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竹上下看了看她,“随便走走。”又对三七道:“我倦了,回去罢。”
一见着她就说倦了,分明是躲她,林轻染朝着他的背影皱鼻,先将雪团带回了房,给它摆好睡觉的窝,才走出去找沈听竹。
林轻染站在屋檐下叩门,这次门开的很快。
沈听竹看着她抱在怀里的一摞衣服,怔了片刻,“你又要做什么?”
林轻染解释道:“我想着反正都得来你这里沐浴,干脆就将衣裳带了些来。”
沈听竹皱眉,他竟忘了命人再去准备一个浴桶。
在他愣神的时候,林轻染已经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沈听竹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折腾,自己拿了书坐到窗子边看。
林轻染四处看了看,走到衣橱前,“我将衣裳放这了?”
沈听竹头也不抬,淡淡嗯了声。
林轻染拉开柜子,将沈听竹的衣裳放到一侧,挪了个空出来,把自己的衣裳放了进去,余光撇见一抹窃紫色的软纱,夹在沈听竹的白衣衫里,显得尤为扎眼。
那是什么?林轻染想着将它抽了出来,小小的一片料子在手里展开。
看清楚是什么,林轻染足愣了许久,才猛地转过身望向坐在窗边的沈听竹,手里紧攥着那片软纱,眼里羞恼惨半。
沈听竹翻着手里书,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正觉不对,转过身,就见林轻染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她眼里凝着笑,眼尾轻勾,与以往的嫣然俏丽不同,隐隐带着几分娇媚的惑人之色。
沈听竹深看着她,直到她走跟前才问:“怎么了?”
“……二表哥。”林轻染这次没有弯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怎么总不说实话。”
沈听竹皱眉。
林轻染思过半矣,笃定道:“二表哥分明喜欢我,怎么承认就这么难。”
沈听竹回视着她,“看来是我话说得太客气,你非要听我说难听的?”
林轻染见他还如此嘴硬,干脆弯下腰,贴近他耳侧,大胆的说:“二表哥究竟是想对我说难听的话,还是想对我做难听事?”
沈听竹闻言,呼吸顿窒。
林轻染抬起藏在袖下的手,软纱擦着沈听竹的眼帘垂下,“你藏着我的小衣,却骗我说扔了,你还要怎么抵赖?”
她喉咙忽的哽住,没一句真话,他都骗了她一路了,还想骗她一辈子。
沈听竹僵硬着没有动,昭然若揭的心思彻底被剥开,他反而有一总长久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的畅快。
“昨夜你是偷偷亲我吧……我没睡着。”林轻染呵气在他的脖颈上,看着他青色的经络细微的跳动,越是急躁的想要他承认。
林轻染故技重施,用牙尖咬着轻轻咬,“……快承认呀。”
软纱覆在眼上,耳边是林轻染如妖媚般诱引的呓语,沈听竹思绪发浑,用近乎发狠的力道按着林轻染的腰,将她按近了怀里。
“是,我承认,你满意了么?”
突如其来的强势桎梏让林轻染激颤不已,下颌被冰凉的指扣住,她被迫仰起头,眸色懵懂迷惘。
沈听竹逼视着她,良久,他咬牙道:“但我是要死的人,你明白么?”
林轻染无力伏在他身上,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自己将死的事实,心尖儿上的悸颤被细细密密的疼覆盖。
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躲避,一直不敢承认,她声音干涩的说:“卫生先说,只要找到药。”
“找不到呢?”沈听竹打断她,不留余地道:“十年了,你觉得还找的到?”
