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绘花猫
时间:2022-06-25 07:08:47

  “可有人不那么想,就没办法。”向稼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一声,“七郎,我倒是多说一句话,你别恼。”
  “说吧,我还能怎么发恼?现在没什么事情能让我恼火了。”谢简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想着着他们,他们可未必想着你啊!”向稼在谢简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接过了迎上来的小厮递上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好了,我要走了,你回去也一路小心。”
  说完,向稼便出了酒肆,上了自家马车。
  谢简站定在酒肆的门口,看着向稼的马车走远了,才从自己的小厮手里把斗篷接过来披上。
  最后那话,他倒是不会恼火,只是觉得有些灰心。
  谢家人和裴赟越走越近,而裴赟和崔家则显而易见地捆绑在了一起,现在崔家还送了个女人进宫去,那女人竟然还是裴彦的救命恩人。
  一切都似乎看起来是裴彦被算计得一清二楚,可他却知道,并非如此。
  就只看东阳王高丛入朝之后的事情就知道,裴彦不可能不计较当初裴隽的意外,那么他放过了高丛会是什么原因?
  显而易见并非裴彦有多么大度不给自己的亲哥报仇,而是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而裴赟和崔家在一起就更明显了,宫里的裴彦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便只可能是他就是在刻意让裴赟与崔家接触。
  一切都好像是一张网,网下之人还一无所知以为自己已经把握了全局,可事实上呢?
  谢家想要荣华富贵,裴赟想要登上皇位,崔家想要做什么?
  谢简想得有些头痛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若是不能立刻离开京城,恐怕也就只有等着谢家出了事之后一起去死了。
  从酒肆中出来,夜风吹过。
  谢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他烦闷地上了马车。
  .
  隆庆宫中,裴彦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云岚,小心翼翼地从卧榻上起身,不想惊醒了她。
  “让膳房送些软和些的糕点来。”裴彦随手扯了件衣裳套在身上,就那么赤脚走出了暖阁,向宝言吩咐道,“热水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宝言忙道,“陛下这会儿要沐浴吗?”
  “嗯,这会儿就过去。”裴彦点了点头,又转身去重新进了暖阁。
  这情形宝言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立刻便让人把侧殿里面物事都准备妥当了,然后赶着那些人都退了出去。
  刚吩咐好了一转身,便看到裴彦抱着云岚从暖阁里面出来,云岚似乎还不怎么高兴,抱着裴彦的脖子狠狠啃了两下……
  宝言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飞快地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第75章 
  裴彦比想象中更好哄一些。
  云岚昏昏沉沉地想着。
  她安静地伏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周身被温热的香汤浸透,她想自己应是当得起心怀鬼胎这四个字,身后的裴彦就像是那些志怪故事里面被妖精迷了眼的蠢书生。
  那些蠢书生心中有欲念又总是在做不切实际的美梦,他们总在妄想他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所以在遇到妖精的时候心存侥幸,总认为老天真的眷顾了他,真的会让他得了如花美眷,红袖添香。
  他们在妖精制造的美梦之中沉迷无法自拔,只有等到降妖道人把一切都打碎时候,才不得不去面对真相。
  真相总是痛苦不堪的。
  不仅仅是因为失去而痛苦,而是他会忽然意识到,其实他真的没有得到过。
  现实便就是这样,该得不到的便是得不到。
  一厢情愿的执着不能让梦想成真,执念只会让自己沉沦。
  她悄悄抬眼去看裴彦,她伸手抚上了他高挺的鼻梁——然后被他抓住了手,轻轻啄吻了一下。
  几乎出自本能,她圈住了裴彦的脖颈。
  她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香汤渐渐变凉了。
  再次躺在床榻之上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其实于她而言,裴彦也是一只妖精。
  他们是一模一样的人,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所以此时此刻在这里纠缠着,心里都还在想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
  天亮时候,裴彦窸窸窣窣地起了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云岚,让宝言把寝殿的幔帐都放了下来,免得太阳照进来扰了她睡眠。
  去到侧殿换了常服,裴彦一边往正殿走,一边嘱咐宝言给云岚送些她喜欢吃的早膳。
  “要是她嫌无聊,去碧波池转转也好,午膳朕等着她一起用。”裴彦如此说道,“若是她回昭华殿了,便让人来与朕说一声。”
  宝言应了下来,笑道:“奴婢知道了,等会奴婢就寸步不离跟着娘子。”
  这话听得裴彦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道:“你可别做讨人嫌的事情,要是娘子不喜欢你跟着,你就别跟着。”
  宝言笑道:“陛下放心吧!奴婢明白分寸。”
  裴彦颇有些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道:“朕如今才明白什么叫视若珍宝爱不释手,从前是没想过有这么一日的。”顿了顿,他往寝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面色微微黯淡了一些,又道,“凡事都顺着她吧,与她说,宫外不似从前,留在宫中至少安全。”
  宝言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一下子失了言语。
  裴彦收回了目光,示意宝言就留在了寝殿,便带着人往前朝廷议了。
  .
