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绘花猫
时间:2022-06-25 07:08:47

  “没什么想看的,也吵闹得很,就算了吧!”云岚摆了摆手,也看向了宝言,“方才听说,今日陛下在为先太子的事情廷议?”
  宝言顿了顿,云岚和裴隽的关系尽管并没有公之于众,但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会儿听着她有这么一问,倒是下意识先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是当年的旧档被翻出来了,故而陛下才想着若是能真的把真凶找出来,才算是为先太子报仇。”
  “所以谁是真凶?”云岚语气很平静。
  “还未有定论。”宝言谨慎地说道,“毕竟过去了这么久,并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一些确切的无法反驳的证据出来,故而才有今日的廷议。”
  云岚听着这话,倒是一时间有些感慨起来。
  宝言的意思很明显,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现在廷议的作用其实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裴隽找什么真凶,而是要借着这件事情来铲除异心人了。
  “陛下还有句话吩咐了奴婢转达给娘子。”宝言看着云岚神色,小心地说道。
  云岚再次看向了他:“是什么话?”
  “陛下说,如今宫外不比从前,在宫中,至少是安全的。”宝言说道。
  云岚垂下了眼睑,半晌没有说话。
  她忽然觉得裴彦和她大约都是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心里一清二楚,但却最终还是会选择自欺欺人。
  宝言见她没有说话,又小心地多看了她一眼,道:“娘子,如今京中的确已经不是从前那么太平了,并非危言耸听。娘子是陛下放在心上的人,若有人想要装神弄鬼,便会想着借娘子的手。”
  “我知道。”云岚突兀地笑了一声,“我是知道的。”
  宝言抿了下嘴唇,有些话倒是也不知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了。
  显然云岚并非是一无所知的人,这便代表了其实她自己有她自己的考量。
  无论是与裴彦闹着要分开,又或者是今时今日的和好。
  他再如何也不过就仅仅只是裴彦身边的内侍,他或者能替裴彦递一两句话,但却并不能表露太多自己的想法。
  .
  “与我说说先太子当年出意外之后的事情吧!”云岚忽然说道,“我没有听人清清楚楚地说起过。”
  宝言又偷偷看了向了云岚的神色,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云岚又笑了一声。
  “看我做什么,我就只是不知道,所以想听听。”云岚神色是坦然的,“我知道你之前是先帝身边的内侍,所以先太子出意外的事情,你一定是知道的。”
  “是……”宝言低了头,迅速思索了一番,然后重新看向了云岚,“娘子想知道哪些呢?”
  “想知道……为什么当年没有把真凶给抓出来。”云岚道。
  这问题却是真的把宝言难住了,他沉默许久才道:“当年先帝悲痛欲绝,其实迁怒了许多人。”
  “但迁怒却并不能把背后的那个人抓出来。”云岚轻笑了一声。
  “毕竟事情发生在吴郡。”宝言说道,“卫家当年受牵连最多便就因为这事情发生时候,他们竟然是想着赶紧回京,而不是让先太子立刻就在吴郡先治伤。”
  “这么荒谬?”云岚些微有些诧异。
  宝言也苦笑了一声,道:“当年种种,奴婢其实说不太清楚,因为那时候先太子如若能先治伤,再回京城,大约也不会有最后伤势缠绵英年早逝。”顿了顿,他又道,“当年先帝怒斥了先太子身边的人,他们说那时候东阳王高丛便就在吴郡,是怕高丛趁着这机会对先太子动手。所以他们想着的是要让太子回到京城来。”
  “所以便认为……那时候也便就是那个东阳王对他动了手。”云岚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是一笔烂账。”
  “在先太子早逝之后,先帝大病了一场,精神不如从前。”宝言继续说道,“那时候是由几位大臣一起主持过朝政,关于先太子有一些事情,便是那时候给按了下来。如若不是这次东阳王高丛为了力证自己与先太子的意外毫无关系,或者单纯翻旧档也没法发现其中的猫腻。”
  这话听得云岚皱了眉头,她看向了宝言:“难道旧档还能作伪造假?”
  “不能作伪造假,却可以销毁。”宝言认真道,“毁尸灭迹了,自然就无人能知了。”
  云岚忽然感觉心中有些酸楚,她沉沉叹了一声,道:“既然能销毁,那陛下也没法给人定罪了。”
  .
