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烨叹了口气,将药箱放在地上,陷入沉思。
主子东京传来的命令,是绝密之事,即使是媚娘也不能告诉,可如今要救丫头,少不得破例了。
想通这层,班烨将这三日所发生之事尽数说与胡媚娘,并将才刚在地窖看到的赵煜尸变也详细地描述给女人听,尤其强调那诡异的蝴蝶。
“她还有救么?”~班烨的声音有些发颤。
“莫急。”
胡媚娘倒是镇定,她将红豆的头抬起,去瞧女孩脖子后头的蝴蝶红痕,皱眉道:“本来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有这种邪术存在。”
“什么邪术?”~班烨忙问。
“传说上古有种蝴蝶,因通身透明,唤作冰蝶,有换魂续命的神效。”
胡媚娘手指抚着那稍有些发烫的红痕,接着道:“我曾经在一本异闻录上看过,苗疆蛊师用处女血和冰蝶为药引,再加以几十种珍贵药材练成蛊,将蛊给那处女吃下,蛊师就会重生在处女身上,所以,”
“所以我被赵煜这杂种给算计了,没想到这病痨鬼城府如此深沉。”
班烨怒极,拳头紧握,骨节发出咯咯之声。
“我看十个赵煜,也比不上一个燕国公主。”
胡媚娘冷笑了声,双臂环抱在胸前,死盯着眼前这张沉睡着的秀美小脸,道:“按道理,赵煜一死,你这丫头也必死无疑了,可我才刚给她把了脉,体内虽有余毒,但不致命,脉象也平稳,你知道的,天下只有一种奇功可以化毒,”
“是我的《含藏心经》。”
班烨冷声打断胡媚娘的话,《含藏心经》是主子在他十五岁那年传与他的,经文上的武功博大精深,练到六成后,横行天下无人能挡,练七重后能以内功化解剧毒,故被称为天下第一奇功。
怨不得他方才查验赵煜尸体时,发现伤痕不对劲儿,有狠又准,似乎是高手所致。这下全都明白了,原来这臭丫头多年来深藏不露,一直在偷练他的武功,好啊,怕是有朝一日死在她手里,还傻呵呵地给她递刀。
“三哥。”
胡媚娘瞧见班烨神色不对,抬手,轻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丫头?在燕国,她兴许比王上和公子询更要危险。”
“你有什么想法?”~班烨眼神慢慢变冷,再也没了从前的柔情。
“防患于未然。”
胡媚娘抓班烨的手猛地用力,她凑近男人,步步紧逼:“她对主子也是个威胁,留不得啊。”
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清冷干净的男声从外头响起。
“大人,赵煜的尸体有发现。”
班烨听了这话,与胡媚娘对视一眼,忙起身走到门口,沉声道:“进来说话。”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从外头进来个清秀的高瘦少年,正是唐林。
唐林最机灵不过,心想着大人能让他进来,怕是胡媚娘已经知晓赵煜之事的始末,不必藏着掖着。
只见这少年从袖中掏出幅卷轴,疾步走上前来,平铺在桌上,将小油灯拉近了几分,扭头,对站在他身边的班烨道:
“那会儿,您抱了公主急匆匆驾马离去,孩儿多留了个心眼,便下去地窖查看,发现那赵煜的手似乎指着一个地方,眼珠子也好像紧盯着同一件事。”
“这幅画。”
班烨笑了,想来赵煜死前也是发现这臭丫头的狠毒心肠,临死前留了一招。只是这画瞧着甚是平常,一时间也发现不了什么。
“媚娘,林儿,你们都来看看画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瞅瞅。”
胡媚娘俯身,仔细查看了画,忽然闻到了股不同寻常的香味,女人噗哧一笑,心下了然。她没有立即说出,而是捏住唐林的脸,媚眼横飞,故意打趣:“你小子真是长大了呢,跟着大人学的是又细心又精明,头两年见着我还脸红,而今……快快脱下裤子,让大姐姐看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一番话说的唐林登时双颊飞红,低着头不敢吭气。
“行啦,林儿面皮薄,别臊他”
班烨笑着瞪了眼胡媚娘,柔声道:“你是不是看出门道了。”
“不错。”
胡媚娘手撑在桌沿儿,身子稍稍下倾,做出诱人媚态,那被抹胸紧勒住的丰满简直呼之欲出,她手指轻抚着帛画,笑道:“那赵公子的心眼还真是多,你们闻闻,是不是有股子淡淡的酒味儿?”~
说到这儿,胡媚娘将油灯移近几分,道:“赵公子是用了种叫酒虫的蛊,他拿笔蘸着这种蛊书写在画上,平日里是看不见任何痕迹的,只消往上洒些酒,那些个酒虫就活了,咱们就能看见赵公子到底留下了什么秘密。”
班烨大喜,猜测绝对和账册有关,正要吩咐胡媚娘去拿酒,忽然,他看见一只苍白的小手慢慢伸进来,不偏不倚推倒了烛台,那灯油登时流满了帛画,而火苗见油就燃,事发突然,三人根本都来不及抢救帛画,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煜留下的最后一点线索,活生生被烧毁。
“可恶!”
