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周璟拥住她的手臂略略一紧,斥道:“不要胡说。”
他没有放下怀中的人,花妩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清楚什么似的,认真问道:“皇上是在可怜臣妾吗?”
周璟否认道:“没有。”
花妩又笑眯眯地问:“那皇上是喜欢臣妾?”
周璟这次没有回答,空气沉默着,漫山遍野都是安静,唯有远处的夜风吹过山岚,传来一两声隐约的鸦鸣。
……
夜色无垠,月光如水,落在两人身上,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灯光如豆,光线昏黄,却依然照亮了前行的小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周璟一路牵着花妩的手,把人送回了禅房,隔壁屋里的灯光熄灭了,显是太后已经入睡,唯有花妩的房门还开着一条缝,一个人影躲在门后张望,见了他们来,立即把门拉开,正是绿珠,她两眼汪汪的,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张口欲言。
花妩立即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绿珠反应过来,忙伸手捂住嘴,将两人让进屋里,小声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奴婢差点给急死了。”
花妩拍拍她的头,安抚道:“哭什么,太后娘娘派人来过了吗?”
绿珠点点头,又道:“方才不久前派人来过,问娘娘在不在,奴婢没敢开门,只说娘娘今日拜佛累了,早早就歇下了。”
花妩捏了捏她的脸,满意地夸道:“真聪明。”
绿珠好气又好笑,道:“娘娘别打趣奴婢了,那会儿奴婢魂都飞了,说话打颤,好在没叫人听出来,否则还不知如何收场。”
周璟见时候不早,对花妩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乱跑了。”
花妩点头:“嗯呐嗯呐。”
答应得太快,周璟下意识疑心她在敷衍自己,没有立即离开,直到绿珠开始服侍花妩梳洗,花妩侧过头来,眉目盈盈,在烛光下粲然生辉,道:“夜深了,皇上要留宿此处么?”
周璟起身道:“朕先回去了。”
花妩从善如流:“臣妾恭送皇上。”
他方一转身,就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引得几人都低头看去,花妩俯身拾起来,有些好奇地道:“这是什么?”
她放在手心,是一个小小的香包,鹅黄色的缎面,上面绣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狗头,绿珠轻轻哎了一声,讶异道:“这不是绒——”
花妩立即捏了她一把,笑吟吟地接口道:“这是我亲手绣了送给皇上的。”
绿珠顿时了悟,默默把话咽了回去,看着花妩将那香包交回给天子,故意打趣道:“想不到皇上这般爱惜,竟然随身带在身边,真叫臣妾受宠若惊。”
周璟薄唇微抿,解释道:“大概是服侍的宫人瞧着好看,给朕挂在玉佩上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意味,花妩只是笑,作恍然大悟状:“看来臣妾又自作多情了呀。”
尾音轻飘飘的,透着几分促狭,周璟并不理会,收起香包,泰然自若地道:“明日一早就要回宫了,你好好休息。”
叮嘱完,他便离开了,步子尚算稳重,等关上了门,绿珠回转来,听见花妩自言自语道:“哎,你说他要是知道这香包是绒绒的,会怎么样?”
绿珠头大如斗,觉得自家主子这种想法十分危险,哭笑不得地道:“皇上是天子,娘娘这样捉弄他,叫他知道了,恐怕会十分生气……”
花妩却不以为意,托着腮笑眯眯地道:“生气才好,我就喜欢看他生气。”
在老虎嘴边捋胡须,看它气得想咬人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却说周璟离了禅院,独自走在小径上,途经那一片竹林时,林中依然有流萤飞舞,星星点点,美不胜收,他停下步子,从袖中取出方才那个香包,拉开锦绳,有几点金色自其中冉冉升起,微光闪烁,飞入了夜色之中。
周璟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在面对那人的盈盈浅笑时,他下意识就退却了,本能察觉到危险,就像送到嘴边的甜美诱饵,只待他张口吞下,便会图穷匕见。
……
次日一早,圣驾便启程回往皇宫,太后不知怎么想的,把花妩叫过去,与她共乘一车,花妩再不能如来时一般自在了,她捧着一本经书,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像霜打的茄子。
太后见了,倒生出几分关切来,问她道:“是不是昨日累着了?”
花妩点头,黛眉轻蹙,故作疲惫道:“臣妾昨日听了法会,颇有感悟,夜里起来诵经到子时,故而困乏,请太后娘娘恕罪。”
听闻此言,太后哪里还会怪她,十分和气地道:“既然如此,你先别看了,在车上好好休息休息。”
花妩巴不得把经书扔了,但还是要装模作样,正欲推辞几句,却听旁边的宫婢低声在太后耳边道:“太后娘娘,前面就是了。”
前面?
花妩一怔,见太后掀起了车帘,她往外看了一眼,望见了一座高门府邸,门头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两个描金大字: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