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生香——小夜微冷
时间:2022-06-26 07:04:56

  “等等。”庭烟喊住要走的道士。
  “小姐还有事?”
  庭烟从怀里掏出那块青云令,指尖轻抚着令牌上的云纹。正面是云雾缭绕的仙山,背面用大篆刻写‘孤云寄’三字。
  想想吧,其实孤云寄并没有把她怎样,从那忘恩负义的屋主家里把她劫出来后,还给她盖了厚被子;鲍三姑拧了下她的屁股,他就把那娼妇的胳膊卸了;屋主说偷偷看到了她的身子,他就挖了那贼人的眼睛。
  好像,欺负她的人,都被他料理干净了。
  “嗯……”
  庭烟轻咬着唇,小声问:“道长喝了那么多酒,没事吧。”
  “吐了几口血,无碍。”
  年轻道士朗声大笑,拧身离去,消失漫漫夜雪里。
  庭烟看着年轻道士的背影,痴住。
  如此凛冽寒冬,风卷起雪花,直往人衣袖脖子里钻,可心里竟是暖的。
  本以为世人皆薄情,不过利来利往罢了,姓卫的是她至亲骨肉,却将她囚禁,杀了她父母兄弟;班烨是她的大伴,多年情分,一朝也能将她仍在地窖,毁她清白。
  而孤云寄和她萍水相逢,却能为她喝酒到吐血,赠她青云令;
  魏叔和她初见,亦能保她护她,为她喝到不省人事。
  好像,她也有人关心呢。
  庭烟哽咽,笑着将眼泪擦去。
  她此时和魏叔一前一后骑在马上,魏叔已然烂醉如泥,昏睡过去,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两臂紧紧搂住她的腰,头搁在她肩头,鼻子喷出来的气打在她耳边,弄得人痒痒的。
  而那头獒犬的铁链拴在马缰绳上,乖巧地随着马儿走。
  “远鹤无前侣,孤云寄太虚。
  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知……”
  庭烟低声念着这两句诗,想着那个面相长得和妈妈好像的孤云寄。忽然,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了下,似乎是醒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
  魏春山咳嗽了两声,仍瘫软着,但似乎清醒了些:“怎么骑在了马上了?”
  “魏叔。”
  庭烟低头,莞尔一笑:“我也想喝酒。”
  “胡闹。”
  魏春山打了个酒嗝,闭着眼,懒懒道:“女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若真想喝……”
  “怎样?”庭烟忙问,激动道:“你会带我,”
  她话还没说完,唇就被这男人吻住。
  她浑身酥酥麻麻的,心跳的很快,竟动不了,也不知怎么去迎合。只能由着他轻咬着她的唇,舌尖划过她的牙齿,轻撬开,仿佛要吸干她口里的气。
  原来酒是这种味道,有点辣,但品着品着,却也有丝丝甘甜。
  良久,魏叔终于放开她,解开袍子,从后面将她整个人裹住,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个哈切,困道:
  “这个梦真好,别醒,继续睡。”
  ……
  在巷子口,此时正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
  车跟前站着个身量高大,穿着玄色大氅的俊美男人,正是班烨。
  他大约是在雪天里站了很久吧,头上落了好些雪,男人看着马背上的那对璧人,眸中之色甚是复杂,有心痛,有愤怒,也有嫉妒。
  这么多年,她虽依恋他,可却从没有过这种娇羞的女儿态。
  是啊,她明明白白地说过:班烨,我觉得你很恶心。
  班烨凄然一笑,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疼。
  还记得当时在胡媚娘的小院二楼,他欺负她,贪恋着她身上的女儿香,吻着她,一遍遍吃掉她,那的般快活满足。
  他志得意满,说了魏春山的许多笑话,没成想如今竟一语成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难道烟烟,真要从他手心里飞走?
  不可能,这世上除了他,不可能有哪个男人真心对她。
  他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只有烟烟,只有她了。
  她就算死,那也得死在他的怀里。
 
 
第48章 、噩梦又来
  雪渐渐住了, 一轮圆月出于东山之上, 华光温柔地洒向千家万户。
  许是王城发生了大事,平日里热闹的夜市也不开了,街上黑黢黢的,除了带着旋儿的寒风,便只有龟缩在墙角的乞丐和野猫。
  庭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的手一直牢牢攥住缰绳,这会儿手都快被冻掉了, 放在口边,呵了好一会子的气,这才缓了过来。她不会骑马, 战战兢兢地僵坐着,生怕从哪里蹿出只狸猫, 惊了马,那她和魏叔不摔个脑袋开瓢,身上也得疼好多天。
  不过怕甚, 他就在身后。
  但……挨得实在太近了,他的胡茬时不时地磨蹭到她的脸和脖子, 有点扎, 又有点痒, 身上的酒味实在太浓郁,闻多了,也弄得她头有点晕。
  等魏叔醒来,又该如何做?
