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伊百口莫辩。
谢择笑:“听二哥和堂姐斗嘴就是有趣。”
谢澜伊和谢洵互瞪,谢曜也微微笑了笑。
一顿饭下来,几人喝了三四壶的桂花酿,谢曜还好,谢洵是故意将自己喝了个微醺。谢澜伊和秦可脸颊上也泛着薄红,谢择眼神也没有那么清明了。
谢澜伊拉着秦可要去盥室,秦可只好陪她。
“大哥,你、你老实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们小表妹有心思的?”
谢洵终于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
谢曜看了眼门口。
谢洵、谢择和谢澜伊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一见倾心。”
两人同时愣住。
“一见?”
“这么说……去年花灯会的时候……”
谢择也想起来了:“难怪那时候我们在街市玩转盘,大哥故意射了个兔子,是知道表妹喜欢兔子不喜欢小羊吗?”
谢洵瞪大眼:“表妹喜欢兔子?”
谢择看了眼二哥,“我也是无意看见的,表妹桌上是大哥去年在街市上射下来的兔子,应该很是宝贝。”
谢曜笑了笑:“我并不知晓。”
谢择却不信,但此时追问已经没了意义,就好比当时,虽然他先大哥出手射下来小羊,却终究不是表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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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摘星楼顶楼应该在猜灯谜,过会儿会放烟花,去吗?”
谢澜伊刚从盥室回来,一听这话忙道:“去去去!”
秦可也露出期待之色,只是桌上,二表哥和四表哥同时盯着她看,秦可摸了摸自己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两人移开了视线,谢洵大大咧咧的放下酒盏:“走吧走吧,上顶楼玩去!”
上一次因为秦可眼睛瞧不见,几人只去了戏台子那层,还未登顶过摘星楼顶楼。
夜色凉如水,一夜间,京城就已入了秋。
五人沿着回旋楼梯上了顶楼,顶楼果然人声鼎沸,花灯灯谜都已经挂了出来,张灯结彩的,很是好看。
谢澜伊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这儿吧!快过来!”
谢曜几人走了过去。
从此处俯瞰,整个京城都尽收眼底,灯火辉煌,万家灯火倒映在眼底,交相辉映,是秦可从没见过的风景。
她趴在围栏上,看的有些痴了。
“大哥去年除夕就不在家,今年能回来吗?”谢澜伊看向谢曜。
不远处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一朵朵在天空炸开,光彩夺目。
谢曜微笑:“即便不能回来,此刻就当是除夕,不好吗?”
“不好。”谢澜伊嘟嘴,“一点儿也不好。”
“哥哥去年除夕就不在家,今年若还不在家,过年都变得没意思了!”
谢曜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又不是一定不会回来过年,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是团圆日不是吗。”
谢澜伊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谢曜视线落在秦可身上,小姑娘也朝他弯了弯唇,方才饮了一些桂花酿,她眼神微醺闪着琥珀一样的蜜糖,谢曜心口像是被小刷子拂过,微微颤动了一下。
兄妹几人从摘星楼下来,又去了集市。
“那个摆摊的人居然还在!”谢澜伊惊喜的指着那边,的确,还是去年那个熟悉的老板,几人走了过去,可是时间有些太晚,转盘上的东西都已经射的七七八八,兄妹几人有些可惜,倒是谢曜淡定的买了四只签。
一个一准,而且正好都是四只小花灯。
老板笑着将四只花灯递了上来,谢曜转身给了弟弟妹妹。
“明年他应该还在,再带你们早些过来。”
几人接过大哥递上来的花灯,不约而同的红了眼尾,两个弟弟倒还好些,两个妹妹将头垂的极低,谢澜伊重重的嗯了一声。
夜已深。
四人回了庆国公府。
谢澜伊和另外两兄弟心照不宣,回府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只剩下秦可和谢曜两人,慢慢朝海棠苑走去。
走到海棠苑门口,秦可余光朝清莲看了一眼,清莲便将她白日准备的东西都递了上来。
“我听说崇州天冷,大表哥到达那边时怕已经入了冬,我准备了一双护膝……大表哥照顾好自己……”
谢曜眼眸微动,视线停留在那个箱子上。
这就是她赶了两日的心意吧。
“好。”
谢曜接过,“我一定好生带着。”
送别的话已经说了太多,秦可不想让气氛过分的悲伤。她软软的打了个呵欠,故作有些困乏,“那大表哥早些回去歇着吧,赶路辛苦……”
谢曜看着她的眼,将她眼底那些故意藏起来的情绪一一记在心中,缓缓的点了点头:“表妹也早些休息。”
“嗯。”秦可绞着帕子有些急了,她已经拼命的去克制,她猛地转身,害怕自己再也忍不住掉下泪珠,忍了又忍。
“那我进去了。”
说完就朝屋内走去,只是身影刚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他急切的唤她。
“阿芫!”
