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尧手中摩挲着玉印,这成了他的习惯,心情烦躁之时就要抓个东西,脑子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和女人唤他的那声表哥。
说来说去都是大致的话,幕僚觉得此行又要失败,想起殿下最后的嘱托,坚定说道,“世子爷切勿目光短浅,可主动将前几日那名女子奉上,想必殿下必会明白您的心意,待日后清算之时,也会网开一面。”
一个女人而已,能被太子看上实属不易,官员私下互赠姬妾属于常事,玩物而已,不值当什么,“世子闹成这样,有些顾此薄彼,再言,权利与女人,您该知道如何抉择。”
话音儿落地,听得上首沉沉问道,“说够了?”
“啊?”闻见此问,不明其意。
男子放下腿,俯身看向他,眼神嗜血,“那轮到我了…”
南冠居的正地下,建造了一处大型私狱,愈往里愈阴森寒冷,此时幕僚被架在人形的绞首架上,剪去了舌头,手指折断的口子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承德承武守在门口,唉声叹气道,“恐怕今夜又不用睡了…”
俞寄蓉睡得不安稳,醒来后喝过药,觉得身体恢复些,径自下楼,恰好碰见裴尧沐浴过后出来,瞥见脸色发白的女人,招手唤她,“病没好,瞎跑什么?”
却是当没听见,越过他扶着栏杆欲继续往下走,可男人岂是好性子,拦腰抱起她往红木椅上去…
“放开我…”陡然薅住他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扯,拳打脚踢的剧烈挣扎起来。
怀中女人那么轻,却有那么大的力气。
头皮拉扯的疼,可男人却纹丝未动,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抓住她手腕,锐利的逼她渐渐松开。
指缝间黑发掉落,裴尧叼着她耳垂慢慢的吸吮,“退烧就闹上了,是吧?”
现今被他一触就浑身发麻,抖着往后退,推拒着他胸膛,“你别这样…”
“哪儿样?”叼着撕咬拉扯,每次见她,都想拥在怀里吻上一吻,亲上一亲,若是这般倔强的模样,更是恨的他牙根直痒,想更深的咬上一咬,磨上一磨。
移到鼻尖,哑声道,“那日可是你拉着我的手叠声的唤表哥,百般哀求。”
再移到唇边,轻斥道,“你这个女人用过就扔,忒是无情…”
“没有。”听他颠倒黑白,俞寄蓉有些慌乱,眨出滴泪来,“我是中了药才会那般丧失理智…”
男人周身骤然冷凝下来,贴合的唇瓣如同冰凌一般结出了细小的霜花,凉的她一缩,瑟瑟的招人疼惜。
“耍的我团团转,最后却把自己个儿撇了个干净…”自讽的一笑,抿着她发白的唇,到底没忍下心,“小坏蛋,我后悔了,那日就不该放过你。”
随即强势的吻了下去。
闹一通后,俞寄蓉面色恢复些潮红之色,气息不稳的问,“秋白她们到底在哪儿?”
身后男人抚摸着她后背散落下来的长发,“打顿板子,等养好就让她们过来。”
“为何要打她们?”支撑着坐起来想下去。
裴尧揽着人往上抬了抬,“乖乖的陪我坐一会儿。”
她不想再坐了,推着男人的胳膊欲跳下去,猛然听他低吼一声,“再乱动我饶不了你。”
感受着他在耳侧呼出的炙热气息,想起那夜逼不得已之时,抿着唇坐好,不再乱动。
见她老实,难得缓和,“这几日好好喝药,待好全,便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半晌,她才轻声细语的问。
“春季围猎。”
第34章 . 卑鄙 我想让你戴上这个
冬去春来, 天空蔚蓝清明,一缕缕柔风滋润万物,莺争暖树。
捱至夜深, 俞寄蓉披了件长褂站在窗前, 秋白见她起身, 忙也要起,听得姑娘柔声道, “姐姐莫动, 你睡吧, 不用管我。”
“奴婢也睡不着。”秋白有些艰难的坐起来,身上的伤没好全,有些费力。
“说了让你躺下。”没法子,俞寄蓉走过来屈腿环膝坐脚踏上, 后背依偎着床。
“姑娘…”简单的一句话,却有涩苦之意。
这是她宿在南冠居的第五日, 隔着一层,世子宿在二楼, 两层之间没有门板遮挡,她们不敢大声说话。
“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奴婢们就心安了。”宛白回清漪院收拾东西, 便没过来守夜。
“嗯。”将头低下搁在抱着膝盖的手背上, 眼神空洞洞的, “姐姐,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
秋白怎么会知道?
