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近乎贪婪的凝着她,只有她睡着时,沈听竹才敢放肆的让压抑的情思流露。
他是将死之人,怎么还敢对她有奢求。
长指慢慢抚过她的脸颊,轻柔的只怕会惊扰她,挣扎过后,他终于俯下身,极浅的落吻在她侧脸上,没有丝毫邪念,只有浓到化不开的眷恋。
林轻染的确睡着了,却睡得不深,在沈听竹靠近的一霎便醒了。
紧接着她脸颊被轻轻触了触,好似羽毛扫过一般,带着些凉和颤意。
林轻染摒着呼吸,心跳一时间乱得一塌糊涂,她将搁在腿上的手悄悄的,紧紧的攥起,连头发丝都在发颤。
第059章
她现在是该睁眼,当场戳破他那些口是心非,还是装作睡着,什么都不知……
林轻染脑子里乱哄哄的,加上心头的悸颤,根本没办法做出抉择。
还在挣扎,脸颊忽然被轻拍了两下,头顶是沈听竹已然恢复冷漠的声音,“醒来,真将我的腿当枕子使了?”
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疼惜与小心翼翼。
若非她醒着,压根儿就不会知道他偷偷亲自己的事,林轻染一下睁开眼睛,向后仰着脑袋瞪他,他这又是想不承认了?
也是,之前在瀑布下他亲自己的事,他都能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有趣带过,还有什么是他不敢赖的。
林轻染又怄又恼。
沈听竹只当她是被吵醒了,正不乐意。
手掌覆在她额前,将她一再越界的脑袋推了回去,冷冷清清地开口说,”你受不了这里的苦,趁早回去。”
林轻染拉下他的手又转了过去,如同抗议般,贴的比刚才更近,整个人便成了趴伏在他腿上,下颌仰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亮闪闪,“你分明不想让我走。”
沈听竹沉着眉眼,“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林轻染气得几番吐呐才平复下来,呵出的热气全数打在沈听竹身上。
沈听竹盯着她微启着缝的唇,潋滟红润,近在咫尺,他额侧的青筋突突的跳动,声音粗沉,“起来。”
林轻染还毫无所觉,已经抓着他的一只手,干脆又抓住他另一只手,使着小性,“我不起,你能拿我如何,你再不说真话,我们就这么耗过去。”
林轻染打定了主意,今夜如何也要让他说出真话,然而不过一瞬,这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弹跳了两下,碰到了她的脸颊,沈听竹抿紧了唇,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
林轻染茫然不知地垂下眼眸,她虽是未出阁的少女,但多少也意识道是怎么回事,雾雾的黑眸里噙满了不知所措,脸颊,尤其是被触到的那一片肌肤,烫的像是要灼烧起来。
林轻染猛的向后退开,沈听竹却反握住她的手腕,俯身欺近,微弱的烛光被挡住,林轻染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说我能拿你如何?我是身子不好,但也是个男人,你若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上来,我便不客气了。”
他视线慢慢落下游走,带着林轻染没有见过的邪气肆意。
林轻染从指尖到灵台都在发麻。
沈听竹攫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眸,半晌,他嗤笑了一声,松开手直起身子道:“怕了?那就快走。”
最后的一句话让林轻染清醒过来,他又是想赶自己走。
“谁说,我怕了。”林轻染已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说出的话还是轻若气音。
沈听竹皱眉看着她。
林轻染站直发软的身子,咬了咬牙,将手掌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反过来朝沈听竹倾身,四目相对,呼吸相纠,两人皆是慌乱不堪,又各自强装镇定。
林轻染看了看他的腿,确保他站不起来,才鼓起勇气,做了一件她想做了不止一次的事——
一口咬在沈听竹的颈侧。
沈听竹浑身一震,瞳孔倏忽缩紧,小姑娘下口一点也不留情,尖利的牙齿扯着他的皮肉又咬又磨,像是只恼到了极点的小兽。
鼻端碰洒出柔柔的气息,扫在他脖颈跳动的脉络上。
沈听竹却并不觉得痛,甚至想,她可以咬得再用力一些。
林轻染生怕他逃开,唇瓣紧紧贴着他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吓唬他,“现在只有我对你不客气的份。”
林轻染牙根发痒,又咬了咬才慢慢松口,退开了一些,她缓缓眨眼,看着沈听竹的脖子上留下的一圈牙印,上头还留着湿乎乎的津涎。
她心里有些发虚,自己竟然一冲动,真的将他给咬了。
不安地舔舔唇,去打量沈听竹的神色,只看到他抿紧的唇角,林轻染的视线就不敢再往上移了,瓮声瓮气的放着狠话,“你记着了。”
紧接着便没骨气的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屋子,紧紧关上门,林轻染才大口喘气,她听见沈听竹剧烈的咳嗽声,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完了完了,自己该不会将他的病气得更重了吧……
*
林轻染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第二天醒来还有些昏昏沉沉。
沈听竹更是一夜都没睡,连清早卫先生来替他诊脉,都只能无力的靠在躺椅上假寐,眼下带着青。
听到屋外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沈听竹淡问道:“卫先生不是说我需静养么,如今这吵吵闹闹的怕是适得其反。”
林轻染皱皱鼻尖,“吵吵闹闹的”是在说她?