秦可脚步顿时被钉住。
嗓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大表哥还有什么事吗?”
谢曜扯了扯唇角,“入了冬,若出门的话,记得带上手炉和斗篷。”
他看似敷衍的嘱咐了一句,秦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站在门口不肯转身,只是肩膀微微抖着,谢曜强迫自己也转了身,脚步匆匆,离开了此处。
秦可猛地转身,视线里却再无那个熟悉的身影。
泪掉落在地上,清莲和杏桃心疼的叹了口气。
……
谢曜和谢择是连夜离开的。
没有让府中任何人送。
庆国公府的气氛陡然冷清了下来,老夫人辞了每日的请安,各院的人便也几乎都没有走动。
大夫人和三夫人伤心难过是自然的。
尤其是三夫人,这回是真的病了。两个儿子都不在了身边,她一时又想不过,真的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三爷急的请了好几个大夫,碧梧堂被浓浓的药味给充斥着。
大夫人那边自是也不必说,身在国公夫人的位置,除了担心儿子,还要照料这一大家子,眼角也添了好几道细纹。
二夫人那边看似儿子丈夫都在身边,但京城如今波诡云谲,谢洵在朝中也不那么好过,日日都是早出晚归,回院后倒头就睡,二夫人心中担忧不已,也是整日长吁短叹。
今年的中秋节,无疑是庆国公府最冷清的日子。
秦可每日几乎闭门不出,日出便起床,在院子里浇花看书晒太阳,比原先有眼疾时还要静上许多,不大爱说话,但每日都有按时吃饭,见得最多的人便是谢澜伊,姐妹两偶尔会一起结伴去看宁哥儿,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也是因为府上有个小奶娃,这日子也算没那么难熬。
这一日一日这么过着,秋风萧瑟,竟然距离谢曜离京,已快半月了。
而京城的秋雨也连绵不断了起来,偶然有那么一两个晴天,秦可便会在院子里逗逗毛毛,喂喂金鱼。
谢洵今日难得的来了趟海棠苑,秦可正在院子里逗毛毛。
“二表哥。”
秦可看见他,还是有些惊喜的。
谢洵朝她笑了笑:“表妹可还习惯,有没有觉得无聊?”
秦可摇头:“不会呀,我已经习惯了。”她以前什么都看不见时,比现在的日子还无聊。
“那就好。”
谢洵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秦可问:“二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谢洵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今日上朝时得知了一件事,说是江南那边急讯,江南知州陆家在半途巡查的时候遭遇了意外,下落不明……”
秦可愣住。
“陛、陛下怎么说?”
谢洵苦笑:“还能怎么说,陛下如今能管的了什么,每日上朝都是太子和蜀王争论个不休。我也就不明白了,整日都在为了自己的权利争得你死我活,朝中这些大臣的案子、百姓们的疾苦,在他们眼中,又算的了什么呢?!”
谢洵说的有些激动,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忙道:“表妹也不必担心,这事有御史那边咬着呢,江南那边已经在加派人手找了,许是真的意外也不一定。”
秦可闷闷的嗯了一声:“我也管不了……”
自家的事现在都顾不上了,哪里又能顾得上千里之外的江南呢。
“你能这样想便好,有些事该宽心的宽心,该放下的便放下,不过,表姑母的事情大哥走之前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即便是周培有逆反的心思,这事儿被御史已经坐实,定会还姑母一家公道。”
秦可:“多谢二表哥。”
她知道谢洵这些日子也辛苦,努力朝他笑了笑:“二表哥还没用膳吧,就在这吃吧,正好还有些榛子酥。”
“好啊!我就惦记你的榛子酥呢!”
秦可笑着迎他进屋,南北铺的大师傅现在已经是海棠苑小厨房的人了,每日的点心是变着法儿的做,谢洵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表妹,你的铺子何时开业?”
