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嚣张气焰竟也无了。
萧廷琰借着拭泪,掩住了唇畔的一抹冷笑。
这几日间,她也听闻了当夜发生的事情,大将军谋反以招伏诛,皇后赐鸠酒,她知道其中疑点重重,却仍旧没办法起一丝好奇心。
权力更迭,成王败寇而已,眼前的“闹剧”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萧振玉神情复杂地转过了头。
“还是早做打算吧。”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离那危险至极的人远一些。
可等她打定主意后抬起眼,却觉身上多了一道视线。
她循着那道视线看去,就见前方的人徒然收回了眼神。
他看她作何?
萧振玉只觉腹中郁气难消,她抬头望一眼殿内的憧憧人影,只觉众人则都心怀鬼胎,就连自己也有着片刻的失神,全力为自己打算。
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萧振玉跪起之间,泪眼朦胧,就见好似父皇坐在龙床上,一双眼睁着,不知悲喜。
萧振玉又怕又愧,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将前方情形看了个清楚,只见殿中明亮,哪里有父皇呢?
正巧内侍此时大声喊了一声,:跪
众人皆身形皆一肃,忙跪将下去。
萧振玉也弯下身子,就在这一片或真或假的哭喊中大放悲声,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往后就该是发引落葬了。
内侍于先于梓宫前奏,请灵驾进发,有司捧册宝、神帛、神亭出,升梓宫降殿,皇帝、后妃、亲王宗室等人后随。
皇帝步送梓宫至煊门外,之后起灵,乘马带着送葬队伍沿途设祭,一路至陵,至陵,灵驾降與,升龙楯,诣献殿,奉梓宫入。
之后回京,有百官衰服城外迎主之仪,行安神礼。
安神礼结束后,此事也已告一段落了。
这几日宫中都不太平,之后也无人留意到她,萧振玉索性就只得安安心心地躲在了自己的昭阳殿里偏安一隅,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还真被她偷得了几日清闲。
每日在宫里,不是休憩,就是园中侍弄着花花草草,要不就是那在廊下发呆。
青芫却是呆不住地,每日都从外间打听什么新鲜事,还说那云昭仪殉葬了,萧振玉听得到这消息后还是止不住地呆立了半晌,才发现那青芫不知何时何地已离开了。
于是当下心中就是一叹,不禁有些唏嘘,她曾经害过她,尽管她曾在心中偷偷诅咒,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免伤怀,都皆是身不由己罢了。
可一旁的青芫看到自己公主脸上的唏嘘,知道自家公主心肠软,直言道:“公主可别未那种人伤怀,她那人一向心术不正,好好的倒也能得个善终,她却偏偏要自己作死,自己作死倒还罢了,还生生地拉上公主,要不是……公主这会子已经。”
萧振玉心下一叹,忍不住倒是陷入了回忆中。
青芫说的是,要不是那皇叔,自己怕是……萧振玉摇了摇头,调转方向倒是看向了太极殿,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萧廷琰,想起那人的一脸戏谑。
就不知觉地红了脸,摇了摇头,就想将那人从脑海中甩拖出去。
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方才侍立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萧振玉在宫中偏安一隅地时候,前朝俱是动荡,那萧廷琰一上位便着手开始清楚政敌,一时间前朝后宫人人自危,第一个动手的就是那大将军沈邝不仅当夜将人袭杀,而后就派人抄家,出了成堆的宝物,如水般流出了大将军府。
原先的大家族一夕之间便也倒塌了,连其子、叔父、亲从等沈家宗亲统统逮捕入狱,不管老少一律枭首示众,其他所牵连的公卿官员也无人幸免,杀的杀罢免的罢免,那几日似乎天空上都弥漫着一丝血色。
而面对诛杀沈邝有功的人,也都给予了封赏。
等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后,一日青芫串门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禀,说那萧廷琰下令围杀宫中的道士,肃清宫闱,下令整治这宫中的乱相,一时间众人都是人人自危。
萧振玉垂下眼睛,是一副漠不关己地模样,先皇这些年将前朝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如今也是时候改还众人一个清净来,他的这项举措萧振玉还是赞成的。
只是手段嘛……
一连相安无事了几日,这日倒下起大雨来,萧振玉早早地就上了榻。
听着外间的淅淅沥沥地雨声倒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刚上了榻就沉沉睡去了。
可却被一阵雷声惊醒了,一道闷雷凭空就响彻在天空之上,将空旷地殿中照了个分明。
萧振玉迷茫地拥被做起来,恍惚间好像看到那窗边有人影一闪而过,于是当下便清醒了,急忙连声唤起了青芫的名字。
