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偏僻的街道,周遭的房屋逐渐显赫威严起来,魏知壑猛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皱眉盯着她。
秦安忙趋步上前,从袖口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小剪,飞速挑断线头,将下摆整理妥当。
“秦安,我现在就是个废太子,再落魄狼狈都是理所应当的废太子。”盯着她动作,魏知壑又冷声开口。
将线头团在掌心,秦安站起来冲他展颜一笑,鼓足勇气轻声道;“殿下永远是殿下。”
眼中多了些许复杂神色,魏知壑拧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丞相府。
正红色朱漆大门紧锁,仰头看着顶上的楠木匾额,魏知壑示意拂笠前去叩门。
笃笃两声后,门打开一条小缝,露出小厮的半张脸。“何人胆敢在丞相府门前喧闹?”
“劳烦通禀,我们要见秦丞相。”忍着小厮的语气,拂笠笑着回道。
魏知壑也算得上是丞相府的常客,守门的小厮哪有不认识他们的理,此刻却还是佯装陌生的堵着门,语调高昂。“真是笑话,什么人都能见我家丞相了?”
眉心皱起,秦安下意识看向魏知壑,却见他只是低头不语。心口像是被喂了一勺酸醋,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鼓足勇气咬牙上前,秦安拉过拂笠,瞪着小厮,“我与殿下要见父亲。”
“哟,大小姐啊。”门缝拉开的距离大了一点,小厮冲她扬眉,心中却道好笑。还想为废太子出头,也不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当下更加不客气的开口,“大小姐莫不是糊涂了,漫说你已然断绝了与丞相府的关系,就算你当初进府认父,也是从偏门进的吧?”
脸腾的一下涨红,秦安似乎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讥笑,搅着袖口说不出话。
“至于废太子。”小厮话音一转,虽维持着语气中的倨傲,却也不敢直视魏知壑,只盯着他的肩膀道,“夫人交代过,您引诱丞相府长女出走,背弃与嫡小姐婚约,不可再进丞相府一步。”
气氛短暂的僵滞了一瞬,秦安原本羞恼的面色,此刻却苍白的不敢回头去看。
打开的那道细缝,正要重新缓缓合上。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却猛然闪过,从那道门缝中挤了进去。
下一瞬,鲜红的血水喷溅出来,魏知壑方才被整理整齐的衣摆,染上点点血渍。
“啊!”耳边传来青荷的尖叫,秦安才回过神来,只见大门敞开,方才趾高气昂的小厮肩膀上扎着一把锥刀,痛得面容扭曲,惊恐的倒地看着他们。
“束己守礼,叩不开这世间的许多门。”魏知壑噙着一抹笑,缓步上前,追上狼狈爬远的小厮。在小厮瞪大的瞳孔中,慢吞吞抚上刀柄,而后扬手一拔。血水喷涌,魏知壑却不躲不闪,把玩着锥刀轻笑,“去,说庶人魏知壑携夫人回门。”
捂着伤口爬起来,小厮惊慌的跑远,周围看到这一惨状的下人们,也都踉跄躲远。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父亲
“这丞相府中,可真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人,对吗,秦小姐?”眯眼看着他们走远,魏知壑轻声呢喃。可下一瞬,脸上就多了一种柔嫩的触感,低眉看去,就见秦安踮脚拿着一方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水。
抿着唇,秦安心情复杂。也不知是不是昨日被他吓过一次了,今日看到他冲小厮捅了一刀,她竟然都没有多害怕。心底深处,更多是占据着些许愤懑不平。
两年来她龟缩在自己的小院中,忍受无边寂寥,却也听说过太子殿下对丞相府如何好。日常礼节,对丞相府总是最尊崇不过,秦丞相有一次无意触怒圣颜,也是魏知壑求情斡旋。丞相府数年的至高荣宠,与魏知壑关系莫大。
秦安原本以为,自己两年来忍受丞相府无数人的欺辱,早已被这些小人磨平了棱角。今日又被刁难,方觉一口气迟迟憋闷于胸。
“秦安,你是在为你们府上的下人出气?”
魏知壑闷闷的声音惊回秦安的神志,她抬眼一看,才发现方才心中动怒,不自觉手下的力气加大,原本轻柔的擦拭,变成扯动着他的面颊。立马收回手,秦安觑着他的面色歉疚道:“一时失神,没有弄痛殿下吧?”
不耐烦的挥手推开她,魏知壑抢过她手中的帕子,自己擦着手上黏腻的污血。
“殿下不该承受这些的。”回头扫过跪倒的众人,秦安眼睫轻眨,红润的唇角紧绷。
原本干净的雪白帕子,被血染污,魏知壑低眉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一瞬。把染红的帕子扔回她手中,他低声道:“莫名其妙。”
没走出几步,迎面撞上匆匆前来的一队人,领头的正是丞相秦珙,紧随其后的乃是夫人傅氏。
站定之后,两方相看,却尴尬无言。秦珙一身玄色长袍,纵然已到中年,却也身形挺拔,眉目俊朗,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此刻负手站立,良久后才冲魏知壑轻轻颔首,“见过三皇子。”
“丞相大人安,夫人安。”勾唇一笑,魏知壑也敛眉问候,随后伸手揽着秦安的腰,“我得秦安为妻,今日本想前来拜见岳丈岳母,却不料您这门委实难进。”
后一句话,是望着傅氏说的,忍着厌恶皱了皱眉,傅氏盯着秦安道:“秦安已被我驱逐出府,我也担不起三皇子一声岳母。”
感受到自己掌下的身躯瞬时僵住,魏知壑偏头,渐收了笑意。
“秦安行事,确实不符礼教,实在是辱没门楣。承蒙三皇子不弃,往后好心待她,也算让我宽慰。”拢手一笑,秦珙看都没看自己女儿一眼,只对魏知壑说道,“家中事务繁多,三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老夫就不便留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