班烨怒极,猛地转身,果然瞧见红豆俏生生地立在一旁。
这心肠歹毒的女孩此时竟一脸茫然,扁着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眸中的得意洋洋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你是不是找死?!”班烨隐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恨不得立马撕了这妖女。
“干嘛这么凶呀。”
红豆眨巴着眼,一派的天真无邪,可怜兮兮道:“人家醒来口渴,就想过来倒杯水喝,又不是故意要碰倒油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不过这章是不是很很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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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硬骨头
红豆发现个秘密,她特喜欢看别人难受的样子。
尤其是前一刻欢欣若狂,后一刻却愤怒难抑,那伤肝动气的表情,别提多有趣儿了。
瞅瞅吧,班烨此时就站在木桌旁,虽说面上看不出如何的喜怒,可剑眉拧成了个疙瘩,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帛画烧成了黑灰,却无能为力。不过这人鬼得很,准能想其他法子得到账册,要防;
而那个不爱穿衣裳的胡媚娘捂着心口,连连叹气,这狐狸精面若桃李,杏眼泛着层层春水,此时倚在班烨身侧,轻抚着他的胳膊,安慰他。这样的媚态,连她这个女人都要酥了,更别提男人。
红豆垂眸瞧了眼自己的胸脯,比起人家香软的大馒头,她的就是小包子,真讨厌。
“你们干嘛都瞪着人家。”
红豆装作怯懦害怕,可心里不知笑了多少回,她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做错什么了?”~
班烨一步步逼近女孩,怒道:“小小年纪竟这般歹毒,我问你,你何时开始偷练《含藏心经》的。”
“什么经,可以吃么?”~红豆抓着头皮,傻呵呵地问。
其实去年冬至那晚,她怂恿着阿妹推了班烨一掌,这老贼吐了口血,当即昏死。阿妹吓得不知所措,她趁此机会,让阿妹从班烨怀里拿出《含藏心经》,借着阿妹的眼睛,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将经文扫了一遍,记住七八分,从此便练了起来,而今算是有所小成。
“说到吃……”
红豆捂着自己干瘪的小肚子,过去拉扯着班烨的袖子,耍赖般地摇:“大伴,人家饿了。”
“饿?”~
班烨越发气怒,一掌将身侧的椅子震碎,凤眸微眯,冷声道:“姑娘,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你最讨厌被人背叛。
红豆暗骂了声,她知道自己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先宰了赵煜,后又故意碰倒油灯烧了画卷,而且那狐狸精还探出她练过《含藏心经》,乖乖,哪一样都犯了班烨的忌讳。
才刚她假装昏迷,把狐狸精和老贼的话听了个全,好么,看样子这伙梁国奸人都容不下她,不仅要账册,还想要她的小命。
得逃。
“这么凶,不理你了。”
红豆佯装恼了,闷着头往出走。谁知刚走了没两步,眼前一花,被那貌美妩媚的胡媚娘给堵在门口。
红豆知道这臭娘们最想杀她,淡淡一笑,隐在袖中的手成爪状,随时准备拼命:
“大姐姐,我想出去尿尿,好不好?”~
“女孩子家家,这样说话多不雅。”
胡媚娘掩唇一笑,妖妖乔乔地倚在门边,变戏法似得拿出块微黄香甜的酪饼,递向红豆,柔声道:“小妹子,你刚才不是说饿了么,姐姐这儿有好吃的。你别小瞧这点心,它可是用牛、羊、马的乳掺了杏仁碎做成的,入口即化,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来呢。”
红豆知道那糕点里肯定有古怪,决不能吃。
她两眼盯着胡媚娘的酥胸,咽了口唾沫,一派的天真无邪。
“大姐姐,我不爱吃什么牛乳、羊乳做的饼,就喜欢喜欢掺了人乳的,甜。”
果然,她瞧见那胡媚娘被臊得俏脸微红,心里越发得意,想着再耍耍这骚狐狸。
只见女孩摇头叹了口气,眼睛一眨,泪珠子成串往下掉,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出宫这么久了,阿娘都不知担心成什么样了。走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紧紧跟在大伴后头,不让我瞎吃外头的东西,说是太脏啦,不晓得经过多少道手,会得脏病的。”
脏病二字,红豆说得极认真。
“你!”
