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去抚她的眼尾,“这样?”
滑过鼻端,“这样?”
轻揉慢捻的点着她唇,“还是这样?”
丝毫没有畏惧之意,“杀了我啊,扎进去…”
指腹间的滑腻触感太让人着迷,痴狂的用食指探入她口中,神情迷惘,“我的小鱼儿还没杀过人吧?刀尖扎入软骨中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血液粘稠的流出来,连带着凝固的血块,你扎入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喉咙处,它紧连着口腔,避过硬骨你可以直捅到舌根…”
“这样我并不会立刻就死,还会急喘着吐血,直至血流尽,才会神志不清的昏倒…”
温柔的看着她,问,“这期间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吗?”
骤然怒意袭来,恶狠狠道,“还是会在身体各处再补上几剪刀?”
“嗯?”掐着她脖颈癫狂的质问,“你回答我?”
攥着剪刀的手逐渐下滑,她快呼吸不过来了,上次,上次在芦雪庵也是如此,他,他…
眼前闪过道灿烂的白光,然后摔落梦中,姨母搂着她喂药,叠声的唤她乳名,“小蓉儿怎么病成这样?到时回去你表哥该心疼了,他在家就念叨着要带你一起去放河灯,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旁边还有个浑厚的声音回答,“尧儿该入学了,不必管他,待回去,还是请了御医来家中给孩子好好调养调养,姑娘家的该娇养着…”
姨母摸着她滚烫的小脸嗔道,“你啊,就想要个姑娘,这回可如愿了?”
“嗯,女儿家娇娇软软,我宠她不及。”
层层叠叠的帐纱拢出抹影子,裴尧支着胳膊摆弄着她的耳坠子,梅花琉金的简单样式,悠着摇摇晃晃的,坠的白皙的耳垂呈透明色。
女子平躺着,眼尾落下一滴泪,蜷缩着转浑身,呜呜呜的带上哭腔。
许久,男人俯身下去抱住她,抵着额头慢慢的安抚,“乖,别哭…”
长夜漫漫,俞寄蓉却睡得很好,她已经好几日都难眠了,醒来时旁侧已经没了人,掀开帐纱,见不远处的羊绒毯子上平躺把银质剪刀。
畅春畅情进来,服侍洗漱后,换身素白色的长裙,束腰是碧石绿,鬓发很简单的别镂空飞凤的银钗,斜着露出个流苏穗子,赤金缠珍珠的耳坠子,畅春比较爱说话,“这些都是世子爷提前为姑娘准备的。”
瞥一眼梳妆台,各式各类的首饰摆放整齐,畅情正好关衣橱,里面也是满满当当。
为了掩盖嘴唇上的伤痕,特意重重的抹了层胭脂,衬着白皙肤色,艳若桃李,愈显妍姿妖艳。
收拾妥当,便往外走去,皇帝行宫很大,间歇能碰见挎刀侍卫,畅情尝试着询问,“姑娘想去何处?”
“随便走走。”
各处院落唯有梅花盛放,其余皆是枯树,没甚可欣赏的。
走了许久,有些累,便坐凉亭中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心中暗暗盘算从这里可以逃出去的可能性。
正想着,自远处行来一群人,皆穿华服,相互笑闹说着什么,突然有个人瞥见亭中女子,登时推搡旁侧的几位,“瞧,那有位姑娘?”
几人转移目光,皆现出惊艳之色,此等绝色佳人,岂能辜负。
为首之人大摇大摆的走近,啧一声,将手中折扇轻摇,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他父亲是指挥使,刚科考完,借着便利与几位好友前来行宫玩闹,不想竟遇见个如此标志的姑娘,“某唤林渊,父乃是指挥使,你大可不必惊慌。”
畅情走下来,举起手中令牌,“吾乃是崇阳王府之人,你等速速退开。”
崇阳王府?
他家的姑娘不就是太子侧妃吗?没听闻还有别的姑娘?
坏了…
林渊立刻后退两步弯腰作揖,禀句告退。
走出很远还跟同窗懊悔,“早知道裴姑娘天仙儿似的人,我定早早就去迎娶,如今是攀附不上喽…”
后一步的同窗皱着眉细想,“我记得侧妃娘娘不是身怀六甲了吗?但那位姑娘并没有?”