  这世上所有突如其来的示好都是有目的的,所谓无事献殷勤。
  云岚之前那样坚决地要与他分开,又在一夕之间转了态度,这其中猫腻,他心知肚明。
  只是他不想去戳穿,也不愿意去戳穿。
  他便是在自欺欺人地想,哪怕是做戏,她至少是留在他身边实实在在的人。
  哪怕明日她又要翻脸与他分开,可现在至少还是在一起的。
  他都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思了。
  似乎为了让她留下来,他已然丢掉了理智,近乎疯癫。
  他在做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事情。
  可他却并不会后悔一样。
  他愿意把自己姿态放得更低一些,他希望自己能与云岚真的有一个将来。
  他愿意配合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不要离开他。
  .
  阳光照射进正殿时候,朝臣们分列两边在席上跪坐。
  裴彦在御案后扫过殿中诸臣,淡淡道:“今日议一桩旧事,朕的大哥,先太子当年在吴郡遇刺一事。”
  朝臣们一愣,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也在殿中的东阳王高丛。
  谢简忽然感觉心漏跳了一拍,他也看了一眼高丛,只见高丛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惊慌的样子。
  “朕让人去查了些旧档。”裴彦看向了向稼,“你把旧档念给诸位爱卿听一听。”
  向稼依言从席上起身,站到了殿中来,从袖中拿出了早就写好的文章开始诵念起来。
  裴彦靠在凭几上,把殿中诸臣的神色挨个看了过去,心里却忽然又想起了云岚——到时候把真凶抓出来时候,云岚会高兴吗?
  这问题让他忽然觉得好笑。
  目光落在了谢简身上,裴彦想到了上次从奏疏中看到的谢筑在与崔家来往的事情,谢简的确是聪明,聪明到在谢家出事之前就急急忙忙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若谢家与裴隽之事毫无关系,他是不介意任用谢简的,可现在便不一样了。
  谢家从前做过的事情太多,让他快要容不下他们这群贪得无厌的人。
  哪怕谢简是其中独善其身者,也叫他心生怀疑。
  那边向稼已经把长长的旧档诵读完毕,他收起了手中的文章,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跪坐下去。
  谢简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
  裴彦不再多看他一眼,只向朝臣们道:“诸位爱卿,有什么话,现在可畅所欲言。”
  .
  长乐宫中,知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到了正殿中。
  谢太后抬眼看向了他,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成了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知矩顾不得那么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都在发抖:“娘娘,陛下在廷议上说谢家是杀害先太子的凶手!”
  谢太后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为什么!这是哪里来的污蔑!”
  “陛下翻出了旧档,还有东阳王高丛的证词,有当年的书信为证……”知矩抬头看着谢太后,面上具是无措,“娘娘!陛下似乎已经认定了谢家当年就是对先太子动手了!”
  “荒谬!”谢太后一拍几案站了起来,“来人,伺候我更衣,我要去廷议上听听他们到底如何信口雌黄!”
  “陛下没有请娘娘过去,娘娘三思!”知矩扑上来拦住了谢太后,“谢简谢大人还在廷议中,谢大人应当是会为谢家辩白的!”
  “他能辩白出什么?!”谢太后甩开了知矩,眉头倒立起来,“难道裴彦打算用这件事情重新翻当年的旧账?污蔑我谢家对他们兄弟不好?当年先帝还在,我所作所为日月可鉴!”一面说着,她也顾不上更换上正式的朝服,便穿着常服往外走去。
  这样情景之下,知矩不敢再拦,只好带着宫人一起尾随在了谢太后身后,往前朝去。
  .