  他好像很重规矩, 也好像很敬重班烨这个三哥,会不会还冷着张脸,对她客气又疏离?
  可是,他明明亲了她,应该,或许,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正在此时,庭烟瞧见前头有个挂了旗子招牌的客店,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瞧穿戴气度,似乎是掌柜的,他躬着身子,两手缩在袖筒里,不住地跺着脚驱寒,似乎在等什么人了。
  瞧见她,那掌柜的眼前一亮,随后忙不迭跑来,打了个千儿,叫儿子出来,先吩咐把獒犬拉进去喂些吃食,随后与儿子一起将魏叔和她扶下马。
  那掌柜的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了,眼睛也规矩,并没有看她一眼,笑呵呵地亲自在前头带路,作着揖,说:“小的们这些年受了道爷的恩典接济,这才勉强维持这个店子。小姐您和大相公放宽心住着,小的早已将店里其他住客都挪出去了,小二和帮闲们也早早打发走了,后头小院子里清清静静的,一应的吃食茶水都备好了。”
  听见这话,庭烟心里一暖,孤云寄做事果然周全。
  四下看去,这客店是个一进一出的小宅院,前边是食肆,早已打烊,后头院子有五六间屋子,全都黑灯瞎火的,听不见半点人声,果真如店主所说,是个清静去处。
  瞧那掌柜毕恭毕敬的态度,庭烟心里感概不已,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譬如班烨,就把持燕国朝政近十年,是个再风光不过的权臣;魏叔,手握豫州重兵,又是皇亲国戚,自是威风凛凛;而那孤云寄,虽只在下九流活动,但最是能接触到平民百姓和民间疾苦,势力如老树根,深深扎在燕梁两国的地底,也是个一呼百应、不可小觑的人物。
  待把她和魏叔送进客房,点上灯,端上来梳洗的热水和饭菜等物,那掌柜的就打了个千儿,要退出去。
  “等等。”
  庭烟喊住掌柜,浑身摸了个遍,最后将脖子里戴的玉坠子解下来。
  这玉坠子雕刻成了葫芦样,有了些年头,是班烨的东西。
  这个人欺负了她,把玉坠子强行戴在她脖子上,说什么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如今送给最重要的人……
  呵。
  庭烟冷笑数声,将玉坠子塞到掌柜手里,央告掌柜的将玉换了银钱,按着魏叔的身量,去弄一身新衣裳来。
  谁知那掌柜连连弯着腰作揖,双手将玉坠举过头顶,恭敬不已:“小姐您这是打小人的脸呢,太清教道爷们吩咐下来的事,小人就算倾家荡产都要做好,否则就别想在王城混下去了。”
  “收下就是。”
  庭烟皱眉,忽然计上心头,从怀里掏出那块青云令,在掌柜的跟前晃了晃,调笑道:“认得这牌子是什么?”
  那掌柜斜眼瞅了眼,立马跪倒在地,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再也不敢违拗,捧着那玉坠子跪着爬出去,说立马就给小姐办事,您且安歇着。
  瞧见此,庭烟诧异不已,原本想咋呼一下,谁承想这令牌竟这般好用。
  四下瞅了眼,屋子里十分干净,窗台上特意安放了个兽首金炉,点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香,床单和被子瞧着是全新的,地上则摆了三个燃得正旺的火盆,将屋子映得红通通的,桌上摆了冷热荤素几道菜,一盆酸辣肚丝汤,还有些精致果子。
  稍稍喝了几口汤,待身上暖了些后,庭烟赶忙将水盆端到床跟前,拧了个热手巾把。她坐在床边,品着手巾的热度在掌心散开,一时间脸红耳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魏叔?”
  庭烟小声叫,低着头,盯着鞋子发呆,等了半响没见他有动静。
  “那个……你衣裳特脏。”
  庭烟两指搅着手巾,轻咬着唇,声若蚊音:“我,我给你洗洗。”
  说罢这话,庭烟转身,看着他睡得正熟,大了胆子,将他的衣裳鞋袜全都脱下,用热手巾从头到脚给他擦洗了遍,擦那个地方的时候,她扭过头,闭着眼擦,可忽然记起,那会儿打了他一拳,他说,那个碎了。
  庭烟心突突直跳,用袖子遮住脸,偷偷瞅了眼,耳朵不禁更烫了,全都好着呢,且那物什此时似乎也有了反应,有些骇人。
  “呸!”