是啊,林渊一拍大腿果断跑回去,可亭中已经没了娇人的身影。
水榭内遮下些光,离着很远俞寄蓉便看见那上边有人,可要回去,那是必经之地,只能硬着头皮迈上去。
“去哪儿了?”男人躺在摇椅中闭着眼,手指搭在扶手上,懒散着问。
想起昨晚,抿了抿唇,答,“走了走。”
裴尧睁开眼,瞥眼她冷清的神色,也不恼,“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俞寄蓉忍耐再忍耐,但回答的话还是生硬无比,“我不困。”
“不困也陪我。”男人复又闭上眼,让了些地方给她,“昨夜都睡过了,还矫情什么?”
这等败类的混账东西…
水榭外的承德终于知道主子爷后脖颈上为何有那么多的抓痕了,这该怎么提醒一下呢?
“还不过来?”猛然拍了下扶手,做势要起身。
趁他还没起来,俞寄蓉快速提起裙摆往厢房跑去,却是刚关上门,被人重重推开,随即房门闭合。
瞧不见里面的情形,承德可算能张嘴了,憋死他了,“承武,你说主子爷和表姑娘是不是老鹰抓小鸡呢?顽个新鲜?”
承武惯是不会回答他的话。
兀自嘀咕,“主子爷就喜欢这种调调?可表姑娘瞧着不太乐意啊?”
转头又去跟畅情畅春说,她俩也是一副棺材脸,唉,望了望天,都不如宛白能说会道。
可怜她被调去了厨房,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西厢中窗棂透着暖色的光,洒在男人玄色的袍摆上,晕出个光圈来。
掐着她腰身慢慢往上抬,咬牙切齿的逼近,“真以为你能逃的掉?”
朱赤色的口脂被他蹭到袖口,染了一片。
“欠我的,用你整个人来赔。”
重重的声音落下,突然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冬日,巨大的棺椁前,少年眸色锋利如刀般的扎在她身上,冷冽的风灌进来,他说,“我父母皆死,唯独你活下来…”
“你拿什么赔我?”少年的脚步声如同梦魇之牙,狠辣的咬住她不放,“拿什么?”
他的声音与门外的风声重叠,“拿你吧…”
把你赔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晚间用膳的时候,承德站在不远处八卦,瞧主子爷的神态,不像是餍足的样子,表姑娘满脸愁苦,亦是副悲情相,该怎么才能让自家爷抱得美人归呢?
“走什么神?”裴尧斥他,“有屁快放…”
“哦,是这样,圣上来口谕,问上次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上次?
拿五岁孩童骨灰下药的狗屁言论。
“觐言的道士死了吗?”裴尧余光扫着女人用羹匙搅合燕窝粥,不耐烦的拍她手腕,“要喝就喝,不喝就放下。”
弄出来的声音吵的慌。
承德一听,赶紧替自家主子爷解释,“姑娘,世子爷听不得嘈杂的声音,您…”
男人一记眼刀,承德赶紧回复正事,“已经死了。”
俞寄蓉放下羹匙,也看向承德。
“圣上听风就是雨,着手准备吧。”裴尧瞥一眼她,舔了下后槽牙,“反正死人多的是。”
“下去。”承德还未回答,就听主子爷撵人的话,真是有了表姑娘就用不着他了,嘿嘿,去找那个小丫头八卦去。
隔着黑漆云母石的餐桌,裴尧垂眸问她,“他好看吗?”
至承德背影消失,俞寄蓉才收回目光,待下次单独见面,她应该问问宛白如何。
愣神的功夫听见他问出口的话,随便回答,“好看。”
抬脚将桌子踹翻,精致的菜肴羹汤洒的到处都是,俞寄蓉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疯,身上全是乳白色的燕窝粥,站起来后退两步,颤抖着指着他,“你疯了?”
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笼下来的阴影张牙舞爪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我是疯了,你他妈让我发疯的…”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邪火充斥燃烧着他的理智,反正只要涉及到这个女人,他就没有理智可言。
提着人往沐室去,行宫中到处都是温泉,扑通一声将人合衣扔下去,泛着冰冷的眸底暗黑纯色,望着她在水中挣扎无助,那被压制的冲动愈演愈烈。
沾了水的衣服使身体行动更加费力,挣扎着站稳,瞥见男人步步逼近,通红的胭脂已然洗去,露出芙蓉色的面旁,被他捞起狠狠吻上去。
“不准你看别人,这是教训。”吻的她快呼吸不过来,才这般霸道说道,随即男人转身上岸离开。
片刻畅情畅春进来伺候她沐浴,梳好长发,身上罩了件银白绣纹的丝绸男士长袍,她问,“他人呢?”