“姑娘可是喜欢上世子了?”几次三番都是世子爷将姑娘救出虎口,论说喜欢,也是应当的。
“不是。”脱口而出的否认,她才不会喜欢上那个疯狗, 只是有些迷惑,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喜欢呢。
对于裴堰表哥,其实她是感激偏多,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救了她,像温暖的阳光一般拥抱拯救她,可如今一切都悄然发生改变。
“傻表哥应该考完了吧,也不知情形如何?”
待他殿试完,还是赶紧把话说清楚,省的留下罗乱。
“姑娘想好要怎么做了吗?”秋白担心自家姑娘会钻进死胡同。
“嗯,与表哥定是有缘无分,只是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晓。”世子如狼似虎的盘踞在她左右,令她日日惧怕胆颤,怎么敢让他知道。
叹口气,掀开纱帐爬了上去,“明日我写封信,待表哥高中你再送过去,只道是我负了他。”
“让他令择贵女吧。”考前他便信心满满,定中状元,这样也好,不至于娶个落魄户为妻。
拔步床同样位置的二楼,裴尧脸上覆着张手帕,呼吸之间净是玫瑰香气,同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左下角一簇寒梅,确是好看。
翌日起来,畅春畅情端着长条托盘过来,矮身道,“这些是世子爷亲自给姑娘挑的。”
俞寄蓉淡淡瞥了眼,不打算戴,满满当当的又是耳坠子,他莫不是疯了…
“放起来吧。”转身入了屏风后换衣裳,宛白拿过来萱草黄色的宽幅裙子,上衣是系带的,胸前照例裹了纱布,待下到二楼花厅用膳时,听男人出声嘲讽她,“你穿的这是什么?”
眼睛瞎啊,衣裳呗。
懒得跟他打嘴仗,反正只要一动用武力,她就赢不了。
因着打的秋白宛白伤重难愈,她这火就直往上冒,晚间睡觉的时候都觉得牙一鼓一鼓的疼,除了杀人打人,还会干什么…
全然忘了前几日是人家救出来的她,且,没有趁火打劫。
“换了…”裴尧以往对她的衣品就没什么好感,偏还在他跟前晃悠,穿的跟个入秋的黄柿子似的,里头装满了黄橙橙的汁水,一屁股坐下就溅的到处都是。
想想就恶寒的慌。
不待她说,拉着往屏风后去,伸手给她解前襟的带子,俞寄蓉赶紧捂住,不耐烦的推他,“干什么?你出去…”
“我想看看你这儿怎么回事?”他倒是直白,上次就觉察出来不对。
“你,你个混账,给我出去…”拉扯间露出一截白色的纱布,裴尧压住她双手细细解开,瞬间明白过来,“为何绑着它?”
“你管不着。”俞寄蓉低头拢好,气的直哆嗦,斥他,“出去。”
就说这只疯狗不招人待见,待寻个合适的时机,定要离他远远的。
“又不是没瞧过。”话虽这么说,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盯着半天不挪动,直至女子抬手打他,才讪讪的咳嗽一声,转身出去。
重新系好带子,听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出去后,惊讶的见一排粉衣丫鬟举着裙裳站着,男人慢慢踱着步,挑眉一指,“这件吧。”
畅春畅情二人进来,“世子爷吩咐奴婢给姑娘换上这件裙裳。”
须臾,女子移步出来,上身是秘色窄袖的束腰盘扣斜襟短衣,下身是竹月色的水仙裙,料子上乘,烟云蝴蝶的暗纹,周边滚了一圈流彩丝线,她这般穿来,愈显出腰肢纤细,丰盈动人,素着张面容,清眸流盼的诱惑着人。
猛地洒上片阴影,裴尧单手捞住她后脑吻了下去,唇齿交缠,间歇传出的吸吮声弄的空气更加焦灼,俞寄蓉没想到他会如此,周围还有丫鬟仆人,这人怎么又疯上…
推着他挣扎的呜呜出声,这个混蛋…
愈是这般,愈想将人揉碎了整个吞下去,直吻的她眼前发白,男人才放开她,抵着鼻尖缓和身体的异样,许久才似投降般的低语道,“你怎么这么勾人呢?”
