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便那样看着应辞,若是从前,应辞便会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可今日的应辞,行完礼,便站在那里,周身是说不出的疏离。
他刚想伸手拉住应辞的手,应辞已经抢先动了步子:“温庭,走吧,莫让老夫人等久了。”
温庭收回抓空的手,默默行在应辞的身后。
终究是变了。
那时,当他说出那些话时,他便有所准备。可当真到了这一天,他才知自己,未必承受得了。仅是今日这样,他已觉得心如针刺。
温庭凯旋而*T 归,老夫人张罗了一大桌子团圆饭,要好好庆祝一番。
饭桌之上,其乐融融,温庭与应辞分坐在老夫人两侧,老夫人询问着温庭这半年来的状况,又想起了那次受伤之事,便又问道:“那次受伤是怎么回事,可都治好了,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
温庭瞄了应辞一眼,见应辞埋头吃饭,似乎毫不关心,便道:“不过是诱敌之策,苦肉计,祖母不必担心。”
温庭不知晓,他未看应辞的时候,应辞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便只顾着夹碗里的白米饭,在他说完后,才又重新夹菜。
老夫人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用过晚饭,温庭与应辞又坐了会,与老夫人说了会话,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应辞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出了门,老夫人拉起应辞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临了又将温庭的手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扣在了一起:“都是好孩子,受苦了,以后这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两手相接的瞬间,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好在在老夫人面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应辞笑着一一应下。
老夫人回了屋里,两人折身向清竹轩走,既已经不在老夫人面前,应辞想抽出手,但握着她的手,温热有力,她用了力气,也挣脱不开,她没好气地看了温庭一眼,温庭回看她一眼,装起了傻。
应辞没辙,算了,就牵个手而已。
一路沉默,等到了抱香苑的月洞门前,应辞停住了脚步,再不肯前进一步。
温庭回身,看着应辞,眼中皆是疑问,你要如何?
“温庭,我住在抱香苑。”应辞无奈开口,她知道温庭在装傻,可她不愿再陪着他自欺欺人。
“你从前住在清竹轩。”温庭答道,不做退让。
“你也说了,是从前。从前,我有求于你,是你的婢女,你的侍妾,无论是什么身份,既是你想要的,我便只能应了。你想让我住在清竹轩,我便住在清竹轩。但现在,我是罪臣孤女,孑然一身,除了应家没门的真相,我对你别无所求,你便不能强迫我再做什么。”
“我不愿住在清竹轩。”纵是从前,她心甘情愿,算不上半分强迫,但现在,她不愿意,若是强留,便是强迫。
“温庭,我等你,告诉我一切。”
应辞说完,抽出了手,转身走进了抱香苑里。
温庭立在月洞门前,眸中情绪翻涌,她果真是不一样了,她叫他温庭,而不是大人,她懂得反抗,她不再小心翼翼,不再做逆来顺受之事,只做自己随心之事,快意之事,他该觉得欣慰呀。
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来源于什么,来源于满腔恨意,再无牵挂。
“阿辞,明日我教你习武。”在应辞进入房间前,温庭突然道。
应辞回过身来,眉间依然淡如霜雪:“好。”
那个许久之前就提起的事情,直到现在,才得以付诸行动,而一*T 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翌日,应辞起床,念珠送来了一身束腰劲装,笑着道:“大人让送来的。”
应辞换上,走出房门,温庭已站在门外。
她正想说话,温庭上下扫看了一眼,率先开口:“业精于勤,学武也是一样,以后不得再贪睡至此时。明日卯时,我要看到你。”
应辞张了张嘴,卯时便要起,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连教她的温庭都能起来,她确实不好再推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明日卯时,便在门前相见。”
温庭带着应辞出了清竹轩,到了园子里,指着园中沿水的蜿蜒道路,道:“从前你在深闺,没有活动过身子,直接开始教习,容易受伤,一切都要从基本功开始,今日先绕园子跑半圈,明日再加半圈,以此类推,以后每日清晨便先绕三圈。”
应辞知道温庭说的没错,从前兄长训练,确实要比她早起很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一日偷懒。
不过知晓是一回事,自己做却是另一回事。丞相府邸中的这个湖占地颇大,隔水相望,远处的人都成了一小点,让她跑过去,颇要费些时辰,她便是望一望,都有些发晕。
不过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应辞咬了咬牙,就动了起来。
温庭亦缓步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道:“不必着急,调整呼吸。”
将近半个时辰,应辞终于断断续续地跑完,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额间的汗不断滴落到地,但她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
忽然一个帕子覆上了她的额头,应辞抬头,便瞧见是温庭,直着身子,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