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刚刚将禅房侧墙的窗子关好, 只听咚地一声响, 只裹了件大氅的卫蛟就踹门而入。
那男人吃了太多春酒、寒食散和极乐丹之毒,这会儿正发作,连站都站不稳,脚底一个踉跄,撞倒了书架,整个人随着书卷瘫倒在地,不知是醒是昏。
红豆心里毫无波澜, 她甚至想进去将卫蛟扶起来。
就在此时,红豆瞧见身边站着的月牙儿捂着心口,弯腰连连呕吐。
穿堂寒风吹过, 终于将月牙儿身上最后一件遮羞布吹掉,小胡女浑身发抖, 甚至有些痉挛,左胸上有个触目惊心的牙印,俏脸红肿着, 显然被人扇了不止一巴掌,鼻下隐隐有血迹。
“月牙儿, 你还能撑住么?”~
红豆忙将自己穿的棉袍脱下, 将月牙儿团团裹住, 用手背替胡女擦去眼泪,柔声问:“你恨我么。”
“怎会。”
月牙儿忙摇头,阿姐前些日子在胡府赌钱,并用春酒去捉弄胡府的家奴,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小女孩太娇纵顽劣,如今看来,阿姐从第一次见到卫蛟和曹文瑞起,就开始计划了。
是啊,只有一遍遍以人试药,才能把握准药量和时间,让卫蛟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渊献的禅房,对琳琅行禽.兽之举。
只见月牙儿咬牙恨道:“区区清白算得了什么,阿姐帮我报仇,是我的恩人。只是咱们这般算计卫蛟,能成么,莫不如趁着他意乱情迷之时,一刀宰了他。”
“这你就不懂了。”
红豆冷笑了声,将疼得发抖的月牙儿环抱在怀里,不让她看禅房里的腌臜事。
“一刀杀了他,真是太便宜这杂种了。卫蛟父子最在意什么,权势,那咱们就得想法子拿走它。哼,咱们这招儿太脏,上不了台面,可却是最致命。卫蛟侮辱了琳琅,王上能放过他?公子询为了救独子,必定起兵。看着吧,不出一月,燕国必定分裂!”
“阿姐,你,你到底是谁?”~
月牙儿轻声问,阿姐这般筹谋,和窃国有何分别,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她此时紧紧贴在阿姐身上,愕然发现阿姐此时稳如泰山,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就连心跳都十分平稳,冷静心硬的让人有些害怕。
“你与卫氏有仇,是么?”~
“不共戴天!”
红豆莞尔一笑,抬手略扶了下发髻,从怀里掏出烟花,弹到空中,看着那嫣红的花火,不禁得意。
她用食指将窗子推开一点,就一点。
是啊,当年妈妈也是这样的雪天,将心爱的女儿藏在柜子里,她和阿妹两个使劲儿推都推不动柜子,最后只能推开不到一指的缝儿。
透过这条缝儿,她们姐妹俩看见妈妈被撕光了衣服,跪在地上哀求卫逢放过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卫逢却拿起鞭子,将妈妈抽打得遍体鳞伤……
九年了,还是一条缝儿,里面却是另一番光景。
红豆踮起脚往里看,此时卫蛟踉跄着站起来,揉了下摔疼的膝盖,他头发散乱着,眼睛迷离,底下那活儿甚是吓人,腿上粘着已经干涸的处子血。
“小贱人,你,你再跑啊。”
卫蛟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根本不想压抑心里的躁动和身上的欲望,直接趴在琳琅身上,将跟前的的两个后蒲团垫在女人小腹,狂笑着做坏事。
“不要啊。”
琳琅浑身发抖,想要逃离却不得。
手指抓地,往日精心养护的指甲直接全都断裂,指缝流出丝丝鲜血。
“小骚.货,你,你怎么忽然变白了。”
卫蛟喘息着,啃咬着女人的背、肩,坏笑不已:“好香啊,我,我要你”
……
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红豆此时脑中只有这四个字,父辈做下的孽,全都报应在儿孙身上了。
忽然,她发现里头有点不对劲儿,琳琅身子不住地痉挛,底下血流如涌,染红了蒲团和两个人的腿,没多久,女人就不动弹了,竟生生被卫蛟凌.辱至死。
不可能啊,琳琅先前是小产过,但已经过了这么久,按说有宫里的太医和胡媚娘照料,绝不可能会流这么多血。
不对,她流出的血里好似有虫子蠕动。
蛊!