  秋风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内侍匆忙进到了正殿中,悄悄在裴彦耳边说了谢太后就在殿外的消息。
  殿中,正慷慨陈词的大臣看着裴彦神色,声音渐渐变小,然后停了下来。
  “既然母后来了,就请她进来吧!”裴彦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地方,“在这儿给母后摆上坐席。”
  内侍忙领命退下。
  殿内诸臣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并不太敢提出异议。
  今日的裴彦是什么态度他们现在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当年旧档就算是一笔烂账,裴彦他也是要他们议出一个结果的,至少是一个符合他的心思的结果。
  他们现在所议,其实是在试探裴彦对这件事情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是否还能有一二缓和的余地。
  但如若谢太后来……
  这件事情或者就要到图穷匕见的境地。
  毕竟这件事情可以非常明确地指向当年替先帝理过一段时间朝事的谢瓯,谢太后的兄长。
  .
  裴彦身边的坐席设好,谢太后从外面扶着宫女走了进来。
  从前陈开始,宫中的女人多是不安分的,时常有干政的事情发生,前朝时候辅佐幼帝临朝称制的太后不在少数,故而谢太后进到朝堂中来,大臣们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议论。
  看到了设在裴彦身边的坐席,谢太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了并没有站起身来有任何表示的裴彦身上。
  “看来皇帝是要把数十年的养育之恩弃之不顾,要做个不孝的天子了。”谢太后一面走一面如此说道,“我听闻皇帝把先帝时候已经盖棺定论的旧事重新翻出来说道,还妄图把罪名扣在谢家人身上,依我看,皇帝翻旧账是假,对我这个太后不满才是真。不满我这个太后不是你生母,却还能得了太后的位置。”
  朝臣们听着这些话,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而裴彦却是老神在在,他却仍然没有站起来,只淡淡道:“母后这么想,便是狭隘了一些。”顿了顿,他甚至笑了一声,“不过母后想法狭隘,朕也无心去开解,母后想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吧!”
  这话听得谢太后气得睁大了眼睛,她在裴彦面前站定了,沉声道:“如此,皇帝便就是要对我这个太后动手的意思?”
  “母后当年是父皇亲封的皇后,朕不会去更改父皇的旨意。”裴彦抬头看她,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母后的意思是,你当年知道谢家为了太子之位,对朕的大哥行刺,是吗?”
  谢太后愣住,她眉头皱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为了裴赟将来能做太子,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杀掉已有的太子。”裴彦语气淡淡,“母后知情,还是不知情?”
 
 
第77章 
  谢太后感觉到错愕。
  她当年的确想过裴赟做太子的美梦,但那已经是裴隽去世之后的事情了。
  在裴隽还在时候,她不曾动过那些心思,因为裴襄对裴隽的看重是一目了然的。
  裴隽就是裴襄悉心培养的太子,裴襄给裴隽权力,让他接触到朝臣,让他替代他去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在裴隽还在的时候,裴襄根本就没想过让其他人做太子。
  所以那时候她根本都不会去想争这个根本不可能属于她和裴赟的太子之位。
  裴彦这么说,便让她感觉到了从心底的愤怒——这就是污蔑,她气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这么说,便是要把我置于不义之地。”她看着裴彦,如此说道,“皇帝这样行事,是要做什么?”
  裴彦抬眼看向了谢太后,语气仍然是平静的:“那么看起来母后对当年之事也还是一无所知,那便坐下听一听朝臣们的商议吧!”