“到那时,你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病重会死的又不是她,林轻染想。
“若找不到,我就回江宁。”林轻染脑子混沌,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我又不喜欢你,你知道向我提亲的人有多少吗?你若真的死了,我就回江宁了。”
沈听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单他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林轻染已经不知道如何思考,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活着一日,我就留下来欺负你一日,你死了,我很快就将你忘了。”
沈听竹听着她没心没肺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起来,释然地向后靠去,“不喜欢就好,我喜欢你便够了。”
他将她脑袋按近怀里,近乎贪恋沉迷地说:“让你欺负。”
林轻染目光怔怔的望着一处,用力忽略心里的怅惘与空洞,木然点头,“嗯,你活久一点。”
“好。”
*
卫先生来替沈听竹施针,他推门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
沈听竹先反应过来,扶起了怀里的人,林轻染哪想到卫先生会忽然过来,一时臊地抬不起头,局促的盯着地面,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的小衣!林轻染想起刚才好像从手里掉了,她连忙去找,就见沈听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看来是被他收起来了。
沈听竹神色如常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卫先生也像什么都没瞧见一般,道:“世子许久没有施针了,从今日起针灸药浴都不能断。”
在林姑娘来之前,世子不止拒绝服药,就连每日活着,都像是为了等着死一般,哪想这小姑娘才来两日,情况便大大转好。
沈听竹折了折眉心,他不耐烦做这些无用功的事,苟延残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卫先生特意挑了小姑娘在的时候来,看来是由不得他不愿意了。
而且他也答应了,要活久一点。
沈听竹点头,“有劳先生。”
卫先生:“还请世子躺下。”
卫先生打开针包,一根根冒着森光的银针,看得林轻染头皮发麻。
她闪着眸光慌怕地问:“这些都要扎到身上?”
沈听竹不愿意林轻染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他微笑着,语气却强硬,“染染先去休息吧。”
再次听到他唤自己染染,林轻染本就烧红的耳根又烫了几分。
她其实想留下来,但看到沈听竹眼里的坚持,只好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刻后,沈听竹躺在床上,身上各处穴道都扎了针,力道之狠,让他额头上已经是汗水密布。
卫先生在旁拿艾柱熏烫,“世子忍耐半柱香。”
沈听竹抿紧苍白的唇,轻点下颌。
他忽然启唇,“还请先生,尽力让我活得久一些罢。”
针灸完就是药浴,沈听竹不许人帮忙,自己用手臂撑着浴桶,一点点挪动伤腿坐进去,等沉入水中,他已经精疲力尽。
而一入水,身子浸在汤药中,更是像有万虫在咬,他额头上沁出更多汗水,痛得浑身都在发抖,闭目靠在木桶的边沿调息。
林轻染一直坐在窗子口往外瞧,见卫先生离开便连忙追出去问:“卫先生,如何了?”
卫先生停下步子道:“世子正在药浴,期间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还请姑娘不要去打扰。”
林轻染不放心的往亮着灯火的屋子看去,那不更该有人看着,思来想去,她走上前悄悄推门。
屋子内水汽缭绕,她一眼就看到了浸坐在浴桶中的沈听竹,煞白的肌肤上还有艾柱熏烫后的痕迹,身上滴落的不知是汗还是水珠,眉头皱紧,似是很痛苦。
沈听竹已经倦极,就连林轻染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直到肩头被她细腻如凝玉的指尖抚触,他才猛的一颤,睁开眼。
沈听竹垂眸凝着肩上的柔荑,声音依旧虚乏无力,“怎么进来了?”
林轻染另一只手抚着他背后的清晰突起的脊骨,眼里酸涩的厉害。
好在沈听竹看不见,她憋着泪,瓮声瓮气道:“我想进来就进来了。”
酥骨的麻意一阵阵传来,沈听竹背脊微僵,片刻又无力的靠了回去,因药浴导致的痛楚变得竟不是那么清晰,他眉心舒展又皱紧,眼下晕染出淡淡的血色,喉结微滚,“可我在沐浴。”
“不行吗?”
沈听竹纵容轻叹,“行。”
林轻染从后探着脑袋去看他的神色,见他不似刚才那样痛苦,指尖又试探着下滑,“这样会好一些吗?”
粗重的气息从鼻尖喷出,他眼下的晕红的血色更浓,“……染染。”
他闭紧唇不肯开口,林轻染只能自己分辨。
她轻轻咬他的脖子,又抬眸看他,沈听竹向后仰头,凸起的喉结明显,几缕散下的发被汗打湿,贴苍白的面容上,破碎潋滟。
确定那不是痛苦,林轻染才又将唇贴了过去。
凑近了林轻染才发现,就连他的脖子上都有针灸留下的痕迹。
他原本不用受这些苦,甚至他差点就会好起来。
林轻染心尖酸楚的厉害,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吹了吹气,拿唇去蹭。
作者有话说: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燕歌行、Jisoo的妹妹、绝缘体、小看怡情1瓶,一隅晨颖10瓶,禾几页3瓶。
感谢送出霸王票的小天使:50666446
第061章
林轻染也不知自己就究竟是想安抚他,还是吻咬上了瘾,双臂从后搂紧了他,醉心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点点的印记。
听着耳畔粗重的呼吸,她自己的灵台也逐渐失了清明,逾发迷.离,沈听竹扶在浴桶边沿的手臂青筋浮现,汗滴顺着淌下。
半眯起的桃花眼熏红,瞳光涣散,他哑然开口,“……染染,够了。”
林轻染有些意犹未尽的将脑袋埋的更深。
沈听竹紧咬着牙关,不允许再如此下去,“水已经凉了,该起来了。”
林轻染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颤栗着,将抵在沈听竹喉结上的舌尖缩回,咬在齿间,含水迷朦的双目盯着他满是齿痕红印的脖子。
看着自己的杰作,林轻染不知置信的,一下一下地眨着眼,小脸腾的一下烧红,心口砰砰直跳。
沈听竹眼里的水汽比她还浓,颦起的眉心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就仿佛被人欺凌过一般虚弱可怜。
林轻染脑子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她竟然像那些狎.玩女子的浪.荡子一般,将沈听竹给轻薄成了这样?!