卫先生朝正站在屋外,探着脑袋往里望的林轻染看了一眼,笑道:“静养是不错,但适当的刺激也能起到相辅的作用。”他收回诊脉的手,“世子的脉象较之前有力许多,这就是好现象。”
沈听竹抿着唇不说话,屋外高提着心的林轻染则大大舒了口气。
脉象有力,就说明自己没有气着他,那反过来是不是代表,他其实很喜欢……
定是这样,迟早她要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实话。
想起昨夜,林轻染捂了捂脸颊,好烫。
等卫先生离开,林轻染才端着早膳进去。
一进屋她就盯着沈听竹的脖子看,牙印已经退下了,留了浅浅的瘀红,沈听竹的肤色极白,所以尤其明显。
林轻染暗自咂舌,她怎么咬得这样用力。
“疼么?”她自己怕疼,所以问完就皱起了眉。
沈听竹听到从她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眉头都拧紧了,沉声道:“不疼。”
不疼就不疼嘛,凶什么。
林轻染摆好了碗筷,坐下来叫他一块儿吃。
也不知沈听竹是认命了,还是不耐烦和她纠缠,二话不说就端起碗吃起来。
连三七送来的药,他也是干脆的服下,眉头都不皱一皱,林轻染只闻着那药味,都觉得满嘴苦,他竟一点也尝不出么?
好吃的难吃的,酸甜苦咸,都尝不出,她难以想象换做自己得有多么难熬。
沈听竹放下药碗,抬眸看着林轻染,道:“你看到了,我会吃饭服药,所以你不必再耗费时间待在这里。”
林轻染觉得他还是不要开口说话比较好,说出来的话她一句也不爱听,不过看在他已经这么可怜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林轻染点点头起身。
沈听竹淡漠的移开视线,袖下的手早已握紧到骨骼都在生疼。
林轻染虽然不是真的要走,但见他不说挽留,连句告别都没有,还是极为生气,她将袖子甩的高扬起,踩着步子离开。
沈听竹重重闭眼,但凡不是到了绝境,他都不会放她走,而如今,他只求不会成为她的牵绊。
中午的药是三七送来了,林轻染没有出现,应当是走了罢。
沈听竹没有问,沉默的喝下药,他口中没有滋味,心里却像是尝到了浓厚的苦涩。
他从袖中取出装有饴糖的小罐,拿了一粒已经递到唇边又放了回去。
罢了,起码他还能靠记忆回想起些甜,若是放到口中就什么都没了。
*
林轻染自然没有离开,而是去药房找了卫先生,仔细询问沈听竹的病症。
“世子真的没法恢复味觉?除了针灸喝药就没有试过其他法子了?”林轻染已经问第三遍了,“比如用极苦的食物刺激?”
卫先生被她问得都不耐烦了,放下手里的草药道:“确实可以这么做,但世子服药已有十多年了,你觉得那还不够苦?”
林轻染灰心的垮下脸,叹了口气,心里钝钝的泛了疼。
卫先生笑她分不清轻重,“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灵玉草保住世子的性命,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
林轻染自然知道,活着是重要,可如何活着不是更重要么,她转着思绪,又问:“那若是给他很吃难吃的东西,能有用吗?”
“可以作为一种刺激,但有没有用。”卫先生摇了摇头。
林轻染一点也不气馁,“至少得试试。”
至于什么难吃的东西,林轻染已经有了主意。
*
夏日里天暗的迟。
林轻染端着饭菜去到沈听竹屋子里时,天边还有些余晖洒下,半落在屋内,但没能照到沈听竹身上,他阖眼躺在藤椅上,沉在暗色里。
林轻染轻声道:“起来吃饭了。”
沈听竹蓦然睁开眼睛,紧盯着她,“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林轻染这回是真生气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本想狠狠训上他几句,可看到他眼里的隐忍与痛楚,就又心软了。
改用指尖戳了戳他他的脖子上印记,抬着眉,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我最后说一遍,我是不会走的,你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又咬你。”
那酥麻入骨的感觉随着她指尖的触碰,再次传入他的五脏六腑。
“你敢。”
沈听竹声音绷紧着,亦是真的恼怒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他能放手一次两次……第三次,未必可以。
几次的交锋下来,林轻染清楚他对自己不过是色厉内荏,“我有什么不敢的?”
