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里拿的拐杖轻轻点了一下地,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这种重要的场合,你的一言一行对你自己、对王家以后的命运都至关重要,祖母绝对不会任由你穿那些小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的。你要考虑的,是那些男人喜欢什么。”
王月琴有些不高兴,她从小被娇宠长大,在十八岁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家族的责任,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享受的一切是因为她是王大人的女儿。
她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出来。
老妇人神色一变,她淡青色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怒自威:“月儿,以前没有想过的事,祖母现在告诉你了,你就要做到。”
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而太子却还正值壮年,自从前任皇后去世她的义妹顶上了中宫的位置,这也宣告了周家先祖和齐国皇室之间的约定名存实亡。她敏锐的政治直觉告诉她,太子和周家的关系并不亲厚,这就是为什么他四十岁还没有正妻。
如果月儿能顺利地被太子殿下喜欢,王家自然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一派,这是一场双赢的事。
在此之前,王家已经多次探听了太子府的口风,那边给的回复从来都是模棱两可,此事的成败全部落在了中秋夜宴游园的时候月儿能否入得了这位殿下的法言。
思及此,老夫人必须要和孙女讲清楚这个利害关系,在家族荣辱面前,个人的喜好和利益都是不足为重的:“你可以知道一切,但你必须做出一副蠢样子。男人喜欢顺从和听话的女人,他们通过夫妻关系来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月琴有些怔愣,这一向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她的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大员,别说那些后院的夫人小姐,就是宫妃也很少有出身比她跟高的。可是她第一天意识到原来在那些光鲜的背后,是需要这样不择手段地去维护。
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祖母,我那条裙子花了钱的,就算您觉得太子殿下不会喜欢,也容月儿去取回来,也许它真的很好看。”她的态度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老夫人见她松口,神色也变得轻松一些:“一条裙子有什么的,你喜欢就多订些。只是记得要在午时回来,你母亲帮你找了整个京城最有名气的裁缝,一定能让你在那日脱颖而出。”
“这便是王小姐的烦恼?”秋大人用手碰了一下斗笠的边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王月琴来到上次的店铺,裙子已经做好了,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黑木做的托盘中。裙子整体没有用多余的颜色,而是用银色的绣线染了金粉一点点编织而成。这条裙子的腰身并非像罗裙一样松散,而是稍稍收紧,能够契合身形勾勒出隐约的曲线。在保持规制和风度的前提下让少女的曼妙被完美展现。
裙子的下摆散开用绣线缝制的大片大片的绣花在微弱的光下也能闪着粼粼的波光,就算是规矩礼仪再不好的姑娘也能在走动间让翻飞的裙摆为她添上几分姿色。
——这就是秋仪绣了一个月的成品。
王月琴用一种钟爱的神色轻轻抚摸着这条裙子,就好像她已经穿上了它站在游园夜中。月色会为她的身影添上更多的美好,她就能在…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一瞬,转而是浓浓的落寞。她虽然骄纵,但不是不懂事的人,听从家族的安排这个念头已经在她整个成长途径中根深蒂固地扎进了她的脑海。
秋大人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开口安慰到:“姑娘何必如此介意此事,您所忧虑的和王大人所忧虑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王月琴虽然喜欢裙子,但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这个一直十分高傲的裁缝。她露出一种有些傲慢的怀疑神色:“你?”
秋大人在那些勾心斗角中呆了十几年,阅历城府自然比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要深,听到怀疑也不着急,只是按照秋仪给他的思路继续说:“我倒是觉得,一条有缘分的裙子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气。”
他默默颔首,示意既然已经完工,王月琴就可以带着衣裳离开了。
骄纵的少女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的直觉让她鬼使神差地询问:“如果你真的能帮到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只是王太傅的女儿,从她身上只能获得金钱财物方面的报酬。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裁缝接近她其实是为了她父亲。如果这种合作会给王家带来灾难,她情愿穿着普通的裙子去讨好太子。
秋大人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有着暴躁脾气的女孩还有这样的想法,轻笑一声:“我只是个普通的裁缝,我只想多卖几条裙子。”
他,或者说秋仪,目标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王家。他们会通过这个“裁缝铺”,在整个京城建立一条隐秘的、由后宅的夫人和小姐组成的情报网。
现在他们就要为他们第一位客人——太傅千金——展示他们处理问题的能力。
“娘娘进宫许久也没有办妥事情,太子恐会生气。”
兰贵人好心劝谏,秋仪知道她的意思却打了个哈哈:“若本宫想帮太傅千金一次,姐姐觉得什么法子最好?”
“周家,让太子选周家的女儿。这样没有任何人会对这个结果产生异议。”这本就是开国皇帝和周氏一族的约定。
秋仪摇摇头,只怕太子不会。
十年前的皇后之死、消失的卫队、莫名其妙的产婆和身世不详的皇子。太子和周家的关系远没有想象中的亲厚。
她心中有一个冒险到疯狂的猜测,但是现在还不是这个猜测的大白于天下的时间。
美人单手托腮,又换了个话题:“姐姐觉得,如果真有一枚令牌可以号召一股神秘的军队,那么这些人会藏在哪?这枚令牌又是什么样式。”
兰贵人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通过太子给的信息,她们知道这支神秘的卫队只认信物,那么拥有令牌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东西会丢失或者被他人仿造。
“任何令牌形式的东西都太过显眼,如果我是先皇后,一些簪子株花之类的东西也许能保证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有监国之能的军队,皇上会是最想拥有或者除掉他们的人。”
兰贵人的猜测是颇为有道理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种神秘的力量存在,其实周家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这种危险时来自当权者的警惕和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