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换好,温庭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应辞总算松了口气,又重新替温庭倒了一杯茶,这次不敢再乱看一眼。
温庭已在书案之前重新坐下,执起青瓷杯喝了一口杯中之茶,皱起的眉头一闪而过,终是没有说什么。
应辞想起念珠的叮嘱,又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两步,乖顺地站在温庭身后,静静地瞧着温庭批示公文。
朝堂公务繁杂,不会事事都由烨帝过目,一部分公文自然就送到了百官之首的温庭这里。
温庭抓着狼毫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批下的朱字却不如温庭表现出的那般温和内敛,矫若惊龙,飞扬潇洒,在朱色笔墨的映衬下,还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都说字如其人,应辞不禁敛眉沉思,到底哪一个才是温庭的真面目。
铜刻香炉中的安神香袅袅飘起,空气里皆是淡淡的檀香,让人心静气和,应辞方才焦乱的心也渐渐静下来。
空气中飘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玉兰香,萦绕在应辞周围,飘散向四周,随着应辞的呼吸深深浅浅。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朝后瞥了一眼,刚好对上应辞一双专注的星眸。
“可识字?”温庭放下狼毫,一手撑着书案。
“回大人,识字。”应辞恭敬答道。
她起止是识字,说是熟读四书五经也不为过。
她的父亲虽是武将,母亲却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她幼时体弱,不能随父亲学武,母亲便费了极大的心思培养她,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但有一定的才学傍身,也算没有辱没了名门之后。
“站过来些。”温庭点了点头,指背扣了扣书案。
不知温庭要做什么,应辞听话的向前迈了一步,但仍和温庭保持着距离。
温庭眉头轻轻皱起:“再近些。”前两日还胆大妄为,今日倒是如此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应辞只好又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对上温庭的眼神,不敢停下步子,直到站到了书案旁。
温庭执起狼毫:“研墨。”
应辞一愣,原来是要她研墨,随后撩起袖子,拿起墨条,一圈圈地研着。
晨光透过菱花窗格子*T ,落在地上,打在应辞身上,光影交替,娴静温淑。层层墨汁在纤细的素手下晕开。
应辞写的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对于研墨亦驾轻就熟,研出的墨汁细腻均匀。看到温庭紧皱的眉头放下,她才松了口气。幼时顽劣,对于练字这种极需耐心的事情,时常推拒,母亲便罚她研墨,此时应辞倒是十分感激母亲的教导。
只是没想到一磨便是一个时辰,温庭才停了笔,她也终于有机会停下,悄悄地揉了揉早已酸疼的手腕。
她也没料到,温庭只是丞相,竟有如此多的公务要处理,在应辞心里,就算是皇帝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温庭正要再次提笔,看到应辞偷偷摸摸的动作,心中轻笑,倒是娇气,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温庭歇息的间隙,檀木敲门进来,看到室内的应辞,脸上的浅笑僵在嘴角。
温庭处理公务的书房,连她都轻易进不得,应辞方才来送茶,算算时间,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
檀木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这位应辞姑娘就当真如此特别吗?
“大人,陆将军来访,在沧澜厅等着了。”对上温庭的眼神,檀木敛了情绪,朝着温庭道。
温庭眉头一挑:“备茶。”随后便起身随檀木出了书房。
站在温庭身后的应辞,在听到檀木的禀报之后,身子一僵,手脚发麻,情绪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直到温庭离开,才缓过劲来,陆伯父。
陆家也是祈朝绵延了几代的武将世家,与应家乃世交。陆家如今的家主是曾经声名赫赫的振威将军陆倬风。陆倬风与她的父亲既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又有着军中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因此两家的关系到了这一代更是亲近。
今天陆伯父到来,所为何事,应辞不用猜也知晓,一时难掩心中情绪。自应家入狱,多少曾经的故旧心急火燎地与应家撇清关系,生怕牵连到自己。也唯有陆家,还能如此不顾危险,为应家奔走。
入狱之初,一时乱了方寸,再加上父亲不愿牵连交好的陆家,便未与陆家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如今,只剩她一人在狱外孤立无援,若是陆伯父愿意出手相助,那她是不是可以,寻求陆伯父的帮助。
应辞咬了咬嘴唇,心中转圜不定。过了半晌,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是提起了毛笔。
笔落,待墨汁晾干,应辞将纸条藏于袖中,端起桌上的茶具,又去了趟小厨房,重新沏了一壶热茶,随后穿过抄手游廊,来到用于会客的沧澜厅前,正好碰到阖上房门出来的檀木。
檀木看到应辞,眉头轻皱:“应姑娘,大人现在有重要的客人,还是莫要打扰。”
应辞嘴角勾起轻柔的笑:“檀木,方才大人要的茶水,我刚好沏了一壶,正好趁热送进去。”
檀木沉默半晌,点头道:“也好,我去备些水果与点心。”
从前这些活都是她来做,虽然只*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