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下课,谢澜伊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将笔丢给身边的书童,准备起身走了。
“澜伊。”谢澜伊和谢洵刚出门,就听见身后成宁宁的声音。
因为前天那事儿,谢澜伊已经两日没和成宁宁说话了。
成宁宁不把秦可放在心上,可到底还是在乎谢澜伊的,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且不论,单是凭着谢澜伊和谢曜亲兄妹的关系,成宁宁也绝不能和她关系搞得太僵。
谢澜伊有些别扭,谢洵则直接将脸别了过去。
成宁宁也不在乎谢洵,直接走过去拉着谢澜伊的手:“澜伊,那日是我不好,可你和我姐妹多年,你当真不打算理我了吗?”
成宁宁的眼睛微红,声音似乎还带着哽咽。
谢澜伊也说不上来复杂的心情,在表妹之前,她在京中朋友本就少的可怜,但成宁宁再亲也亲不过表妹,她别过头:“你那日不该和我表妹说那样的话,她是我亲表妹。”
成宁宁听到“亲表妹”三个字时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转瞬即逝:“是我不好……那日我话出口就有些后悔,可是你们每个人都立马转身走了,我……”
谢洵听不下去了,准备先走:“我先上马车。”
谢澜伊只好陪着成宁宁站在学院门口,这会儿来来往往都是贵女和公子哥儿们,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宁宁,澜伊,我家要办赏花宴了,记得来!”
“一定一定。”成宁宁笑着应。
见谢澜伊没什么反应,成宁宁轻轻拉了拉她袖口:“澜伊,咱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你真让这些人都知道你我不合,看咱们两家的笑话吗 ?”
谢澜伊心中烦闷,并不太认可那句最好的朋友,但她也拉不下脸面,便眼神躲闪的找了个借口:“今日祖母让我早些回家,我先走了。”
谢澜伊说完就走,成宁宁拉了一下没拉住,眼里懊恼之色明显。和谢澜伊和好这事,宜早不宜晚,越拖越不妙。
谢澜伊走到谢家马车旁,谢洵冷着脸问:“你同她和好了?你若这么轻易原谅她,表妹会伤心。”
谢澜伊跺脚:“谢子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没有!”
谢洵:“那就好。”说完也上了马车,兄妹一齐回了谢家。
-
秦可这一觉足足歇了一个半时辰,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了谢洵和谢澜伊的声音。
清莲简单的帮她整理梳洗了一下,谢澜伊已经走进来了。
“表妹,这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糖炒栗子!我们每日都会路过,你尝尝,喜欢我明日继续给你买!”
秦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表姐。”
谢洵:“表妹,你今日做什么了,可还无聊?”
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在竹桦堂读书的事告诉了谢洵和谢澜伊。
“你和大哥在一起读书?!”谢澜伊和谢洵异口同声,充分表示了自己惊讶的心情。
秦可:“嗯……大表哥为我安排了一位先生,正在学习盲文。”
谢洵和谢澜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小表妹的同情。
谢洵:“表妹……我前两日真应该带你再去好好玩玩,是表哥的错。”
谢澜伊也拉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表妹啊……你要是,碍于面子不敢拒绝大哥的话……”
秦可被两人逗笑了:“不是的,我挺想读书的,从前在江南没有识盲文的先生,现在来了京城,的确想读一些书,免得遗憾。”
听她这样说,谢澜伊和谢洵都沉默了。
虽然能理解小表妹想读书的心思,但一想到要和大哥在竹桦堂一起读书,谢澜伊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冷战。
“表妹……你现在是我最佩服的人了……”
秦可被谢澜伊逗得咯咯笑。
话虽如此,秦可读书这件事传到家中长辈耳里,老夫人表示赞同和支持,还派人给秦可传话,有时间可去她那里挑些书来读,大夫人也让人给秦可送了几本典籍。不过这些书都不是盲文,谢澜伊便主动接下了给表妹读书的任务,传到国公爷的耳里,倒是又被赞许了一通。
晚饭后,谢澜伊就在秦可房间里面跟她一边读书一边聊天。谢洵是个坐不住的,听说谢澜伊来了,自然也赶紧跑了过去,兄妹三人在房里有说有笑,热闹都传到了院子里。
而此刻二房那边,也刚刚经历一场雨露,二夫人娇憨的拧了一把谢二爷,埋怨:“这还不到晚上你就胡闹,儿子就在隔壁院子,要是被发现了,你好意思!”