红豆瞬间反映过来,有人事先给琳琅下过蛊,也在算计琳琅,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和刀剑摩擦铠甲之声传来,听着不下十人。
只听曹文瑞略带激动的声音扬起:“大哥哥也不晓得去了哪里,竟找不到人了。咱们几个快些走,我瞧见刚才有个和尚,怀里抱着个女子,也不知道是谁。”
乐子来了。
红豆唇角勾起抹坏笑,将窗子又推开一指宽。
只见门咚地一声被人从外头踹开,呼啦啦涌进来十来个穿着绢布铠的将士。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拄着拐杖的曹文瑞,他瞧着极得意,当看见地上的那对男女竟是卫蛟和琳琅时,这男人脸色煞白,登时愣住,似乎没站稳,差点给晕倒。
“你,你们……”
曹文瑞半张着口,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公主已然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那卫蛟仍迷乱着狂动,忽然兴奋地喊了声,松了口气,如同一只死狗似得瘫软在女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许是听见有人开了,卫蛟回头,看着驸马和自己的伴当们,坏笑着拍了拍女人的头:“你们要不要来玩玩。”
与曹文瑞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将士赶忙垂下头,一眼都不敢看。
而曹文瑞此时捂着憋闷的心口,抓拐杖的手青筋暴起,这男人撇过头,咬牙道:“卫蛟,你大胆!竟敢谋害公主!”
“什么公主。”
卫蛟嗤笑了声,终于愿意从女人身上翻下来。
他虚弱地喘着,平躺在地上,原本得意洋洋地笑,忽然发现跟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熟。
卫蛟一个激灵坐起来,眼中迷离渐渐褪去,脸上的潮红也慢慢散了,他痴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惊诧的众人,木然扭头,抬手轻轻推了下女人的头,当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竟是琳琅时,卫蛟倒吸了口冷气,彻底清醒。
“怎么回事!”卫蛟瞪大了眼,声音发颤,忽然两指指向曹文瑞:“你竟敢算计我!”
“谁算计你了。”
曹文瑞狠狠地用拐杖点地,他也是慌了,大声喝骂:“明明就是你把自己的亲堂妹糟蹋死了!”
说到这儿,曹文瑞赶忙推了把身边的将士,红着眼,咬牙道:“卫蛟胆大包天,你们还不拿下他?若是他跑了,王上定要砍了你们的头。”
“你们敢?”~卫蛟大怒。
“小公爷,还是跟我们回王宫吧,这,这事太大了。”
那几个伴当本就是朝廷大臣的族中子侄,国之贵游子弟。与卫蛟一样,都隶属于宫廷禁卫军,平日里星星捧月似得讨好巴结着卫蛟,真要出了这等掉脑袋的事,他们可不敢私自放了某人。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量高大将士将自己大氅脱下,扔到卫蛟身上,带着人扭过头上前去,三两下就将瘫软无力的卫蛟捆起来,偷偷凑到卫蛟耳边,轻声道:“小公爷莫要让我等为难,您放心,属下立马给老公爷写信,让他赶紧回王城救你。”
卫蛟听见这话,也冷静了几分,不再挣扎,任由伴当们给他穿衣,把他捆起。
只见卫蛟瞪着曹文瑞,怒道:“老子这就回王宫面见我王,老子是被你算计的,我就不信了,王上不会还我和大妹妹的清白。”
没一会儿,那几个将士就带着卫蛟离去,屋里空落落的,只剩下呆滞的曹文瑞和一丝不.挂的琳琅,还有一地的血脚印……
曹文瑞身子有些晃荡,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琳琅身上,腿一软,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琳琅身子微动,似乎是醒了。
“谁?!”曹文瑞下意识往后躲,当他看见琳琅没死,嘴里还喘着一口气,登时大喜,跪爬着过去抱起女人,瞬间泪如雨下:
“公主,你醒了啊,谢天谢地你没事。”
琳琅脸色惨白,挣扎着睁开眼,当看见抱着她的人竟是驸马时,咬牙虚弱道:“你,是你算计的我!”
“不是我,是卫蛟。”
曹文瑞急忙替自己辩解:“你忘了么,是这畜生没了伦常,”
“闭嘴!”
琳琅痛得嘴唇发颤,满是鲜血的双手抓向丈夫:“你,你和红豆害我,我要让父王,”
“淫妇!”
曹文瑞瞬间变脸,一把掐住琳琅的脖子,脸窘地通红:“都是你这贱人逼我的!我曹文瑞哪里对不起你了,这么多年你在家招男宠,在王上跟前打压我,还弄回来个野种,让我成了整个大燕国的笑话。!”
说到这儿,曹文瑞那张俊脸狰狞不已,手一分分用力,看着琳琅喘不上气,残忍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自打你怀孕后,我就一直让宝珠往你吃食里下药,没错,我就是要杀你,杀了你这淫妇!”
