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准备停下今日的推演时,小沙弥前来叩门:“师父,前面来了位香客。”
国师皱眉,自从他被无端搅进这件差事,已经许久没有理会俗世中的香客。但既然净尘前来通传,就一定是他不得不见的——皇室中人。
他踏步进入厢房,只见一个头戴拢纱斗笠的女子坐在下首。
他走上前去,微微拱手:“兰贵人。”
女子被点名身份,倒也不着急,反而柔柔地起身行礼:“国师大人被琐事缠身,本宫叨扰了。”
国师神色不变,心中却意识到这位娘娘来者不善。
——他替皇帝选“贵妃”的事情是绝密,一介小小宫嫔怎会得知。
他表情中微微的抗拒被兰贵人注意到了,她含笑说道:“国师无怪,本宫只是道听途说。”
好一个道听途说!
寥寥四个字,将本朝密辛一笔带过。
她透过纱看见国师依旧紧绷的神色,有些凝重地从袖中掏出张一指宽的纸条,她好似突然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国师大人可否看看…”
“这个八字如何?”
男人容色冰冷地接过,却在看到时微微一愣。
命中三对合,劫财因为食神而无法偏克正财,反而为喜,命主独坐正财。七杀旺夫又旺己,是为贵格。子水桃花却不在咸池宫,因此刚德克就,独善清明——
是好命,却太过锋芒毕露。
再看去,此女妨奸佞,竟然同国师自己的八字相冲,若是交集必会有生死劫相伴其中,这样厚重的命格惟有真龙天子所带的“帝星”可以稍稍压制。
和他所求相差无几。
他的神色犹疑:“这是何人?”
兰贵人抿唇:“故人。”
她看着国师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抖了一瞬。
七九河开,□□雁来。转眼便是元宵。
宫宴上歌舞升平,官员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只因今日是蛮族归顺大齐签订盟约的日子。
皇帝来的晚了些,他似乎面色微霁。帝王一身暗金色龙纹黑袍,并不张扬,却也看出对今日之事的重视。走过殿中红色宫布铺成的长道,身旁二十四礼官携场上诸人高声万岁。
订盟的流程走的无比顺利。
“蛮族归顺大齐,此后称为库勒族,驻于西北,替大齐君王稳固边疆!”
昆吉举杯,从此之后居于他人之下,却心悦诚服。
此次订盟,大齐并未强人所难,反而在细微之处包容优待——互市通商皆和齐国百姓一般。
齐坞生笑的温和:“齐国西北能有库勒一组,朕心甚慰。”
行宫宴会灯火通明,
殿外风起,黑云低沉似乎即将有一场风雪来临。
寝殿内,
秋仪看着外面被大风吹起翻飞的灯笼出了神。
微弱的火苗在剧烈摇晃的灯笼中负隅顽抗,偶尔碰撞时发出剧烈地火花,让人怀疑是否马上就要将包裹它的外壳吞没。
小狗好像知道今夜会有大事发生,亦或是看出了主人的心不在焉,于是乎也恹恹地趴在她的脚边。
窗子虽然紧急闭着,但是呼啸的风从缝隙中吹来,让人刻骨生寒。
秋仪从床下的暗格中拿出那个小小的布包,其中用油纸装了两种颜色粉末。一种泛着诡异的烟粉色,另一种是暗黄色——则是普通的麻沸散。
永秀匆匆进来:“殿外的宫人都打发走了,今天元宵,又赶上大喜,宫中的人大部分都去吃酒了。”
小狗见永秀回来,怒气冲冲地扑了上去,似乎想咬他的靴子。平时最爱和小狗计较的小太监却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用脚将它拨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御前的人说了,他今夜喝的不少。”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心中都清楚。
秋仪摆弄了一下身上盖着的锦被:“大喜,自然喝的多。”
她的神色淡淡,好像是随口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