谢二爷笑着搂过爱妻:“不会,子朗忙着和澜伊阿芫读书呢,听不见。”
二夫人娇嗔:“儿子总归大了,该注意些!”
谢二爷:“夫人教训的是,只此一次,为夫不敢了。”
二夫人哼了哼,从成婚到现在,这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不过嘴上嗔着,心里却是甜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丈夫和自己的恩爱不减,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气。
二夫人一边穿衣一边朝外走,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我嘱咐小厨房给那三个送点儿宵夜去。”
谢二爷点头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秦可去竹桦堂读书的事儿就这样定了,每日辰时到未时,肖瑾七日里会来四日,剩余三日,便是秦可自己个儿在竹桦堂里温习巩固,她性子静,经常一坐就是一上午,元竹在一旁瞧着,暗暗咋舌。
这表姑娘认真好学的劲儿,都快赶上大公子了。
中秋一过,这眼瞧着也是一日比一日冷了,竹桦堂竹林茂密,夏日瞧着清凉,秋冬却不比暖和的屋子里好。秦可这日读书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将清莲吓了一跳。
“姑娘,要不奴婢请人给您备个火炉吧?”清莲心疼的说道。
“不可。”秦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这里是大表哥读书的地方,楼上就是藏书阁,万一有个火星子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清莲:“可是……”
秦可语气放缓:“无碍的,我从前常听爹爹说,读书就是一件清苦的事情,若是环境太好,便会使人失了上进。你若真的心疼我,明日将手炉拿上就是。”
清莲只好诶了一声。
这几日谢曜并不在竹桦堂,自然不知晓此事。如今接近年尾,正是最忙的时候,谢曜虽无需考取功名,但也算接了朝廷的差事,几乎是早出晚归,秦可在竹桦堂学了已有一月,见过他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秦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会偶尔想起前世之事,那时候谢曜也是非常的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在几个表哥里,也生出了疏远的距离感。
秋风瑟瑟,这日秦可睁眼,便感觉身上不大对劲了。
身子乏,头也有些疼,秦可摇了摇铃铛,清莲走了进来。
“姑娘,我就说今个儿院子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三夫人的生辰呢!”
秦可一听,也顾不上自己身子的事儿了,忙问:“今天是三舅母的生辰?怎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
清莲也有些奇怪:“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从一个小丫鬟那听说的,说三夫人也不打算办什么寿诞,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听场戏就算结束。”
秦可心里暗暗懊悔,自己这段日子全将精力投入到读书去了,竟然连三舅母的生辰都忘了。她细细回忆上辈子,三舅母的生日的确是在初冬,当日好像也只是请戏班子来唱了一出戏,就算结束。
可无论如何,她这个外甥女,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秦可让清莲去取那对儿羊脂玉佩,清莲应了一声,杏桃在一边伺候着秦可穿衣服,忽然察觉到自家姑娘脸色不大对:“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秦可偏头:“很差吗?”
“嗯,有些白,您是不是不舒服?”
秦可皱了皱眉头:“可能着凉了,不打紧。”
杏桃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能行,我去给您请郎中去。”
“杏桃别去!”秦可立马阻止。
清莲这会儿也端着盒子回来,只听见秦可道:“熬碗姜汤来我喝了就是了,今个儿是三舅母的好日子,请郎中也太晦气了。”
杏桃睁大了眼:“姑娘?!”
秦可:“去吧。”
杏桃看向清莲,清莲也有些犹豫,道:“先给姑娘熬姜汤去吧,等中午常大夫若来了,正好请他把把脉,也是个法子。”
杏桃只好先去熬姜汤去了。
清莲把装玉的盒子递到秦可手上,试探的问:“姑娘当真要扛过去吗?万一到晚上厉害了,可能听戏都去不了。”
秦可:“没那么严重,那今日竹桦堂我就不去了,正好肖先生也不在,白日我就在屋里睡一觉,想来晚上就好了。”
清莲也只好应了一声,将盒子拿了下去。
没多会儿杏桃就将姜汤端了过来,秦可一口气喝下,身上果然暖和了一些,接着便重新躺了回去,准备睡上一会儿。
可没想到,今个儿常大夫命人送来了新药却没登门,秦可这一觉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申时。
虽然三房那边不准备大办,但毕竟还是喜事,谢澜伊和谢洵他们也早早就放学回来,秦可一觉醒来觉得身子已经好差不多了,便让清莲开始给自己洗漱穿衣。
清莲:“姑娘,奴婢给您用些胭脂吧,您脸色有些白。”
秦可:“好,尽量显得有气色些。”
“奴婢明白。”
“表妹!”