  云岚朦胧醒来时候被殿中晦暗的光线迷惑了一息,撩开了幔帐往外看,见到了窗边的明媚阳光以及陌生的、不属于昭华殿的陈设,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在隆庆宫的寝殿中。
  她从床榻上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后腰,又坐定不想动弹了。
  抬眼在殿中扫了一圈,随手把一旁架子上的衣裳拉下来披在身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一块淤痕,垂着眼睫便想起来昨天与裴彦胡天胡地的一晚上。
  还没理清楚心中到底是如何思绪,她听见大门被推开,抬头看去便见是宝言带着初晴进来了。
  “娘子!”初晴面上的喜色显而易见,她挎着个包袱走过来,后面跟着的宫女内侍还把她的妆奁也一起抬了过来。
  宝言上前来行了礼,口中笑道:“娘子,陛下让膳房做了您爱吃的早膳,这会儿送进来吗?”
  “你急什么,娘子还没更衣呢!”今日情形再明显不过,初晴都不怎么害怕宝言了,说着她又看向了云岚,“娘子先更衣洗漱吧?娘子想在这边用早膳,还是回咱们昭华殿去?”
  “陛下说了要与娘子一道用午膳呢!今天外面风大,娘子还是不要两头跑了。”宝言看着云岚,“娘子要是觉得无聊,奴婢把教坊叫来,给娘子排歌舞看!”
  云岚抿了下嘴唇,心里一时间有些乱纷纷的。
  她先扶着初晴站了起来,然后才看向了宝言,道:“就在这边用早膳吧!也不去昭华殿,就在这儿等着陛下一起用午膳。”
  听着这话,宝言放下心来,便后退了一步:“那奴婢这就让人安排。”
  云岚点了点头,看着宝言出去了,然后才又看向了初晴,道:“就简单些,不必妆扮太过了。”
  初晴应了一声,面上的喜色还是压不住,她一边帮着云岚更衣,一边道:“娘子放心吧,昭华殿现在已经把外面那些禁卫给撤了,锁也撤了,娘子再不用担心会锁在里面。”
  “不担心。”听着这些话,云岚心中却是毫无波澜的,“只是没想到宝言会跑一趟还特地把你找过来。”
  “我看他就是省事,得要到前面去支应着了。”初晴声音压低了下来,“前面廷议,太后也过去了,在议当年先太子身故之事了。”
  云岚眉头一跳,看向了初晴:“先太子身故之事……?”
  “是啊!”初晴点头,“之前就说是东阳王做的嘛,最近才知道不是东阳王,是谢家!”
  这些话让云岚听得有几分恍惚起来,她忽然又想起来那年她在吴郡目睹的那一切。
 
 
第76章 
  当年吴郡种种,对云岚说既模糊又清晰。
  她记得她看到裴隽被人推倒的时候,记得那时候乌泱泱围过去的人群,她也记得她上前去又被一遍又一遍地驱赶开。
  可她却又不记得自己那时候到底怎么离开的。
  似乎记忆出现了空缺一般,她想不起来——又或者是刻意的遗忘。
  人总是想逃避的,逃避便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她那时候一定是那么想的,她寄希望于是自己看错。
  可后来种种便告诉她,她并没有看错,裴隽便就是因为那次意外去世了。
  她最终等到的是裴隽的死讯。
  一切浑浑噩噩,把当初种种搅成一团,她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又真切地想把一切都当做是假的。
  .
  任由初晴帮着她把衣裳头发都打理好了,云岚从妆台前站起身来,然后慢慢行到了侧殿去。
  侧殿中,已经摆好了早膳,宝言并没有如初晴所说那样离开,而是就在侧殿等待着。
  见到云岚进来,宝言上前来充作了侍膳宫人,引着她入席坐了,然后站在一旁帮忙布菜。
  小几上摆的的确都是云岚平常喜欢的菜色,云岚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几样,便放下了筷子。
  “娘子多吃一些吧?”宝言把一盅甜汤放到了她的面前来,“这是陛下特地交代了给娘子炖的,娘子尝一尝味道好不好?”
  云岚低头看了看甜汤,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然后看向了宝言:“味道很好,但却也吃不下了,那几道菜我没有动过,就赏给你们用了吧!”
  宝言笑着谢恩了,便让人把膳桌给撤了下去。
  .
  “娘子现在传教坊的人过来吗?”宝言看着宫人把膳桌抬出去了,接着又看向了云岚,“教坊准备了好些歌舞,娘子想看什么,便叫他们来排演就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