有过一次,第二次她咬得驾轻就熟,不过这次她没有用劲儿,只用齿尖刮过他的脖颈,算作警告。
觉察到沈听竹微乱的呼吸,林轻染起了玩心,故意促狭地反复去磨他,最终齿尖停在他的喉结上。
沈听竹几乎是沉沦般的向后仰头,下颌绷紧。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内心的挣扎交织,他做不到推开也做不到抱她。
林轻染最初只是想咬他一口,可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她颤着眼睫悄悄仰头看他,他是真的生得很好看,尤其现在这样,那双桃花眼闭着,只有一点泪痣坠在他泛红的肌肤上,隐忍又招摇。
林轻染说不出心口的涟漪是为了什么,也并不在意,只记得自己也看过不少话本子,稀里糊涂的就开口,“二表哥,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咬你?”
她喜欢“二表哥”“沈听竹”轮换着地叫,全凭心意。
沈听竹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嘴唇抿到干涩发白才睁开眼,慌乱又怒不可遏,“你再不起来,我当真扔你出去。”
林轻染都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见他越是如此,就越是无法无天,语调软绵绵的勾转着,扇惑人心般地说:“你若承认了,我就再咬一咬。”
作者有话说: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Jisoo的妹妹、腱小宝、小看怡情、泪雾嫣、燕歌行1瓶,陈路周是我新老公、绝缘体2瓶,何所冬暖6瓶,嗯哼5瓶
第060章
沈听竹呼吸一粗,狼狈不堪的低声怒喝,“林轻染!”
林轻染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越发坏心的凑近一些,“我在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听竹身上苦涩的药香莫名变得好闻,也更浓烈。
林轻染竟还想再凑过去,咬一咬,磨一磨,她脸烫的厉害,热意将脑子冲击的晕乎乎,水眸变得迷惘至极。
林轻染喃喃吐字,“二表哥,你就承认了吧。”
“你喜欢我这样,你还喜欢我。”发颤的声线,同时乱了两人的呼吸。
沈听竹紧握的双手几乎将躺椅的扶手折断!
再喜欢又能如何,他承认了又能如何,他确实可以贪这一时的欢愉,可待他身死之后,她呢?她又该如何?
沈听竹紧咬着牙关闭眼,瞬息又睁开,眸光变得凉薄而寡淡,薄唇轻动,一字还未吐出,林轻染软腻的掌心已经先一步按在了他唇上眉眼不大高兴的颦着,“除了承认,其他字你一个都不许说。”
沈听竹拉下她的手,林轻染一时不稳,差点跌进他怀里,却被他用手臂隔开,可谓冷漠。
沈听竹依旧看着她,“你闹够了么?”
“没有。”旖旎消散,林轻染气急败坏的起身,就没见过比他还嘴硬的人。
沈听竹无视她的忿忿,漠然道:“饭菜该凉了,吃饭罢。”
看着桌上自己幸苦做得饭菜,林轻染更加气恼地跺脚,“你自己吃罢。”
她转过身,裙裾擦过沈听竹的衣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听竹下意识想抓住她,然而抬起得手却不敢伸出,只是慢慢放下。
他静默良久,才坐到桌边。
看着面前两碟不大看得出名目的菜,沈听竹皱了皱眉,做菜讲究色香味,他虽尝不出味道,但前两样还是能分辨的,显然这几道菜一样都不占,万草居的厨子绝做不出这种东西来,更不会端到他面前来,除非……
沈听竹想起从前见识过林轻染的厨艺。
他握着筷子的蓦然收紧,她不见了一日,是去后厨了?
安静的将饭菜吃干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不见林轻染的身影。
沈听竹找来三七问话:“林姑娘呢?”
三七道:“林姑娘带着雪团去外头散步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乱走,他透过窗子向院中看,许久还是不见人来,沈听竹放心不下,让三七推着自己出去寻。
两人才到院里,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林轻染,怀里还抱着雪团。
林轻染与雪团玩闹了许久,早已经消了气,见他便问:“二表哥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