秦可这边刚刚梳洗完,谢澜伊和谢洵就上门来接她了。
“表姐,二表哥。”
谢洵:“你都知道了吧,今天是三婶的生日,也没什么特殊的,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
谢澜伊:“是,我也差点儿忘了,还是早上才想起来的。”
秦可点点头:“知道了。”
“那咱们走吧。”
既然是三房过生辰,生辰宴就摆在三房院子,谢澜伊拉着秦可到的时候,院子里除了国公爷和老夫人其余的人都到了,小辈们还是单独的一桌子,秦可慢慢坐下后就听见了谢曜的声音:“表妹今日没去竹桦堂?”
秦可心中一跳,正准备解释,谢澜伊就先开了口:“大哥你真是的!我听说表妹都连续去了一个月了,你就不能让人休息休息?”
谢曜苦笑,他好像也没说什么。
秦可解释:“昨日肖先生留了功课,今日就在屋里温了。”
谢曜嗯了一声,“无碍,若有不懂,可随时来问。”
秦可应下,谢澜伊和谢洵看小表妹的眼神里均有些无奈和同情。
生辰宴还是长辈小辈们各聊各的,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大家齐向三夫人敬了酒,三夫人笑着一一应下。
生辰宴还好,在屋里用完饭后秦可还没觉得身子有不适之感,可后面在院里看戏的时候,那种头晕目眩感便有些强了。
清莲知道自家姑娘的身子,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这会儿果然凑近问道:“姑娘?”
秦可微微摇头,还想在撑一会儿。可深秋的晚风并不同她开玩笑,即便是披着厚厚的斗篷,秦可还是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缩成一团。
天色已经黑了,戏台上灯火通明,下头光线却是不佳,加上秦可坐在角落里,这会儿瑟缩成一团,也只有身边的丫鬟注意到了。
清莲悄悄去探了探自己姑娘的额头,语气焦急:“姑娘,您有些发热了,咱回吧?”
秦可即便不想给大家扫兴也不得不走,一会儿万一被人瞧了出来,怕是更要添晦气了,于是她偏头对谢澜伊道:“表姐,我方才好像喝了点儿凉的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谢澜伊是姑娘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癸水来了,便体贴道:“表妹去吧,一会让你身边的人熬红糖鸡蛋喝。”
“嗯,我知道了。”
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从院子里出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清莲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请郎中的时候,秦可还是拒绝了。
“明早再请吧,多少把今日给熬过去。”
清莲只好叹了口气,搀扶着自家姑娘朝海棠苑走。
强撑了这么久,秦可身子已经很虚了,刚绕过后院的假山花园时,便虚晃了一下,清莲吓了一跳:“姑娘!”杏桃已经将人扶住。
“表妹?”
三人或许都太紧张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远处那个身影,直到谢曜出声,秦可才认出来这是大表哥的声音,一时之间,竟更慌乱了。
谢曜似乎在原地顿了一下,接着便快步上前。
“出了何事?”谢曜语气带着天生的严厉,清莲心虚的垂下睫毛,杏桃却忍不住道:“我家姑娘病了……”
秦可:“杏桃……”
话音未落,谢曜的手就搭上了秦可的手腕,接着便深深的蹙起了眉毛,“病成这样,为何不请郎中?”
“大表哥……我没事……”
杏桃此刻也豁出去了:“我家姑娘惦记今天是三太太的生辰,不想给府中添病气。”
杏桃说完后,谢曜明显沉默了。
片刻,他抬手抚上了秦可的额头,眉头越蹙越深。
“胡闹。”
活了两世,秦可很少会听见大表哥用这样的语气说她,一时间,往事心绪和生病的委屈感齐齐涌上,秦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分明感受到谢曜的动作顿了顿,似乎还有一声无奈的轻叹。
然后,秦可便感觉到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烧成这样,再逞能的话,就再也莫想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