还是在他身子不能动弹的时候……
林轻染将双臂收回,站直身子,双眼乱转着不知该往哪里放,支支吾吾道:“我,我扶你起来?”
沈听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必然狼狈,他如何也料不到,自己有一日会被小姑娘折腾成这样。
“我自己来。”
“哦。”林轻染闷声点头,又忍不住朝他看去,指尖酥酥痒痒的蜷起。
她赶紧打住念头,沈听竹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欺负他了。
*
卫先生清早来为沈听竹把脉,看到他脖子上狼藉的印记,面无表情的叮嘱,“世子如今的身子虚弱,万事都需节制,不可放纵。”
在一旁喝茶的林轻染,差点儿一口水呛住,跟犯了错孩子似的,心虚地低着脑袋装鹌鹑。
心里又不由得想,卫先生说的不对,她分明是在帮沈听竹缓解痛楚才对。
沈听竹见她都快将头埋进胸口了,连耳尖也娇怯怯的红着,他眸光柔作了水,乱来的是她,怕羞的也是她。
沈听竹朝卫先生颔首,气定神闲地说:“先生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卫先生,林轻染才抬起了头,见沈听竹正支着脑袋,懒懒地靠在迎枕上笑看着自己,她羞恼地瞪去,“你笑什么?”
沈听竹轻轻摇头,柔声道:“没有笑。”
他拿起手边的书来看,林轻染分明看到他嘴角还高高扬着,她恼羞成怒的扑过去,沈听竹顺势揽住她的腰,任她将自己压在榻上。
“分明在笑。”她亮着瓷白的一口牙吓他,“说,笑什么?”
沈听竹望向她的眸光脉脉,将她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我见着染染便心中欢喜,自然时时展颜,何须理由。”
林轻染心里甜滋滋的,看着他轻合翕动的薄唇,又想起在潭底那生疼的亲吻,她扇动羽睫,思绪被放空,凭着本能慢慢靠近。
呼吸相纠的瞬间,沈听竹别开了头,林轻染只贴在了他的下颌上。
林轻染不乐意地皱眉看他,解释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沈听竹安抚地摸着她的发,强忍着心底的苦楚,温声道:“染染将来是要嫁人的。”
林轻染气恼他这么说,“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说。”
沈听竹静默了很久,才启唇,“那就是了。”他说得很慢,语气却强硬不容置喙,”染染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我什么都不能对你做,记着了?”
他不能回馈,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林轻染心里发堵,发泄似的吻咬着他的颈项。
沈听竹慢慢抚着她的发,静静的让她为所欲为。
*
山里凉爽,即便夏夜也不觉得热。
林轻染推了沈听竹到院里,自己搬来小凳坐在他身前,再自然不过的让他给自己擦发。
她枕在沈听竹腿上,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漫无目的一颗颗数,数着数着自己就乱了,她侧了侧头问沈听竹,“我数到多少了?”
沈听竹笑了笑,“四十七。”
“哦。”林轻染转过头继续数,她数得累了,打着哈欠,回身抱住沈听竹的腰,将脸埋在他腹上,“明日再数。”
沈听竹宠溺的摇头失笑,“嗯。”
林轻染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你得陪着我,直到将天上的星星数清了才行。”
沈听竹替她擦发的手一顿,他无法答应。
“说呀。”林轻染抱着他的手收紧,孩子气地扭着身体,要他答应。
“染染。”沈听竹声音沙哑,无能为力的颓败令他难以再发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