“救,救命。”
琳琅拼命挤出这句话,她此时脸已然变色,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秀美,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来,眼睛瞪得老大,起先还能挣扎,后来没了力气,手脚渐渐发软,到最后,再也没了动静。
“喂,别装死。”
曹文瑞抓住琳琅的脖子,使劲儿摇。
当他意识到自己把老婆活活掐死了,登时愣住,老半天都缓不过神儿来,忽然抱着尸体嚎啕大哭,若不晓得内情,还真当这男人多爱自己的公主老婆呢。
窗外看热闹的红豆鄙夷地摇摇头,冷笑了声,慢悠悠地从禅房侧边绕出来,走进屋子。
她走的仔细,不让自己的白绣鞋踩到脏血,居高临下地站在曹文瑞面前,歪着头,笑的人畜无害。
“你?!”曹文瑞一看见红豆,登时大怒:“你竟敢算计我们。”
“你在说什么。”
红豆扁着嘴,眨了眨眼,莞尔浅笑:“人家听不懂哎。”
“为何卫蛟会强.暴琳琅?渊献呢?他是不是和你是一伙儿的?”~曹文瑞丢开琳琅的尸体,用袖子查擦去眼泪鼻涕,踉踉跄跄地起身,咬牙道:“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陷害卫蛟?为何要害琳琅?为何要害我?”~
“你说错啦,我没有害任何人,是你掐死自己的老婆。”
红豆笑着叹气,轻捂着自己的心口,装作懵懂无知:“是你,约了卫小公爷来崇光寺,还是你,将那份邀约信给了琳琅,你可太坏了。”
“毒妇!”
曹文瑞大口喘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会告诉王上,都是你的主意。”
“哈哈。”
红豆仿佛听见笑话般,掩唇咯咯地笑,斜眼促狭地看着曹文瑞:“红豆不是早都被赐死了么,驸马爷把过错全都推在一个死人身上,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你,你,”
曹文瑞气急之下,竟吐了口血。
“其实,我可以给你出主意,救你小命的。”
红豆用舌尖轻舔了下唇,双臂环抱住,笑的温柔。
“当真?”~
曹文瑞又缓过口气,连忙走向红豆,恳切道:“好妹妹,你智计无双,而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可,可我是真的心里有你,想和你一生一世过下去,你要信我啊。”
“我信。”
红豆把玩着自己的黑发,皱眉似乎在思量什么,忽然挑眉一笑:“这样吧,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给你出主意。”
“你,”
曹文瑞一愣,眸中恨意甚浓。
只见这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毅然决然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抱拳哀声道:“求妹妹救我。”
“真乖。”
红豆噗哧一笑,慢悠悠道:“如今自保也不难,你就说卫小公爷强迫你去偷班烨的机密文书,班烨早都与卫蛟父子有嫌隙,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你还得说卫蛟其实早都觊觎琳琅美色,先前已然糟.蹋过琳琅,公主肚子里怀的就是那小子的种。琳琅心里是满腹的委屈怨恨,无处发泄,只能偷偷来崇光寺上香听经,排解排解烦恼,没成想小公爷看见了公主的仆人,晓得她也在寺里,几口马尿下肚,没了伦常,又强行糟.蹋了公主,还把公主给掐死了。”
“有理有理。”曹文瑞连连点头。
红豆伸了个懒腰,妖妖乔乔地往出走,走到门口时停下,回头莞尔一笑:“如今不是他死,就是你曹家族诛,驸马爷,好好去跟王上哭吧,务必要让卫蛟永无翻身的机会哦。”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过年双周榜轮了个毒榜……心塞塞
我放了两篇预收,一个是现言,一个是古言,小天使们对哪个有兴趣,提前预收一下。到时候哪个收藏高,咱们下本就开哪个
第35章 、北方有佳人
到后半晌, 雪越发大了, 纷纷扬扬飘落,要将这人间所有的不堪与罪恶掩盖。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这会儿竟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各个城门也罕见地下了钥。全副武装的将士随处可见,抓了好些贵游子弟还有和尚,乱哄哄的,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夜幕降临后, 胡府小院越发安静了,似乎只能听见雪落在松枝上的微弱声音。
杜鹃小楼被笼罩在鹅毛大雪中,一楼黑糊糊的, 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进去过,二楼灯火错错, 隐约传来女孩婉转动听的说话声,倒是能将这严寒减退几分。
屋里很暗,只在梳妆台上点了盏小油灯。
红豆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将所有的玫瑰香露都拿了出来, 又翻箱倒柜找了些止疼的丸药,抱着这些东西走向屏风后。
抬眼看去, 此时月牙儿正泡在澡盆里, 不知是被热水熏着了, 还是身上遭遇的事实在太痛,小胡女眼睛红红的,木然地用手巾搓洗着自己。
“这种玫瑰香露是我从胡媚娘的柜子里拿的,是那骚狐狸精心调配好孝敬琳琅公主的, 只要几滴,就能让人浑身都香喷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