嗓子里有些刺痛,想起刚才的事情,愈发难受起来,面对那个男人,她根本反抗不了。
“世子爷出去了。”畅□□扶她,却被她躲开,“你出去吧,不用守夜。”
畅情只能退下。
俞寄蓉下床到梳妆台前取了根银簪后返回来,坐在床前胡思乱想,毫无睡意。
翌日照常要出去,却被侍卫拦下,“世子爷吩咐,今日姑娘不可出门。”
畅情忙问,“为何?”
“今日圣上并着各位官员即将抵达行宫。”
春季围猎要正式拉开帷幕了…
连续几日,裴尧都没有过来,她被圈在行宫中无所事事,全凭刺绣打发时间。
这日畅情急慌慌的过来请她,“姑娘,世子爷受伤了,您快随奴婢过去…”
撂下手中的绣棚便站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他受伤与自己何干,“我不去。”
银针勾挑,帕子上的玫瑰花瓣已经成型。
畅情扑通跪下,哭着道,“求姑娘过去一趟,世子爷不允旁人近身。”
他死了才干净。
由明亮转至昏暗,一方帕子绣好,展开了前后翻看,没落下娘亲教的技艺。
偏头才瞧见,地上还跪着个人,“你怎么还跪着?”
畅情叩首,“求姑娘过去一趟。”
“你倒是忠心,只不过啊,我恨不能他立刻就去死,决计不会去看他的。”俞寄蓉敲了敲腿,抻了抻腰,从罗汉床上下来,光脚站在脚踏上,倒是又瞥了她一眼,“你想跪就跪吧。”
行宫中央的保和殿中,嘉康帝刚摔完砚台,脚下匍匐跪着数十位太医,大吼道,“逆子,逆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胆敢行刺朕,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这时候丝毫没有修道时的气定神闲,虽只是擦破皮的伤,但在帝王眼中,可不单单如此。
大太监守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
直至砸的火不那么旺盛了,才准了御医出去,陈御医踮着脚偷偷往外跑,还有几位也是隐蔽的往太子行宫的方向去。
裴尧坐在圈椅里闭目养神,门外檐下承德急的直转悠,承武将匕首用火消毒后入内,“爷且忍着些。”
“嗯。”裸露的肩膀上赫然插着一柄箭,箭尖穿透骨骼现出个顶端来,承武快速用力从背后将弓箭拔出,滚烫的血液喷洒出来,在地毯上画出一树梅来。
陈御医覆上止血的药物,两厢按着,感觉手下的身体纹丝未动,再次感叹崇阳王世子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却不知,这种疼痛在他来说,只是最轻微的。
包扎好服下药,承德将人扶上床,“多亏主子反应灵敏,箭若再射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裴尧仰头看着帐子顶儿的圆形花瓣球,慢腾腾道,“反正都要挨这一箭。”
他在背地里安排了三伙人,一波刺杀太子,一波刺杀圣上,最后一波是刺杀他自己。
“把箭做的像样点儿,明日我拿去保和殿。”
承德答应下来,“爷安心吧,太子那边一旦传来消息,便叫醒您。”
“嗯,全凭造化了…”
看看到底谁的命更硬。
翌日风和景明,保和殿中,嘉康帝亲自扶他起来,“爱卿受伤还过来作甚?有什么要说的朕过去也可。”
裴尧再次跪下,“臣不敢。”
帝王面露赞赏,崇阳王历代皆是忠臣,“赐座。”
将箭头拿出来,“圣上请看这个可否与行刺您的弓箭相同?”
御前侍卫拿过来对比,嘉康帝脸色越看越沉,他终究不相信太子胆敢弑父…
侍卫答,“并不相同。”
“圣上,依臣看,这件事并不像太子所为。”裴尧作揖,“抓到的刺客能否让臣审讯,明日之前定给圣上一个结果。”
“允了。”嘉康帝犹疑之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裴尧去办,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太子行刺,那么去刺杀他的,又是谁呢?
其实,若不是下首之人也身中一箭,他最为怀疑的就是裴尧,干掉太子,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其中存在无数种可能。
“审出来,朕重重有赏。”随后问身侧的太监,“太子伤势如何?”
“殿下背后中箭,伤及脾肺,再加上昨日没有及时医治,御医亦说没有足够把握。”
大太监又补充一句,“皇后娘娘同太子妃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来了就更不好审了,“爱卿去吧,有任何事,有朕给你挡着。”
裴尧掀袍跪下,肩膀处的白纱渗透出血迹来,“臣定不辱命。”
俞寄蓉被畅情逼的,还是起早来了一趟,但侍卫禀报说世子已经外出,她便又心安理得的回去,看样子伤的不重,还能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