胡媚娘大怒,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有点威名,哪个人敢当着面这般辱她?不用问了,这小姑娘怕是瞧见了她和那两个男人做那事,故意嘲她有脏病。
可恨,没想到臭丫头竟这般沉得住气,饶是她这样的医术,方才都没瞧不出她在佯装昏迷。这样歹毒的小鬼,留在三哥身边迟早会害了他,更别提有朝一日成了主子的妃妾,那得惹出多大的祸乱。
想通此,胡媚娘暗暗取出三枚见血封喉的毒针,猝不及防地朝红豆打去,谁料这小鬼佯装脚崴,躲了过去,三根毒针齐刷刷钉在小院的松树上,力道太大,将树上的雪全都震落。
“大姐姐,我,我脚疼。”
红豆蹲下揉脚,心道好险,才刚差点被那毒针打到。
转而暗骂:本宫生平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好么,这骚狐狸敢偷袭,瞧我不卸了她的骚膀子。
只见红豆慢慢站起,哎呦地叫了声,朝着胡媚娘跌去,她用力踩住胡媚娘的脚,与此同时佯装站不稳,用力去拽女人的右臂,嘎嘣一声,果然听见胳膊脱臼的声音。
“你!”
胡媚娘痛极,捂着伤臂连连退了数步,被班烨接在怀里,她额上全是冷汗,恨不得立马宰了红豆,刚准备动手,就被班烨按住肩膀。
“三哥,留不得了。”
胡媚娘急的直跺脚,她深知班烨虽强势冷硬,多年来从不碰女人,可却对燕国小公主庭烟有点特殊感情。
年前她熬了个通宵,给他做了双狍子皮护手,谁料他只是看了眼,并不在意,却说:知道你得了上好的皮子,挑块绒毛细软的,给宫里的娃娃做件贴身穿的肚兜,她喜欢杜鹃花,劳烦再绣上两朵……
“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胡媚娘咬牙,准备往前冲。
“用不着。”
班烨话音刚落,就飞身跃至红豆身前,不等这刁钻古怪的丫头所以防备,立马出手点了她通身大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烛光昏暗,他真的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小丫头。
九年了,她是那样的天真乖巧,原来无辜背后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思,瞧她方才避开毒针和伤媚娘那两招,手法连贯且残忍,虽未得名师指点,偷偷把经文练得四不像,但练能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万中无一了,是个天分极高的孩子。
只不过……
“说,赵家账册在哪儿?”~班烨唇角勾出抹残忍的笑,手上用力。
“大伴,我不知道嘛。”
红豆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偏生穴道被点,身子动不得,而脖子又被人家掐住,就快要喘不上气了。
这老贼动了杀心了。
“不知道?”~
班烨冷笑了声,放开红豆,他轻抚着女孩如墨青丝,往下,抓住她瘦削的臂膀,忽然用力,只听骨头分离的一声脆响,竟生生拽断女孩的胳膊。
“再给你一次机会。”
“就是不知道嘛。”
红豆硬着头皮否认,阿妹拼掉性命和贞洁换来的账册,绝不能落在这帮蛇鼠之辈手里。
她只觉得胳膊上的痛在瞬间散遍全身,而且没了知觉,朝前看去,那胡媚娘见班烨拽断她的胳膊,笑的好不得意。
“好,真好。”
班烨拊掌,点头微笑。
只见班烨悠闲地左右活动发僵的脖子,忽然出掌,用力朝红豆心口打去,登时就将女孩打飞,身子砸到药柜上,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丫头,你死了没?”~
班烨从桌上端起烛台,一步步朝里间走去,他刚才只用了三分力,不会立马打死她,但是她会重伤,痛不欲生。
留她一口气,算是对过去九年情分的交代,也算给她最后一个机会,说出账册的下落。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就算让他割掉心头肉,他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只要谁敢损害他的利,背叛他,绝不手软。
“丫头,大伴再给你一次机会,第二掌,就不是这么舒服了。”
红豆只觉体内血气翻涌,喉咙一甜,吐了口血。
她发现自己能动了,可这又有什么用,老贼武功实在太高,根本躲不过。不过这样正好,此时她命悬一线,就算说出个错地方,想来他也会信。
“咳咳,”
红豆用左胳膊肘撑着地,艰难地翻转过身子,倚着墙坐起来,她捂着发痛的心口,看着班烨端着烛台,面带微笑,慢悠悠地蹲在她面前,眸中没有丝毫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