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位分本该协理六宫,但原先秋仪偷懒从不过问,皇后也乐于见到她一无所成。
谁知某一日永宁殿的管事太监永秀带着人径直去了内务府,搬走了两个月的账本,说是贵妃娘娘要一本本的看。
过了三日,内务府的掌事就被以贪墨的名义打发去做了苦役。
皇后派人去问,贵妃指着其中三处错漏,字字珠玑:“一个月百两黄金,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从此之后永宁殿再发落谁,周皇后都没有再说半个字。
有大臣因此上奏陛下说贵妃御下过严,人心惶惶。
谁知皇帝开怀大笑:“妮子有些管家的能力在身上。”
前朝彻底看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帝默许的,也许他早就看不过后宫各部纠集在一起贪污腐败,但是周皇后一向爱护自己“贤德”的名号,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仪接手之后半分也不留情面,丝毫不考虑以后如何自处,谁坏了规矩就罚,谁做的好即刻就赏。六宫感念贵妃恩德,颇为心悦诚服。
有人劝谏她做人要留上一线。
贵妃淡淡瞥了那人一眼:“本宫是注定要死的人,留一线让他们每年祭拜时多烧些纸吗?”
她话说的直接,那人被自己呛着,诺诺不敢再说话。
永宁殿的秋贵妃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样,成为了皇帝身边最为器重的女人。后宫的女人们连嫉妒的心都升不起来。
因为“合圣心”这句话说的轻巧,可是揣度圣意哪有这么简单,若是皇帝是那么容易能讨好的,皇后也不必处处谨慎小心着尊崇着先皇后了。
可是偏偏永宁殿的贵妃就是那个例外,她太过聪慧通透,这一次让六宫彻底意识到她不做只是因为她不想,而并非她不能。
某日降下初雪,永宁殿传来了御膳房的管事过问采买的事宜,宫里的嫔妃一月光是菜肴的开销就是花钱如流水,她仔仔细细询问了到底有哪些用途。
“亲恩殿一个月内为何吃饼吃出这么多花销?”从前皇后一个人管事,自然有不周到的地方,秋仪管账以来发现了很多掌事会偷偷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填上几笔支出,中饱私囊不为鲜见。
御膳房的知道这位娘娘的手段,连忙叩头请罪:“娘娘有所不知,亲恩殿的十四殿下钟爱吃一种薄饼,这饼要在烧热的鸡蛋壳上烙才能受热均匀。”
“这吃一次,就要一百二十颗生鸡蛋备着。”
美人笑了一声:“受热均匀?”
那管事的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是十四殿下是皇后娘娘的亲子,从前他想怎么吃就是怎么吃,这是他吃惯了的。
有一次新来的宫人还守着从前在民间的念头,心中总偷偷心疼着浪费的粮食,私自用了普通的锅烙,没想到这饼刚进了十四殿下的口后就立刻被吐了出来。
“既然心疼鸡,那就剁碎了拿他去喂鸡。”——当时的惨烈程度,让御膳房两个月内都无人敢提到跟鸡有关的字眼,光是想到都会两股战战。
秋仪听了这番似真似假的哭诉,唔了一声。
“用鹅卵石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管事的,“十四殿下若是不高兴了,就让他来永宁殿。”
贵妃的风头正盛,有越来越多的目光放在了齐坞生身上。
秋贵妃膝下无子,她唯一的依仗就是这个曾经不得宠的十九皇子。她但凡有些野心,必然会倾尽所有地帮助他成事。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来自于不看好太子的官员,或是进入不了太子党核心圈层想另谋出路的失意者。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朝云行的先见之明,在这位殿下微末时给予扶持,自然现在跟着水涨船高。
齐坞生从书房回来,一路上拒绝了几个名帖。
在这种时候急着求见的人大多没有更好的出路,只是平庸的投机者。
他想着同朝云行商议的事情,他们已经在主动接洽一些有才学却不得志的官员,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置换。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眉头紧锁却显得格外丰神俊朗。
朝云行刚刚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贵妃娘娘真是不简单,她竟然暗中和各级官员都有往来。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通天之能。”
——“莫不是,在为殿下您铺路?”
齐坞生沉默摇头,他从来不知道秋娘娘在做什么,她也从未告诉过他。
朝云行有些着急:“贵妃的命运已经同殿下的荣辱绑在一起,您为何不直接询问她呢?若是她肯让那几位……”他止住了话头,他想起贵妃从未让十九殿下主动争宠,还紧着把他往封地上送。
朝云行不敢再往下想,秋贵妃糊涂啊,她莫不是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陛下的那副身子哪能再生育,就算生下个男孩,时间又怎么会给她留下十几年让孩子长大。她真是鼠目寸光,竟然不帮着十九殿下这个对她忠心耿耿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