  谢太后心中忽然拂过了一些不安,她沉默了一息,最后还是在一旁的坐席上坐了下来。
  “宣威将军。”裴彦抬眼看向了在殿中一直不曾发一言的谢简,“你与太后说一说今日廷议之事的来龙去脉。”
  谢简只觉得身后的汗已经快要把衣衫濡湿,他抿了抿嘴唇,才在一片寂静中站起身来,行到殿中央。
  “子不言父之过,陛下,微臣不知应当如何说起今日之事。”谢简在殿中跪下,以头抢地,不敢抬头。
  上首的谢太后露出了惊愕神色,她看了一眼殿中跪着的谢简,又看向了身旁的裴彦。
  裴彦淡漠地看着殿中谢简,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这殿中诸臣唯有你是母后的子侄,是母后信得过的娘家人,若你不开口,恐怕母后又要怀疑这殿中诸臣还有朕都是在信口雌黄,想要颠倒黑白了。”
  谢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只静默地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
  裴彦轻笑了一声,又看向了殿中另外的大臣:“既然宣威将军不肯说,那就得再找个与谢家关系亲近些的。”顿了顿,他目光落在了宋奇身上,“郎官宋奇,你来与太后说说,今日廷议所为何事。朕记得你是敢直言的,之前还因为朕三弟四弟的爵位几次来与朕争辩,今日你也一直不曾发言,正好让朕听听,你对当年之事有何看法。”
  内廷郎官宋奇缓慢地站起身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裴彦,又看了一眼跪在殿中不曾抬起头来的谢简,脚步沉重地行到殿中站定。
  “禀太后,今日廷议乃是先太子遭遇意外之事。”宋奇仔细地斟酌着词句。
  他之前的确为裴赟裴彦两个的爵位与裴彦争辩过,也的确便就是与谢家关系深厚,可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今日殿上的情形哪怕他之前一言不发,也看得出来谢家今次就是大势已去,哪怕太后亲临,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对比了宫中旧档,还有当年的书信来往,先太子遭遇意外之事,如今看来是与东阳王无关。”宋奇斟酌了一会儿语句,这样说道,“从旧档中来看,当年有人刻意把吴郡送到京中来的奏疏拦下并销毁,继而误导了先帝,让先帝认为是吴郡中人疏忽大意行事马虎,甚至迁怒了一批官员,并最后认定了是东阳王行了不义之事。”
  谢太后微微愣了愣,她眉头皱了起来,道:“是谁敢动皇帝的奏疏?这话岂不是荒谬?谁又有胆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时任丞相的平侯谢瓯。”宋奇低了头,“对比旧档与吴郡上奏奏本以及东阳王提供的书信时间来看,便只有时任宰相的平侯,能对吴郡的奏本动手脚。那时先帝重病,朝事都是交给了丞相太尉与御史大夫共同商议。”
  “荒谬!”谢太后重重地拍了桌子,“就算真有此事,也应当是当年主持朝政那三人共同承担,凭什么便只认定了是平侯?”说着她看向了裴彦,面色是严肃的,“皇帝太偏颇。”
  裴彦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道:“母后且听宋奇说下去。”
  宋奇咽了下口水,然后才继续道:“禀太后,之所以认定了是平侯,乃是因为此次东阳王归降路上遇刺,刺客虽然身死,但仍然从他们身上的线索发现动手的乃是平侯手下的人。”
  这话忽然让谢太后失了声,她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才皱着眉头看向了裴彦:“这不可能。”
  .
  裴彦看了一眼谢太后,她脸上神色不似作伪——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件事谢太后有多知情。
  谢太后或者愚蠢,或者有私心,但却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坏人——当年裴襄选定了她做继室,便是特地剔掉了那些或者有野心或者太过于有心机的女人,他为着自己已有的两个嫡子,选定的就是一个有些柔软有些笨拙但并没有坏心手段也有限的女人。
  这么一个人,让她去杀裴隽,她是做不到的。
  只是,她或许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谢家却并不会似她这样。
  那时候的谢家在想什么,在想他们家出了个皇后,不仅如此,皇后膝下还有两个嫡亲的皇子。
  谢家想让自己家的皇子做太子、将来做皇帝,这样的想法并不意外。
  故而在他们有能力动手,且还有办法把一切都按下的时候,那便会动手。
  事实上,他们当年算计也算成功。
  只是没想到最后皇位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而不是裴赟和裴骏其中之一。
  他只是好奇着,当初裴襄是不是知道了谢家做的事情。
  可惜裴襄已经去世,他已然得不到一个答案。
  .
  “既然母后不信,那便一件件再给母后看吧!”裴彦慢慢说道,“也好叫母后知道,究竟是不是朕有偏见。”
  谢太后面上还是沉稳的,可心中却是一片茫茫。
  她觉得一切都荒谬到好笑了,但眼前却有一桩一桩的证据摆到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今日到了早朝上来。
  她隐隐觉得,如若她今次不来,这件事情就算廷议,结果大约也只是会再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定会有一个结果。
  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殿中诸臣也是这么想的。
  她看向了正在殿中陈述着当年种种的大臣,又挨个扫过了诸位大臣的脸,尽管他们都低着头,可她却似乎能知道他们在想的是什么。
  .
  快到中午时候,廷议还没能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但话题已然到了如何处置平侯谢瓯之上。
  裴彦懒洋洋地起了身,他还记着中午要与云岚一起用午膳的事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