不及多时,那青芫就手持煤油灯,披衣就来到了榻前,一把掀开帘帐,就看到那帘慢中拥被而坐的人,一张盈盈地脸更显得莹白如玉,柔顺乌黑地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那脊背,也跟衬的其下巴尖尖,面色凄惶。
青芫一愣,那点子困意便也飞走了,于是的当下就一急,面带关怀地坐在了榻前。
一边伸手抚在了萧振玉的背上。
问道:“怎么了公主。”
萧振玉回过神来后,就钻入了青芫地怀中,眉头皱起,从锦被中伸出手来,悠悠一指那轩窗的位置。
青芫循着萧振玉的视线看去,去见那窗子便空空的那还有人影。
于是当下就松了口气,安慰道:“公主许是看错了,那窗边那还有人啊。”
萧振玉从被中抬起头来悠悠一看,只见那窗边却是空空的。
于是心下就是一怔,条件反射地就将手下的锦被攥紧了,喃喃道:“不可能啊,方才我分明看到那里有人。”
青芫心下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萧振玉不依不饶,遂就站起身来,只说要出去看看。
青芫方才一走,室内就空荡荡地,瞅着让人害怕,清冷地月光洒下,洒在了那大殿之上。
萧振玉一时间倒有些后悔让青芫走了,于是鼓起勇气,一把将帘子揭开,赤脚就踏上了脚踏。
准备点灯,她拿过银拨子,小心翼翼地就要垫脚去想要将那灯芯拨亮一些。
她正准备抬手去拨,可身后却传来彭地一身巨响,吗声响惊的萧振玉一抖,手里的银拨子便砸到了地上。
萧振玉回头一看,却见那房门大敞此刻正着,正被大风刮着,发出了刺耳地声音。
她捂住心口,还是有心惊魂未定。
萧振玉慢慢地就来到了殿门前,顺势将殿门合上,而后就来到了灯座之前,可刚等她闭上门,转过身,忽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那股劲风连带着刮起了她耳畔的发丝。
萧振玉来不及反应,身后有人紧贴着住她,带着一身的雨水,大掌捂住她的脸,对方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了萧振玉的项间。
萧振玉心下骇然,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地就触到了地上的波斯绒地毯,那人身上滴下的水珠,将那地毯打湿,那地毯早就润湿了一片。
“公主可否收留奴婢一晚?”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520快乐呀~
第37章 贼人
那人的身子此时紧贴住她的, 萧振玉的心脏紧缩,一时间竟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那人的手松了下去, 萧振玉松了一口气。
却感受到后腰处抵上了一层硬物。
那人冷声道:“公主可别出声, 奴婢这刀剑可不长眼。”
萧振玉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回转过身子,却见清冷地月光下, 是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那柳珉之。
柳珉之一把抹掉了手上的雨水, 朝着萧振玉脸上邪气一笑,桃花眼氤氲。
萧振玉震到了当场,却不想竟是此人。
她心中惊疑不定, 旋即就想到了白日里青芫所说, 宫中此刻正在围捕道士, 想必这才是他冒雨前来的原因吧。
可他要躲避搜查,为何不去别的无人宫殿,反而跑来了她的朝阳殿,也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抬起眼就见对方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萧振玉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正好就触到了那一边桌缘。
他会伤害她么,看着那人手上带着的短刀, 萧振玉有些拿不定主意。
身上早已绵软无力,她顺势就瘫坐到了那锦凳上。
萧振玉徒劳地张了张口, 像是要问些什么,可正巧此时, 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道影子投诸在了殿门之上。
是青芫。
萧振玉心一梗, 看着那人威胁地将刀柄往前抵了抵,萧振玉自然不会让青芫涉险,眼看着那人就要走将进来,萧振玉心底突然有主意。
于是就朗声道:“青芫,不必进来了,去看小厨房取一蛊安神汤来。”
屋外的青芫一愣,心头不禁有些发蒙,公主睡前不是才喝过吗……怎么先下又,半晌过后她才反应过来,一身仿佛过电般激灵了一下,又将头往里一看,就见地毯上唯有一道湿漉漉地脚印。
青芫刹那间就明白了,那公主方才应该是向他求救,一瞬间那手里的小小油灯险些支撑不住,她明白此时不是莽的时候,要搬救兵,才能救公主。
于是浑身一震,当下就响亮地应了一声。
萧振玉当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希望青芫能听懂她的话外之音搬来救兵。
萧振玉垂下眼皮。
正待这时候那悬在她颈间的刀柄立刻就撤离了,萧振玉已由早些的惊骇回归神来了。