秦可笑了笑:“原本就打算十月前后的,可那些日子不是被耽搁了吗,店面什么倒是都已经弄好了,只差一个匾额,不过我没什么心思了,先放着吧。”
“那怎么行!”谢洵拍了拍大腿。
“都怪我,也是忙的把这事儿也忘了,就这几日吧,找个良辰吉日,开业!”
秦可怔了怔:“真的……要开业吗?”
“开啊!大哥只是出任崇州巡抚,这咱家的气氛怎么就变得这么怪呢,闹得好像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眼,开!我今日就给表妹题字,表妹当不会嫌弃吧?”
秦可忙道:“怎会!二表哥可是高中榜首的人!我求还求不来呢!”
谢洵:“你真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秦可笑。
谢澜伊也走了进来:“你生什么气啊?你还敢生表妹的气?”
秦可笑着唤她:“表姐。”
然后将方才的对话给谢澜伊转述了一遍。
“这是好事儿啊!”谢澜伊立马道:“哎呀我怎么也把这事儿忘了呢,瞧我,开业,立马开业!我定广撒帖子,呼唤亲朋好友来看表妹捧场!”
“那就不必了。”秦可忙道。
“就是个小铺子而已,家里人肯赏光我就很知足了,千万别过分张扬。”
谢澜伊:“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
当晚,这事儿就传到了各房各院。
老夫人和大夫人表示了赞同,二夫人也很是开心,三房那边也着人添了份儿礼。因为秦可要开铺子这事儿,沉寂已久的谢家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喜色。
良香铺,是谢洵给秦可的点心铺起的名字。
谢澜伊笑话这个名字土,秦可却很是喜欢,本就是卖零食点心的,要的就是接地气,百姓们看了才会来买,谢洵挑了挑眉:“还是表妹懂我。”
匾额送去制作,约莫大概三日,老夫人请人看了个日子,就定在十月初八,良香铺就准备开业了。
朱师傅笑呵呵的,自然成了铺子的一把手。
秦可和谢澜伊难得的出了门,阿绿也抱上了宁哥儿。三人一同到了良香铺前,此时已经正式开业,门口堆满了花篮和彩旗,朱师傅赶工了两三日,各式各样的点心、炒货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真是不错啊!”谢澜伊笑着走进去,一路走一路点评,她和阿绿都是第一次来,看见这装潢布置,啧啧啧了好几声。
“若说这里不是哥哥设计布置的,我都不信。”
秦可忙问:“表姐怎么知道的?”
谢澜伊:“那还用问!这些字画,花瓶,都是他的喜好,我怎么总觉得我哥哥蔫坏呢?他先是瞒着我们所有人拐跑了你,然后又在你生活的角落处处布满了他的痕迹,为的就是让你离不开他,处处都得想着他!”
秦可脸一红,偷瞄了一眼阿绿:“表姐你别乱说……”
“怎么成我乱说了?不信你问表嫂!”
阿绿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秦可闹了个红脸,干脆提着裙子上了二楼,谢澜伊在背后朝阿绿眨了眨眼睛:“叫我说羞了。”
阿绿笑。
二楼是个小小的耳房和雅间,秦可进去落了座,开了窗,窗外是条安静的小巷子,三人在这儿坐着吃吃点心喝喝茶,倒也惬意。
宁哥儿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不过倒是馋得很,看见什么都想抓,谢澜伊将小饼干举起来:“宝贝儿,这可不是你能吃的。”
宁哥儿听不懂,只是咯咯咯笑着去抢。
阿绿笑的恬淡,忽然道:“我本以为会是澜伊先定下亲事,那日听说了表妹的事,还吓了一跳。”
谢澜伊瞪大了眼:“可不是嘛,我到现在都记得呢,幸亏我使出了挠痒痒的绝招,否则她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秦可见她们两是打定了主意要取笑自己,无奈道:“我哪有藏着掖着,只是表姐发现的太快。”
“我再不快些,你怕是等到大婚前一日才肯说呢!”
“表姐也太夸张了。”秦可眼咕噜一转:“不过表姐先别说我了,我听说昨日南阳侯府的人登了门见了大舅母,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家的少公子和表姐年岁相当,不知是不是来议亲的。”
阿绿也忙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也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