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思知道自己若是拒绝,苏傅楚知道了定然会更加担心自己,他孤身在外本就凶险,她不能叫他再担心了。
所以既然月星愿意,那她便没有推却,领了苏傅楚的一片好意。
与顾弦思说了几句话,月星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不再用花蔓催促,自己走到了床幔后面,脱掉了轻纱外衫叠好放在架子上,然后乖顺的跪伏下来,压下了腰窝。
上次服侍之后,虽然他有了姓名开始跟着蓝穹做事,但该练的功夫却未曾停过。
如今再来伺候,他有信心能比第一次做的更好些。
顾弦思走到月星的身边,依旧就打开香囊将幽梦香取出放入小香炉内,垂手搁在月星的腰窝上,月星微微晃动了一下,幅度很轻微,甚至没叫腰间垂着的银铃发出响声。
很快,幽梦香独特的味道缓缓散发出来,花蔓亲手将顾弦思塞进被子里,柔声道:“公主只管安睡,西院那里奴婢会盯着,若有事,不会瞒着您的。”
顾弦思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就连花蔓都觉得,她是因为担心苏朗才会心中烦闷的,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苏朗如何,她虽然关心,但却不至如此。
在她的心里,最担心的只有那个远在公主府外的人,那个即便是她嘴里从不肯承认,却早已经放在心底的人。
无论何时,她只愿他能平安。
第27章
幽梦香独特的气息在寝殿内盘桓着,清冷的花香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让跪伏在冰冷地面上的月星渐渐都难以保持清醒,逐渐陷入到往事的回忆里,幸好已然麻木的身体还能保持不动,叫他不至于跌倒,摔了腰上的香炉。
床榻上的顾弦思睡的也并不安稳。
许是用的次数太多的缘故,回京这一年来一直能助她安眠的幽梦香,最近似乎失去了效力。
顾弦思双眼紧闭,努力让自己睡去,可却无法阻止异常活跃的思绪,嗅着空气中熟悉的香气,她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从第一次见面到前次夜深人静的互相依偎,满满的全都是他。
他们的初见,是在西岐王庭中。
那时候她尚在热孝,却被太后和天禄帝逼迫和亲西岐太子皇甫玟,只因为他们担心西岐会趁大安皇权交接之时进犯,亦是害怕她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
初到西岐王庭之时,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每天周旋于西岐王室不停的试探中,还要面对好色暴戾的丈夫,她因此夜夜不能安睡,时时保持着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他明明一身锦衣华服,却被人挥鞭相向,浑身是伤;
他明明不是奴仆,却被迫跪伏在地上服侍他人;
他明明眸中都是不甘,却还要逼着自己对着欺负他的人露出讨好的笑颜。
他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将来,如果她坐以待毙,不反抗命运,也许将来有一天,她也会向他这般为了活下去被迫舍去自己的骄傲。
所以虽然他未曾向她求救,可她还是救了他。
她为了他第一次在西岐王庭与人起了争执,第一次不再忍气吞声,展露出属于一国公主的傲气,第一次反抗她的丈夫,强行将他留在了身边。
从那日起,他便成了她的护卫,日夜守在她的殿前,而她的生活也多了许多色彩。
她教他读书习武,与他诉说心事,也慢慢的打开了他的心防。
在冰冷艰辛的西岐王庭,他们互相依偎,她变得坚强,开始同命运抗争,寻求脱身之法,而他也日渐强大,虽然依旧隐忍,却不再受欺凌,甚至有能力暗中保护她。
自从她救了他那一天起,他们一起面对了太多的困境,经历太多的艰辛,即便是面对生死抉择都未曾分开过,可如今他们明明已经脱离险境,回到了京城,明明她已经有能力保护好他,叫他一世无忧,可他却离开了。
她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想要做一个能与她并肩之人,她亦是支持他的,只是数年来与他第一次分开,她确实不太适应。
黑暗之中,顾弦思倏然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头顶朦胧的床幔,心中思索着,苏傅楚到底为何如此着急回到苏家。
若要她说,大可以等苏朗之事了结之后再徐徐图之,左右着急的是身边没人可用的苏淮,而不是他们。
可苏傅楚却不愿意多等,甚至不告而别,强行进入苏府,这么做未免太过刻意,反而留了痕迹,容易招人怀疑。
顾弦思知道苏傅楚绝不会在意一个从未曾养育过他的父亲,因为在西岐之时,他对自己的生母——那个为了当她高高在上的琼妃而对自己亲生儿子饱受欺凌漠然无视的慕容琼——从未有半分的情感,甚至对于西岐新帝皇甫琰毒杀慕容琼之事亦是毫不动容。
所以苏傅楚急于回到苏家,绝不会是因为担心苏淮承受不了苏朗的背叛,他想要的,或许是趁虚而入,或许是杀人诛心,可无论怎样,都叫她没有办法不担心他的安危。
因她知道,苏傅楚对他自己有多狠心,为了达到目的,即便今日要被装进那暗椟的是他,他也绝对敢进去。
这样想着,顾弦思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苏傅楚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再也躺不住了,直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