她笃定着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之所以逃过追捕,冒雨前来,想必就是打定主意要在她这里谋夺些什么
想明白之后,萧振玉的呼吸放缓了,她直直地抬头瞅着那柳,曼声道:“不知道长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那柳就讶异地抬起了眼,从暗处里慢慢地踱出步子来,听出了那话语里的镇定,一时间倒是有些怔住了,一般人遇到这事怕是已经软了,可这位公主却不见俱色,反而冷冷静静,嘛柳珉之看过之后一时间面上还带上了一丝赞赏。
道:“公主好胆色。”
萧振玉冷笑了一声,直直地瞅着那暗处的人影,也不回话。
谁料那柳珉之救暗处里踱了出来,踩到了那从殿外投射进来的有一点月影上,面上也被那光影切割成了几块。
面上的表情竟是怅惘的。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道长,最初进宫也只是……”
萧振玉讶异地抬起脸,正要细细凝神去听时,可那人却止住了话头。
显然是不打算在往下说了。
而是蹲到了地上,和萧振玉平视了一眼,萧振玉这才发现对方的皮囊是好的,当下那脸被水浸湿,更显得其容貌迤逦。
另一边青芫急急地转过回廊,穿上那蓑衣,拿上伞便冲进了雨帘之中,只见外面的雨还下着,有瓢泼只势,青芫勉力支撑住伞。
一冲进去,那雨帘就将身子打的往一边倒去,她咬着牙将伞支撑去就向前跑去。
咬着牙,衣裙早已被打湿,青芫却只往前冲这,因为心里还记挂着那在殿中的公主。
因着夜色如泼墨,雨势如瓢盆,一旁宫室也不见那巡夜的侍卫,青芫不知道向谁求助,忽地就想起了那萧廷琰,她咬了咬牙就只好跑向了勤政殿,在雨帘中艰难地辨别着方向。
等冲进那勤政殿之时那浑身已经湿透,发丝粘在脸上,狼狈急了。
只是刚冲到宫门之处,却被门边侍立地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青芫情急之下就直说要找多喜公公。
那两个侍卫一听,当即就是对视了一眼,挥手就要把青芫赶出去。
嘴里只道:“多喜公公先下正侍奉着皇上,哪是你一个小宫女想见就能见的呢。”
青芫听得此话心中就是一喜,想着那皇上若是还未睡,那岂不是正好,就这一愣见触不及防地就被推入了雨帘之中,那雨水兜头浇下,浇的她睁不开眼。
可青芫却顾不上,她心急如焚又担心孤身一身的公主,想着上一次她已经抛弃了公主一回,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救得公主。
于是当下就将心一横,遂大喊大叫起来。
那两个侍卫一惊,一脸的“活得不耐烦”地语气,震惊地看着那跪在雨地的少女。
殿内正在窗下坐着的批阅奏折的萧廷琰皱了皱眉,一挥手就唤多喜去看看外间怎么了。
多喜一愣,随即就领命而去,不其然地就看到了跪在宫门外的一个小宫女。
走进一看才发现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好像是叫青芫的。
跪在雨中地青芫艰难地睁开了眼,就看到那多喜,当下就不管不顾地跪地道“公公求求你救救公主吧,昭阳殿进了贼人。”
那多喜听得此话就有些,可她明白事情又多大,于是赶忙就进殿汇报。
一进殿中,就感受道了上首的视线。
多喜只觉得两股战战,他硬着头皮回道:“外间是公主的侍女,只说是昭阳殿进了贼人。”
萧廷琰一愣,当下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什么?”
那脸色几近变化,乌云密布,他下了丹陛,冷声道:“摆驾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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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振玉来不及反应,竟看到方才对面的人竟是跪下了。
那柳珉之面容惨淡,只说求公主相救。
未料萧振玉听得此话,竟摇头失笑:“睨唤我什么,我是哪门子公主,你应该知道我这公主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吧,先帝在时我还能被称作公主,如今怕是不行了。”
说完面上尽是嘲讽之色。
那柳珉之一时间也是怔住了,是啊,她说的没错,这公主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己都顾不了还尚且顾别人。
奈何实在是无依无靠了,竟出得了此等下策。
柳珉之的目光渐渐悠远,自己是如何想到这一茬的呢,莫不是当日在那太极殿一见,就觉那誉王对这公主的态度甚是奇怪。
他不过稍稍留意了一下,就断定那誉王与这公主只见肯定有事,一想到此,那柳珉之的目光渐渐坚定。
萧振玉说完这话后却见地下跪着的人面上不但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相反还更坚定了,那双眼在暗夜里闪着诡异地光亮,萧振玉遂觉头皮发麻。
那柳珉之垂下眼睫,淡声道:“公主可切莫要妄自菲薄,照小道说,公主的福分啊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