  庭烟红着脸,啐了口,将被子拉下来给他盖好,趴在他的胸膛,小声道:“我以前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阿娘离开了桐宫,阿娘揉面,我剁馅儿,身后还有个大哥哥在包饺子,如果有一天梦成真了,我们就这么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多好啊。”
  说到此,女孩不禁哽咽:“真想你就这么睡着,不冷着脸推开我,偷偷告诉你,我,我其实可嫉妒堂姐了,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要什么有什么,我也想被人疼啊。”
  庭烟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熟睡的男人,柔声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去给你洗衣服。”
  说罢这话,庭烟抱起堆在地上的衣服鞋子,轻手轻脚出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魏春山睁开了眼,他狠狠地嗅了下,仿佛在闻那仍萦绕在鼻间的淡淡女儿香。
  其实他在马上的时候就酒醒了,以为是做梦,便肆无忌惮地吻了她。后来,竟发现是真的,她就在怀里,娇小而又柔弱。
  可也不知怎地,他就想装睡,看看这丫头会对他做什么。
  她脱了他的衣裳,给他擦洗身上,后来还用梳子替他重新梳头,那般的温柔。
  他是正常男人,自然心动,可,可偏偏她是三哥心尖儿上的人。
  想到此,魏春山懊恼地坐起来,垂首,盯着被子上明显凸起的一块,恨恨地锤了一拳。
  头忽然剧痛无比,他只记得当时为了救她,与那孤云寄拼命,喝了好些烈酒,后来……后来好像撒尿,并且搂着丫头,还强迫丫头帮忙举着这不听话、摇头乱晃的物什。
  正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阵狗叫。
  魏春山脸涨得跟个茄子似得,眼睛慌乱又尴尬,都不知往哪儿看,记起了,再后来,他好似推倒了人家的墙,骑了狗,还给嫖客和娼妇们吟那狗屁不通的诗……
  一世英名,一世英名!
  魏春山手颤巍巍地举起,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将被子捂在口上,无声怒吼……
  此时月色正好,不过因白日里下了雪,有些冷。
  院子里静悄悄的,风将水井旁的木桶吹得满地乱滚,拴在院门口的獒犬呜咽地叫了声,又吃了会子掌柜给它备下的烂肉,心满意足地趴地上睡去。
  冷风吹起雪花,庭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走到院门口,问了掌柜的厨房在哪儿,央告掌柜的帮她烧了一锅子热水,要了两个大盆和一把猪鬃毛刷子,坐在还算暖和厨房门口,替魏叔洗衣裳。
  先洗贴身衣物,外头那身是棉袍,裤腿沾了好多秽物,得拆了最后洗。
  正搓洗着,灶台边摆放的那个小油灯忽然闪了下,厨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慢慢推开,庭烟笑着抬头,登时愣住,她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班烨。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又找来了。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穿着件玄色大氅,手里抱着个暖炉,俊美面庞没有过多的表情,那双眼睛阴森森的,嘴角噙着抹笑,无时不刻不在算计。
  真讨厌。
  庭烟不愿多说话,也不愿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做手头的活计,将洗好的衣裳堆在空盆里,拿起猪鬃毛刷子,刷掉鞋边的泥,随后蘸了些皂角粉,仔细地洗着鞋。
  “忙着呢。”
  班烨柔声问。
  他给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到女孩对面,歪着头,看她不声不响地刷洗。心里又气又恨,这么多年了,她何曾帮他洗刷过,哪怕一双袜子,都没有。
  班烨轻笑了声,弯腰凑近了女孩,看着她那张可爱可恨的小脸,柔声道:“眼睛什么时候好的,也是,大伴当日为了救你,将你身上的毒全都过在自己身上,也该好了。”
  听见这话,庭烟的手又开始抖了。
  那段日子就是噩梦,她宁愿一辈子不要想起。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班烨将暖炉放在灶台上,伸手,准备用指头伸进水盆里,试试温度,忽然又止住,太脏了,魏春山那腌臜人太脏太臭。
  “丫头,你身子不好,受不得一点凉,莫要洗了,省得又发热。”
  庭烟冷笑数声,仍刷洗着。
  我的身子为何会不好,为何会受点凉就头昏脑热,还不是拜你所赐。你逼我喝十三寒,险些要了我的一条小命去,如今又来这么充什么好人,省省吧。
  “对了。”
  班烨从怀里掏出个玉坠子,放在掌心,眯眼仔细地看着,指尖轻轻触着玉的温润,按捺住怒气,柔声道: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多年来,我从未离过身。烟烟呀,大伴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只有你,也只牵挂你,便送与了你,你这小没良心的,怎么能卖了。”
  庭烟停下手里的活计,沉默不语,唇角咧出个嘲讽的笑。
  与你,那是无价之宝,可与我,一文不值。
  “大伴,好久不见了。”
  庭烟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她微笑着,将刷洗好的鞋子放在炉灶跟前,随后,走到班烨跟前,强忍住恶心,看着这男人,笑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我也算你的亲人喽?”
  “你,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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