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骂人都是拐着弯儿的,从来不明明白白说出一个脏字, 一直对他阴阳怪气是我。
本来是提拔上来准备做心腹的, 这好好的心腹怎么忽然变成了“心腹大患”……
初生牛犊不怕虎,喻安和一举惊得朝堂上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龙坐上的慕沉都用龙袍掩着嘴偷笑。
萧子玦并未对此细想, 毕竟他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他阔步行至书房, 身后侍从的怀里抱着一大摞册子。
这是陛下让他带回府的,这几日又到了汛期,南方小镇多发洪灾,流民一时间多了起来,一些册子也积压不少。慕沉在册子上做了批红,但有些事情,仍要丢给萧子玦处理。
萧子玦目光没有离开册子,随后吩咐道:“晚些将汤药送至书房。”
下人们惯会察言观色, 知道今日萧子玦心情欠佳,以为是主子忧心政事, 便安静地退出了书房。
其实不然,萧子玦今日的确是心情欠佳, 可不仅仅因为政事。
昨晚观莲节, 他在闹市但阑珊处看见了闻姒, 回府之后几乎派出了所有手下去查,一晚上过去了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日思夜想而看花了眼。
不多时,书房门被人叩响。
大概是送药之人。
萧子玦淡声说了句:“进。”
自从闻姒离开,萧子玦便得了心痛之症,每日都坚持喝一些强心的汤药。
可喝了这么多年过来,仍然没有缓解。
萧子玦知道,他唯一的解药只是闻姒罢了。
他也没抬头,皱着眉头思绪和目光都只在手中的册子里,只是抬手虚点了一下桌角:“搁这儿,别染了册子。”
碗底轻磕黄花梨桌面,发出脆生生的一响,一股胭脂香粉味儿钻进了萧子玦的鼻尖。
他抬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层冷,深入骨血的冷漠。
“怎么是你?”
慕青青柔声道:“夫君从不上我屋子,怕不是将我这位摄政王妃给忘了……妾身实在委屈。”
萧子玦没搭话,他的确对慕青青无感,当年他也曾抗旨,也曾拒绝这门亲事,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侯爷,并无实权,自然人微言轻。
最后,不得不娶慕青青过们。
萧子玦早晚要拔掉三皇叔这颗毒牙的,而慕青青大概只是这场权力斗争之中的牺牲品。
所以,虽然慕青青是仇人的女儿,但萧子玦也未曾为难过她。
只不过这层“不为难”,反而让慕青青会错了意。
“既然药送到了,便回吧。”
萧子玦拿起册子,继续去看批文。
谁知慕青青回身关严了书房的门,端起桌子上的药碗,绕过桌子款款走到萧子玦身侧。
她微微屈膝,微微含着下巴,将药碗堪堪举过头顶,一双明眸娇看着萧子玦,语调婉转:“夫君,这是青青亲手熬制的汤药。夫君若是不喝,青青今日便一直在这行礼。”
萧子玦很有深意地看着她,不难猜到慕青青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如同塞外的冰雪,语调之间,已然有一些难以察觉的不耐。
他一只手撂下毛病,去接药碗。
谁知就在这时,慕青青手腕儿一抖,碗中汤药尽数洒在她的胸前。
慕青青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轻纱暗花裙,材质轻薄,汤药浸湿了她胸口上的衣料,一抹春色便荡漾而出。
慕青青娇嗔地“哎呀”了一声,软语道:“殿下,烫……”
慕青青的姿色在京都城也是数一数二,身段儿也是一顶一的好,若是碰上了寻常男子,只怕又要写下一段春暖红帐的佳话。
只可惜……
萧子玦凛着眉睫,从喉咙里低沉沉地滚出了几个字:“出去。”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抹春色之上,而是落在了桌面上的册子上。
其中几本册子被溅上了几滴汤药,茶褐色的点子在册子上晕散开来,氤氲开来册子上的一片蝇头小字,十分刺眼。
慕青青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眼泪蓄在眼眶里:“夫君,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