“我没有…”
她想都没想就否决掉,指尖有些颤,半依偎在他怀里,用早膳的时候,提出想回清漪院,裴尧没拒绝。
甫一回去,宛白噼里啪啦的说起最近的事,“世子爷将府上所有的奴仆全部都换了,尤其慈安堂里,连老夫人的心腹嬷嬷都杀了…”
秋白将翠鸟的官皮箱搬过来打开,俞寄蓉把表哥送的那副头面取出来,用软巾子擦拭,听她说话。
“而且,我还打听到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宛白越想越气,“裴雯怀孕不能伺候太子,就想把姑娘送去承欢,真是猪油蒙了心,幸亏世子爷去的及时救出姑娘…”
她不知道晕倒之后的事情,只记得醒来很难受,竟是奉承太子吗?
秋白想了想,这事奴仆不可能知道,“你从哪儿打听到的?”
“承德说的,他那张大嘴巴,还说…”
宛白瞥眼她的神色,住了嘴,不敢再往下说。
擦到红宝石耳坠子上的缺口时,失神片刻,问,“说什么?”
她藏不住话,喏喏答道,“还说春季围猎后,圣上会给世子爷赐婚。”
“姑娘怕是要做妾了…”
不经意间,手指划出道口子,泛出血色。
秋白出去追着宛白打她,“你这张嘴怎么什么都说,这话能跟姑娘讲吗?”
“那怎么了,姑娘早晚都会知道的。”边躲边回嘴,承德那厮都说出口了,定然是世子爷的意思。
“再说,做妾室不也挺好的,咱家姑娘性子软和,日后有世子爷护着,我和姐姐也不用分开,还在府里。”
她心里打的主意倒是好,王府中奴仆换了遍,唯独留下她俩,以后做个掌事的大丫鬟,再寻个庄子上的男人,生活和和美美。
可比去别人府上打拼容易多了。
“姑娘不会予人作妾。”秋白更加了解姑娘,重重的拍她后背一下,推搡着坐下,“我给你涂药,省的留疤。”
撵走了她们,俞寄蓉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信,心烦意乱烦躁的慌,长舒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她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言辞拒绝的彻底,总不能再给表哥留有无谓的希望,不舍的放入信封中,指腹轻抚上面的花纹,落下一滴泪。
黄昏潮落,承德亲自来请,俞寄蓉吩咐秋白留下,宛白同她过去,站在如意木楼梯前,咬了下唇瓣,内心焦灼。
拐角阴影处,听得男人催促的声音,“还不上来?”
松开牙齿,唇瓣上留下个浅浅的印子。
二楼,开了半扇的窗棂,浮动着幽幽一缕梅香,她站在很远的地方停下,没了动静。
裴尧也不在意,翘着腿坐在圈椅里摆弄八仙桌上的长木匣子,“这是刚送来的首饰,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我不需要。”俞寄蓉仍是白日的那身裙裳,冰肌玉骨,明艳动人,此时绷着脸愈显冷若冰霜。
挑眉瞥眼她,咂了下嘴,“又犯病了,是吧?”
俞寄蓉不想跟他多说废话,“既然姨父姨母的死已经找到幕后凶手,那我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呆在府中。”
男人只静静摆弄手里的玉链子,入手温润,贴身佩戴想必很有感觉,凤眼眯起,掠过抹危险的光,总要让她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谁的才行。
“我想回晏城。”
她想回家了。
说完之后便盯着男人,见他缓步靠近,下意识后退一步,实在是,裴尧的表情不算好。
“你想干什么?”慌张的问他。
“我啊…”男人比她高出很多,低着头,浓密的眼睫遮住眸底的颜色,低语一句,拉长了尾音,继续说道,“我想让你戴上这个?”
哗啦松开手掌,握着的玉链子掉落下来,他食指勾着左右晃动,传来玉器碰撞清脆的声音。
“我不戴。”
凭什么这个男人要支配她做什么。
手指晃动的幅度骤停,裴尧被她气的胸腔里鼓涨着疼,阴冷威胁,“想让那两个丫头再挨顿板子?”
拿秋白宛白威胁她,骂他,“卑鄙。”
男人却只望着手指上勾着的腰链子,命令道,“戴上。”
混账东西…
没法子,只能接过,正要去屏风后,听得面前男人沉稳的说,“就在我面前戴。”
第35章 . 亏欠 我就是你的主人
帘幕重重, 红楼欢宴,无风深夜笙歌散。
太子府邸,表弟郑轩呷一口酒, 迷蒙间忆起那股子玫瑰香气, 兀地推开怀中女子, 掷下酒杯,“表哥, 你怎么能任由那条走狗来府上放肆, 要不要我去解决了他?”
于淳眯着眼享受着乳母的按摩, “莫着急,杀了他,老头子还会扶持别人,留着顽吧…”
郑轩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那美人被他糟蹋了…”
半撑着坐起身来,兴致勃勃的问, “什么样的美人你没见过,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 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