“娘娘凤体尊贵,臣妇蝼蚁之身, 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沈氏岿然不动, 好似根本察觉不到膝下的疼痛一般。
而林贵妃脸上的笑意却陡然一寒, 说出口的话音也带着几分狰狞之意:“国公夫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莹雪只在心内暗暗称奇, 好歹沈氏也是个一品诰命夫人, 林贵妃却仿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般, 盛气凌人的态度叫人心生畏惧。
林贵妃的确是厌恶极了沈氏这般宛若傲骨霜梅的清倔模样,再配上她那年近四十仍貌美不俗的如玉容颜,当年陛下爱怜她至深的传闻,可见也不是空穴来风。
林贵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心中的愤懑无处安放,却被身旁的心腹宫女拉住了飘袖。
两个宫女的眼底满是劝诫之意。
林贵妃这才收敛起了几分怒意,方才的失态神色霎时消散,又恢复了那般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
她膝下已有了三皇子,如今正是在力争储君的关键时候,虽则她和三皇子身后有姑母一派护着,陛下这几年也逐渐开始器重三皇子,大半的满朝文武也已暗中站了队。
可到底顶上还有个大皇子压着,他虽不是嫡出,却占了一个“长”子。
还是不要因这一时之气惹出许多事端来。
林贵妃便让身边的太监将沈氏扶了起来,略显恶意地目光便放在了沈氏身后的莹雪身上:“这奴婢倒生的有几分镇国公夫人年轻时的风韵。”
将自己与一个丫鬟相提并论,已是明晃晃的羞辱之意,可沈氏却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一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夸赞,臣妇受之有愧。”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林贵妃心中暗恨,她当下虽不能对沈氏做些什么,可整治她身后的丫鬟却不是什么难事。
总要挫一挫沈氏的锐气才是。
“晌午,这奴婢生的花容月貌的,你便将这朵芍药花,替她簪上吧。”林贵妃对着身边一个粗壮的太监如此说道。
那太监生的贼眉鼠目,接过林贵妃递来的芍药花后,便凶神恶煞地朝着莹雪走来。
莹雪不由地被这等变故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太监便邪笑一声,拿着调子阴阳怪气道:“贵妃赏赐你竟敢推拒?如此大胆,阖该掌嘴三十。”
沈氏一愣,为莹雪求情的话堵在了喉咙口,思虑再三下,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莹雪紧闭双眼,等着脸上火辣辣的剧痛袭来。
可足足了半晌,脸上却并未传来任何疼痛之感。
莹雪一抬眼,恰与一双璨若曜石的黑眸四目而对。
傅云饮捏住了那太监高高扬起的手,含笑着与林贵妃说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态度却未有半分恭敬之意。
林贵妃气急,指着傅云饮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人要办事你也敢截下?”
傅云饮头顶东珠玉冠,穿了身对吉纹黑底锦袍,眼底闪过一丝风流不羁,端的是一副肆无忌惮的张扬模样。
“林娘娘原是在这儿,倒让儿臣一通好找呢。”一道轻佻有余、沉稳不足的男声自傅云饮后方响起。
林贵妃抬眼一看,却是大皇子李雍,此刻他着了件鲜艳至极的花绿对襟长衫,整个人皆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他缓缓走至林贵妃跟前,先是对着林贵妃行了个礼,又含笑望着林贵妃身旁的宫女道:“寒霜姐姐又貌美了几分。”
林贵妃心内嗤笑,这便是大皇子为何占了长子的好处却无朝臣肯支持他的原因,只是个钻在女人堆里的草包罢了。
“大皇子寻本宫,所为何事?”林贵妃怒气渐消,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李雍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眼神皆放在林贵妃身后的那几个貌美的宫女身上,回话时也有些漫不经心:“儿臣在掖华庭遇上了父皇,他只说有些要事要与林娘娘您商量。”
林贵妃虽有些私心,待皇帝却是一片真心,闻言也顾不上再磋磨一个小小的丫鬟,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便朝着掖华庭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直至李雍再也瞧不见林贵妃的身影时,他方才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回神与傅云饮说道:“我唤人将国公夫人送出宫去,你……”
傅云饮了然地点点头,将受了惊的莹雪扯至身旁:“多谢殿下。”
李雍目含深意地望了傅云饮和莹雪一眼,随即便拂袖离去。
几个太监与宫女簇拥着沈氏去寻了藏身在御花园内角落里的刘婉晴与山嬷嬷。
独独莹雪跟在傅云饮身后,来到御花园东迁百米的一处屋檐垂折的厢房内,孤零零的三进房子在这富丽堂皇的深宫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傅云饮眼神微闪,感慨万千地瞧了一眼这几间厢房,与莹雪说道:“这是我幼时住的地方。”说罢,又将目光移至厢房西侧的慈宁宫内。
“镇国公功高震主,常年镇守西北,陛下那时堪堪继位,父亲便是他的心腹左右,是以太后一党恨不得除之他而后快……”傅云饮目光悠远缥缈,好似是忆起了年少时被当成质子,在宫内挣扎求生的日子。
莹雪却不解其意,她自是瞧出了宫中局势的怪异之处,只是不明白傅云饮为何要对她说起这些天家隐秘?
傅云饮见她表情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香腮,柔声道:“方才可是吓坏你了?”
他目光温柔缱绻,仿若一潭温热池水,要将莹雪溺弊其中一般。
莹雪不自在地移开杏眸,说道:“不怕,太太必不会眼瞧着我被那太监欺负。”
傅云饮含笑着握住了莹雪的柔荑,带着她走进了厢房内。
厢房内的陈设虽素净了些,床褥被套之类的还算整洁。
“你当真不怕?”傅云饮问道。
莹雪眼瞧着傅云饮从善如流地关上了屋门,又褪下了自己的外袍,心跳也不免加快了几分,只磕磕绊绊道:“是怕极了。”
傅云饮见莹雪站在厢房中央不肯挪动半步,便上前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三两步便把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别怕,我不会再让人伤了你。”傅云饮伏在莹雪身上,热切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莹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虽是早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真不明白傅云饮为何要在皇宫里对她做这样的事?
如此急切?不能回镇国公府上再行此事吗?
傅云饮眼瞧着莹雪柳眉紧蹙的模样,不免失笑出声:“如今又怕了?”
莹雪连忙推拒着要避开傅云饮的目光,嘴上说道:“爷,这是在宫里。”
傅云饮兴致渐起,分出一只手来制住了莹雪的双手,笑道:“往后的日子里,我行事会与往常不大一样,你只安心待在我的身边就是。”
话毕,傅云饮便不似前几次那般柔情蜜意,疾风骤雨般的吻已经落在了莹雪唇上。
直至莹雪点漆般的杏眸中泛起潋滟的泪花后,床榻上的动静方才渐止。
初尝欢愉的傅云饮自然不肯就此罢手,望着她盛满羞意的美眸低声笑了起来:“累了?”
莹雪无力回答,她只觉自己如岸边被风吹的歪歪斜斜的垂柳一般,连一丝抬手的力气都无。
一刻钟后,厢房外传来一声拿腔作调的嗓子,三分高昂七分尖利,“世子爷,太后娘娘有请。”
莹雪被唬了一跳,身子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她又羞又恼,慌忙着便要将自己埋于被中。
傅云饮方才还浸着暖意的眸子陡然变得冷萧无比,他拥着莹雪,这才寻回了几分心内的安定之意。
可厢房外的太监却不依不饶道:“还望世子爷不要见怪,太后懿旨在前,咱家可要进来瞧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